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醫生産生積極的好感,這種好感只要不發展成過度的依賴都是對治療有益的。他笑着說:“覺得我好的話就請我吃個飯吧。” 他揚揚下巴示意白晟看窗外:“天又黑了,這次又超時了。”

這次吃飯白晟比以往更加沉默,但淩辰南卻覺得舒服多了。以前那些關于白晟的違和感都消失,在自己面前的的确是一個教養良好但飽受傷害的脆弱病人,被圈套,被囚禁傷害,被險些殺死,被活活掩埋。

淩辰南很想問他真正的沈寅川現在在哪,又不忍破壞這一刻寧靜的氣氛,對方仔細剝蝦殼的樣子太過乖巧,淩辰南無法打擾。

白晟把裝大蝦的盤子挖空了半邊就堪堪停手,老老實實把手指頭放在桌沿,像什麽巴在桌邊眼饞的小動物。淩辰南說:“你吃吧,專門給你點的。”

白晟皺起眉毛:“你都沒有吃。”

淩辰南笑笑:“是你請客我蹭飯,我當然是有什麽吃什麽。” 看對方還是不滿意,淩辰南伸長筷子叼走了一個白晟剝好的蝦肉扔進了自己嘴巴裏。

見他瞪大眼睛,淩辰南覺得有趣,又迅速偷了一個粉白的蝦肉走。

白晟連忙護住盤子:“你你你不吃就不吃。”

淩辰南哈哈大笑,白晟耳朵都被他笑紅了。

一頓飯吃了短短半個多小時,淩辰南覺得對方似乎終于放松一些,這狀态還是今天的頭一遭。回想之前的種種跡象,淩辰南猜測有強迫症的可能是沈寅川,而白晟一旦放松之後就會露出原本的習慣和性格。今天他們不像上周五聊了那麽久,畢竟白晟狀态不佳,精神消耗大,淩辰南不想勉強。

走出餐廳後,淩辰南裹上大衣回頭看他,發現對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奇怪道:“你不冷嗎,怎麽回去?”

白晟說:“走路。”

淩辰南“啊?”了一聲,問:“你住哪啊,走路,這大冷天的。”

白晟盯着他腳邊的石頭說:“我,我現在狀态不好,不适合開車,公共交通上人太多我不喜歡。”

淩辰南理解地點點頭,說:“太冷了,我送你吧。”

白晟想了想,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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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步行回到診所樓下取車,淩辰南點着火,白晟打開後座鑽進去,淩辰南好笑道:“你以為坐出租吶?”

白晟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又不确定對方是不是在開他玩笑,淩辰南又說:“到前面來啊。”

真像個小動物,雖然高高大大一個人,他心想。

白晟老實地坐回到副駕駛,一路寡言地望着窗外。

把他送回家後,淩辰南獨自往回開,就着冬日的街燈想了很多事。

【第五周】

同事鄭小姐看見淩辰南彎着腰接水,嘲笑道:“醫生,這次不敢接熱水啦?”

淩辰南哈哈笑道:“誰說的,我是內心火熱需要降溫。”

窗外零上兩度,鄭小姐表示不想說話。

她抱着手臂癟着嘴,啧啧道:“前兩天不是才拆了紗布嗎,這麽快就忘了疼?他今天還來嗎?”

淩辰南直起腰扭上瓶蓋,答應道:“來啊,為什麽不來。”

鄭小姐同他一起往回走,說:“需要上升警備級別嗎?帥哥雖帥,還是醫生的命還是更重要。”

淩辰南彎彎嘴角,捂着心口說:“有你這句話我就無比安心了。”

鄭小姐習以為常地翻了半個白眼:“成天盡瞎撩。”

淩辰南虛抛了個飛吻,結果正巧鄭小姐背後的電梯間拐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白晟被迎面抛了個飛吻,愣在原地。

淩辰南不正經的樣子被逮了個正着,尴尬極了,溫柔睿智的醫生皮裂了一道縫,鄭小姐把臉埋在辦公桌的隔板下偷笑。

不過他心理調适能力超群,三秒內就挂回笑眯眯的一號表情,招呼道:“白先生來啦。”

白晟“嗯嗯” 地點頭,跟着他進了診療室。

閑聊了幾句之後,淩辰南發現對方有點心不在焉,他收起本子走到他旁邊,靠坐在桌子上低頭輕聲問:“怎麽了?”

白晟看着桌腿,說:“對不起。”

淩辰南失笑:“怎麽一來就道歉。”

白晟皺着眉頭,說:“因為騙你的事,一直沒有道歉,還有上次,上次燙傷你了,還砸碎了東西,惹了很多麻煩。”

淩辰南拍拍他肩膀:“我接受你的道歉,今天呢?感覺怎麽樣?”

白晟還沒說完,又道:“還有,還要謝謝你沒有給我打針,也沒有把我送去精神病院,還願意接受我的預約。”

淩辰南又咬字清晰地說了一遍:“我也接受了你的感謝,還有什麽事嗎?”

白晟想了想:“還有第一次跟你說我殺掉白晟的時候,你也沒有報警。”

淩辰南說:“還有呢?”

白晟半張着嘴搖了搖頭:“沒,沒了。”

淩辰南微笑道:“所以,這幾天感覺怎麽樣,還好嗎?”

對方點點頭,說:“可以。”

淩辰南歪歪頭,認真地看着他說:“那我們就先從……先從你和沈寅川談戀愛的事開始慢慢聊吧。”

【白晟的第一段故事·啓齒】

【不知道為什麽周圍的人總覺得我情感經驗豐富,男女通吃,其實我人生只談過兩段戀愛而已。

第一段是和初中同學,是一個學習成績挺好的同班女生,我倆從初中交往到大一,真正在一起的時候只有初中的兩年,高中我倆同校不同班,大學更是根本不在一個城市,說是談戀愛不如說是交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我倆在一起的時候有過牽手接吻,也有過更進一步的試探,除了最後一步之外其他的都做過了,現在回想起來那過程似乎更像是在彼此的幫助下探索未知的領域。在那時候我也沒有太認真的思考過自己的性向問題,一切都是順其自然。

第二段戀愛就是和沈寅川。

在此之前我已經空窗了四五年,不但從來沒和男生交往過,其實根本就沒被人認真追求過,大家如今戀愛的節奏都很快,我都還沒能得到足夠的機會取得安全感,對方就已經厭倦了。

但是沈寅川很有耐心,願意了解我,也不嫌棄我慢熱,一直努力表達自己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好最特別的人,而我又一向是個耳根子很軟的人,只要被認真對待——不管是朋友還是戀人,都會無比重視。

那時候我還想,本來以為自己是可以不用靠戀愛只用友情就可以活下去的人呢,但是有一個更親密的人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自己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談戀愛,沒有太多前車之鑒可以參考,所以當時沈寅川說什麽,我也就聽進去了。他說兩個人在一起了之後就要“避嫌”,考慮到我的情況,男女生都要避嫌,設下了諸多規矩,例如幾點之後不要和別人聯系,什麽樣的人不要走得太近。甚至連我周末要出去和朋友見面他也會不高興,他道理很多,為了避免争端我時常都會妥協。

久而久之,我也難免覺得煩,畢竟要我生活中只有一個人這實在是太乏味了,但我每每表露出這種想法後沈寅川又會非常受傷,還全方位舉證說我渣,想想他是真的喜歡我、對我好,出發點都來自愛,我也不得不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觀念不正,更興不起和他分手的念頭。

畢竟第一次談戀愛,我也想好好珍惜。

我那時候不知道,妥協的第一步之後跟着的就是妥協的一萬步。

你可以容許他黏你,就可以允許他管着你操控你。你容許他無隐私地查看你手機通訊記錄和社交軟體,就可以容許他給你安裝GPS定位、騷擾你的朋友查你的勤。你可以早退掃朋友聚會的興,可以推拒他們的邀約,到最後也就真的沒什麽人約你了。你終于如他所願地,成為了彼此生活中唯一的人。

一般來說,到這裏你要麽甘之如饴,要麽一走了之,可事情往往又有不被預料的發展,你不知道他會對你的飲食動手腳,會私下删除你的好友拒絕別人的往來,當你真的被完完全全囚禁住的時候,長時間的疏遠都不會讓你的親友起疑,還以為是你主動選擇了別人放棄了他們。

而如今,你重新逃回到了這個不再熟悉的世界,又要怎麽開口,跟他們訴說這一切呢?】

通過“沈寅川” 之前的描述,淩辰南大致猜到白晟原本的性格是開朗外向朋友衆多的,事實上,他們倆第一次約出去吃飯的時候也能窺見一點這樣的白晟。能感覺到,他自己也很懷念曾經的自己,只是對自己狀态的不自信讓他總徘徊在看似正常的生活外而融不進去。但是,心理上的創傷不比外在的傷口,止血消炎之後還有漫長的複健工作,比起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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