第6章 教官，我還不至于那麽弱

軍訓的時候已經是九月份了，但盛夏的餘韻還沒過去，陽光依舊灼熱得快讓人融化。

沈一霄背着手在隊伍間慢條斯理地走着，不管是他還是眼前的學生，汗都跟不要錢似的嘩嘩嘩直往下淌。有女生已經受不了癱下去了，沈一霄開口讓旁邊那個送她回去時，分明看到周圍一圈又羨慕又嫉妒的眼神。

太難熬了。特別是對這些剛從溫室裏放出來的巨型嬌花來說。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樣，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站成團的還好些，互相之間能擋一擋，徐焱就這麽獨自一人杵在最前面，陽光不管怎麽兜圈子都只是把他翻着面兒煎。

沈一霄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眼角的餘光卻直往徐焱那兒飄。他發現這人矛盾得很，意見最多的是他，心眼兒最齊活的是他，最能扛最能忍的還是他。其他人已經開始偷偷挪步子扭腰小動作不斷了，就他始終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兒，仿佛已經将自己完全鑄成了尊雕像。

“……”沈一霄又兜了一圈，才不急不緩地踱到他面前去，聲音裏帶着種奇異的溫柔，“徐三火，累嗎？”

徐焱立馬垮了肩膀，笑嘻嘻地順杆兒往下爬：“累，可累了沈教官，你簡直無法想象有多累。”

“哦？是嗎？”沈一霄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突然臉色一肅，怒喝道，“立正！”

徐焱立刻頂着烈日啪的一聲立正站好。沈一霄從他身前繞到背後，又從背後繞回去，伸手拍拍他被曬得發紅的臉：“我說可以放松了嗎？”

“……沒有。”徐焱眼對眼地盯着他的指尖，十分誠懇道。

“那你為什麽放松了？”沈一霄在他面前站定，目光像是帶了鈎子。

徐焱面無表情地大聲回答：“因為我放肆。”

後面頓時響起一片低笑聲。沈一霄一記眼刀甩過去，一個個都恢複到老實得不行的模樣。他将視線重新移回徐焱臉上：“放肆？那你該不該罰？”

“該！”徐焱很是理直氣壯。

“既然這樣。”沈一霄看了一眼表，“你再告訴我一遍，累不累？”

“不累！”徐焱的聲音比上次更響亮了。

“很好。”沈一霄拍拍手，看向後面黑壓壓的一片人，“大家都聽見了吧？徐三火同學親口說他不累，是不是？”

“是……”只有幾個人稀稀拉拉應了，其餘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沈一霄驟然提高音量，“回答我，是不是？！”

“是！”眼看着沈一霄動怒，所有人都不得不保命要緊了。人畢竟是自私的，比起一個為一個稱不上熟的新同學打抱不平，還是先保住自己理智。

熱辣辣的一串兒汗從徐焱臉側滑落，他深吸一口氣，目視前方大聲回答：“報告沈教官，不累！”

“非常好。”沈一霄打了個響指，看起來心情很愉悅，“現在，徐三火再站二十分鐘，其他人，原地坐下！休息！”

後面頓時一片嘆息聲，還有肉體碰撞在地面上的悶響。沈一霄踱到徐焱身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低聲說：“受不了就求我，我讓你休息。”

徐焱眼睛發紅，被汗水浸得幾乎睜不開，卻是扯了一下嘴角逞強道：“放心吧沈教官，我還不至于那麽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