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把白晟囚禁起來,關在地下儲物室裏,那裏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我不能讓他被別人聽見,他變得很瘦,但是他還是想要離開我,他為什麽要離開我!為什麽不相信我是真心愛他想要對他好的,為什麽不相信我。” 說着,他忽然擡起頭,雙眼迸發出憤怒的光:“你也不相信我,為什麽不相信我!”
淩辰南小心地繞到沙發的一側,放慢聲音說:“沈先生,你先冷靜一點,我沒有不相信你,我只希望你能夠更加信賴我,向我坦誠,我才能幫助你。”
沈寅川依舊縮在牆角渾身發抖,淩辰南慢慢俯下身,拿起桌上的水壺和杯子說:“你先坐下來,喝口水,平複一下呼吸。”
沒有想到沈寅川竟忽然發難,他沖過來揮翻了淩辰南手裏裝滿熱水的茶壺,尖叫道:“不要喝水!我不要喝水!”
高溫的熱水盡數灑在淩辰南手背和手腕上,小腿骨又因對方的沖撞而磕在了桌腿上,與此同時,水杯砸在茶幾表面爆發出炸裂的巨響,不出兩秒,辦公室的門就被從外面推開,幾名同事連忙沖進來幫忙一起制服沈寅川。
沈寅川一遍尖叫一邊拼命反抗:“不要!!放開我!!放開我!!”
淩辰南朝另個女同事使了個顏色,她趕緊跑出去找鎮定劑 —— 心理診所不比療養機構或精神病院,一般是提供咨詢和壓力舒緩的服務,不大會動用到注射藥物。與此同時,沈寅川還在拼命掙動,一邊發出令人心慌的慘叫。
不多時女同事回來了,她手腳麻利地掰開鎮定劑,沈寅川看到針頭的那一剎那就狂躁了,險些脫離了兩名男同事的鉗制,臉上流露出無盡的恐懼。
等等,這不太對,淩辰南想。
一般來說,這種暴力的抗拒會通過憤怒和蔑視的情緒反應在人類臉上,可沈寅川的臉上只有巨大的恐慌。
他轉過來臉朝着淩辰南,哀求道:“對不起!求你了!不要打針!不要打針!求你了,我會乖的,我再也不會跑了,求你了!”
對方從來沒有用過這種低聲下氣的語氣和他說話,淩辰南走近兩步,發現他眼神失焦,像是陷入了什麽夢魇,他抓着對方的肩膀說:“沈寅川,看着我,看着我,我是誰?”
沈寅川還是半跪在地上,拼命躲着針頭的方向,嘴巴裏不停道歉:“對不起,我不會跑了,不要打針,求你了……”
淩辰南舉起手制止了拿着針管的女同事,也跪倒沈寅川面前,雙手握着他的脖子叫他擡起下巴與自己直視:“看着我,我是淩辰南,你的心理醫生,我不會傷害你。”
他如果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冷靜下來、而要動用到鎮定劑的話,在此之後淩辰南必須得把他送到精神看護機構觀察48小時,以确定他對他人沒有危險才能釋放。
如果是那樣的話…… 如果淩辰南的猜想是正确的話,這只會加劇對方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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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渾身顫抖,勉強和他視線交錯,喃喃說:“不要打針,我不要打針……”
淩辰南手心發熱,穩穩地拖着他的臉,又問:“你是誰?告訴我,你是誰?”
他反反複複問了很多次,不管對方如何搖頭拒絕他也只堅定地問着這一個問題:“告訴我,你是誰,你叫什麽名字?”
終于,對方放棄掙動,漂亮的眼睛充滿深切的悲傷,他凝視着淩辰南,牙齒松開溢血的嘴唇,緩緩吐出小聲但清晰的話語:“白晟,我是白晟。”
淩辰南松開他的下巴,将手臂環到他肩膀上,兩名同事見狀也松了手。
淩辰南虛攬着他,溫柔地撫慰他的背脊,說:“沒事了白晟,你活下來了,你已經安全了。”
白晟低着頭,消瘦的身體像是深秋的河流一般冰冷又搖曳,他盯着淩辰南的衣襟,臉上的恐懼還沒有盡數褪去。
淩辰南一邊安撫他,一邊示意同事離開,幾名同事都露出不贊成的表情,可淩辰南眼睛一瞪他們也只好作罷。
淩辰南摸了摸他的臉,全是涼涼的水漬,風幹的過程緩解了手背的燙傷。他溫言軟語地哄:“他們都出去了,沒有人會傷害你了,不打針,我們不打針。”
白晟擡起眼睛偷偷看,大量的水分不斷從他眼角溢出,滾落他白皙且微微凹陷的臉頰,帶着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淩辰南嘗試着收緊了一點懷抱,白晟也沒有抗拒,他跪坐在地上将他抱在懷裏,說:“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白晟好看的眉毛揪成一個悲傷的形狀,抓着他的衣角哭了很久。
【第四周·夜】
過了半個多小時之後,白晟的眼淚似乎終于流幹了,淩辰南漸漸松開手臂同他隔出一點距離。
白晟看起來已經完全冷靜下來,雖然呼吸還有些短促,但是表情已然平複。
淩辰南想要站起來,結果小腿一陣酸爽的癢痛感,又跌坐回到地毯上,他沖白晟笑了笑,說:“腿麻了。”
白晟習慣性抿嘴,但是嘴唇上都是被他咬傷的血口,他也學着淩辰南的樣子緩緩打直腿,輕輕揉按腿肚子。
過了一會兒, 淩辰南站起來,雖然小腿骨還隐隐作痛,但他現在沒什麽心思管。他把白晟扶起來坐好,朝他伸出手說:“重新認識一下吧。”
對方擡起頭,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然後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醫生你好,我叫白晟。”
淩辰南坐到他對面,問:“沈寅川是你的戀人嗎?他囚禁了你?”
白晟眼神黯然地點了點頭。
淩辰南想,這樣就都說通了,他們戀愛的細節都是屬實的,只不過敘述的角度正好相反,這解釋了白晟對于家居裝修的了解,解釋了他對鎮定劑的恐懼,也解釋了他對那一夜泥土氣味的深刻印象。
甚至……淩辰南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細節 —— 他說白晟點了一杯豆漿拿鐵,而面前這個人乳糖不耐。
“你能夠尋求專業幫助這一點很勇敢,可為什麽要用施暴人的身份呢?” 淩辰南問。見對方不答,他又問:“是因為覺得用自己的身份說不出口嗎?”
白晟點點頭,猶豫地開口:“我其實一直在猜測,在想,他是為什麽……是什麽動機會做這樣的事,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樣一個暴力狂躁的人,我也有想過是不是自己的問題,沒有給夠對方足夠的安全感,他最開始和我認識的時候真的不是這樣的。”
這種心态也受害者中也不在少數,大量憤怒和責備的情緒無處發洩,久而久之會開始懷疑是不是因自己的過失導致了慘劇的發生,比如“如果我沒有走這條路就不會被搶劫了” ,“我要是沒有出門小孩就不會出意外了” 等等。而白晟最開始幾周的言談之中,也确實四處在給沈寅川的行為找種種借口。
淩辰南湊近一點,手按在他膝蓋壓低脖子向上看,直視他的眼睛說:“白晟,你是受害者,這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
白晟看看他,又抿緊了嘴巴。他好像還沒能适應新的身份,手腳僵硬無所适從。
淩辰南問:“你是被救出來的還是自己跑掉的?”
白晟似乎受到他眼神的鼓勵,開口說:“我是自己,自己跑掉的。我記得當時好不容易勸沈寅川幫我解開了手鏈,我是想等他完全放松警惕的時候再逃走的,可是那時候我太緊張了,總之……總之他抓住了我,具體過程我有點記不清了,只記得他應該是用什麽東西打了我的頭,我就昏了過去。後來……我大概是半夜醒了,也許是淩晨吧,我當時只覺得喘不過氣,張開嘴一吸氣就全是土跑到嘴巴裏,好多嗆在了氣管裏,後來,後來我就爬了出來,我跑到街上,我……”
白晟又顫抖起來,他蜷起膝蓋,淩辰南連忙安撫地順着他的背:“怎麽了,難受了嗎?”
白晟把臉藏進膝蓋間,高大的身軀折成奇特的姿勢,他甕聲甕氣地說:“頭疼。”
淩辰南看他時常頭暈恍惚,估計是長時間攝入鎮定藥物産生的後遺症,幸好剛才沒給他打針。
他退開一點,拍拍對方肩膀輕笑道:“不要太過勉強自己,也不急在這一時,今天你情緒起伏夠大的,具體的……我們下周再繼續嗎?”
白晟頭埋在膝蓋裏,輕輕點了點。過了十秒鐘,他終于擡起頭,看着淩辰南說:“醫生,你很好。”
淩辰南彎起眼睛:“是嗎?”
“是真的,你很好!” 白晟有點急切地說,眼睛裏滿是真誠。
淩辰南微微笑着,心裏不太在意 —— 在心理治療的過程中,病人很容易因為信賴關系的建立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