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疤痕,更難治愈的是表皮下潰爛的組織,這一切過程都急不得,要有十分的耐心和十二分的信心,這要求不只是對患者,也是對醫者。
淩辰南問:“你有兄弟姐妹嗎?”
白晟搖搖頭:“我父母都在國外,不在同一個地方,他們倆事業心都很強,我很小就獨立了。”
淩辰南點點頭:“有任何朋友知道你的遭遇嗎?有試着跟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說過這件事嗎?”
白晟還是搖搖頭。
淩辰南皺起眉:“那你這大半年是怎麽過的?”
白晟想了想,說:“我以前的房子被沈寅川退掉了,東西都放在他那,還有證件,花了很長時間才補齊證件找到地方住,然後,不,是到現在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但是又不想吃安眠藥,每次出門也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設。”
淩辰南問:“你沒報警嗎?”
白晟說:“有,但是我沒能把握好時機,報警已經是幾天後,他把家裏都打掃過了,不過還是驗出了血跡,警察也驗了我身上的傷,最後是以故意傷人罪提起了公訴,關于非法囚禁什麽的說是證據不足。”
淩辰南問:“那……他現在被收押了?”
白晟點點頭:“判了兩年四個月,其實……要不是知道他已經被關起來了…… 不,雖說知道他被關起來了,有時候還是忍不住緊張。”
才兩年,淩辰南想,要是表現良好的話那人可能在白晟痊愈之前就要出獄了。
他按住白晟揪在一起的手指頭,說:“沒事了,你會慢慢變得更加強大,我會陪着你,不用怕他。” 他微微收緊手腕,白晟本來自顧自地在糾結,被捏住手腕後不得不擡起頭看着他—— 看見他眼裏的沉着穩定和隐隐怒火:“你已經開口跟我分享了這件事,最艱難的第一步已經邁出去,以後只會越來越好。”
白晟看着他,呆呆地點了點頭。
淩辰南眼睛裏的怒火漸漸消散無蹤,他翹起嘴角換上歡快的語氣:“就你失眠這個問題而言,不用安眠藥也有很多改善睡眠質量的方法,其中最有效的就是運動,室內也好室外也好,有氧搭配重量訓練,體格提高精神改善,你食欲也會變好。”
白晟眼珠子轉了轉,似乎在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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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辰南問:“你以前有什麽喜歡的運動嗎?”
白晟猶豫地說:“羽毛球、乒乓球和……網球,可是現在我……”
淩辰南知道,這種都是需要和人互動的運動,白晟現在可能還有些障礙,于是說:“天氣轉暖後可以開始游泳跑步,現在的話可以試着現在家裏做一些訓練。”
看對方興致不高地點點頭,淩辰南又說:“除非……”
白晟擡起眼皮看他,他說:“除非你願意帶我。我乒乓球打得奇差無比,沒人願意跟我玩兒。”
白晟看着他半天,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誠度。終于輕輕哼氣,露出一個淺淺的愉悅笑容,點了點頭。
【第六周】
“喲喲喲醫生!” 茶水間紮堆的同事們看到淩辰南就開始起哄:“晚上打球去啊?”
估計是自己帶來的羽毛球拍子被看到了,淩辰南苦笑:“有這麽稀罕嗎?”
“你不是說球類運動你都玩得很次嗎?” 隔壁間辦公室的輔導醫師說:“幾次邀你你都不來。”
“是真的次,” 淩辰南指着泡奶茶的前臺姑娘說:“你問小言,她上次跟我打了半小時就不理我了。”
被點名的鄭小姐看過來:“姿勢是真好看,打的是真差。”
醫師笑:“這次找到練手的了?還是找了個老師?”
淩辰南說:“算是吧,還不清楚老師的水準,晚點才知道。”
醫生擠眼睛,扭着肩膀說:“不會是找了個女老師吧,美名練球,實則相親!”
鄭小姐露出擔憂的表情:“可別啊,醫生你就好好跟人家吃飯聊天,保管拿下,打球可就危險了。”
淩辰南被輪番擠兌,瞪着眼睛反駁:“男的男的!看把你們八卦的!”
二十分鐘後,鄭小姐吃驚地看着前幾周精神狀況還不太穩定的帥哥病人出現在診所,也背了一只拍子。
淩辰南見白晟進門,沖着他拍子就去了:“這個牌子的好貴啊,我能看看嗎?”
白晟愣了一下,拍子已經被接過去了。
淩辰南打開拉鏈把拍子取出拿在手上,手柄又軟又舒服,拍子很輕拿在手裏沒什麽重量,他扒拉着網線問:“這個線是重新繃的?”
白晟點點頭:“昨天繃的,好久沒用了。”
淩辰南一下有點不好意思了:“我陪你運動,結果還搞得你專門花錢。”
白晟搖頭:“不是的,我……嗯,總之謝謝你。”
淩辰南把拍子收好放在一邊:“坐吧,這周感覺怎麽樣?”
白晟說:“還可以,噩夢做的少了,每天也能睡幾個小時。”
淩辰南坐到他旁邊的轉椅上,問:“飲食呢?都還好吧?”
白晟支支吾吾地嗯了兩聲。
淩辰南挑起眉毛,對方垂下眼睛,眼睫毛齊刷刷地排開兩道,低聲說:“不是很有食欲,只有……”
淩辰南眉毛揚得更高了:“嗯?”
白晟小聲道:“只有和你吃飯的時候可以多吃點,其他時間都是叫的外賣,兩口就吃不下了。”
他擡起眼睛偷偷看淩辰南,對方卻沒什麽反應,只點點頭說:“外賣太油膩了,還是家裏做的好一點。”
适當地與病人保持距離,淩辰南很善于在過于密切的接觸之下抽離個人情緒。
“上次說到你和周圍的朋友在過去的一年多裏都漸漸脫節了,那麽工作呢?也暫時放下了嗎?” 他問。
白晟微微嘆了一口氣:“本來我畢業後是在一家大型事務所工作的,專門負責辦公區域的設計案,這種案子雖然預算高,但是靈活性比較差,我不是太喜歡。後來我獨立出來自己接小型的項目,大概也就一年半兩年吧,剛剛有起色,然後就……”
生活,健康,事業都被搞得一團糟。
淩辰南看着他,問:“你對沈寅川現在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呢?”
白晟表情空白了幾秒,似乎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個問題,但淩辰南很有耐心地看着他,輕聲問:“你恨他嗎?你愛過他嗎?你還記得愛他是什麽感覺嗎?”
白晟仰起臉,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白晟的第二段故事·糾纏】
【我和沈寅川在一起兩年多的時間,只有半年是平靜度日的戀愛過程,其餘一年半都是精疲力盡的彼此折磨。
我倆認識三周多後,他跟我說十分喜歡我,雖然為時尚早,但不管我的心意如何他想要真心對待這段關系,于是删除了自己手機上所有的交友軟件,會慢慢等我,叫我不要有壓力。
我倆在一起三個月的時候,他送了我一盒限量的設計師聯名款繪圖鋼筆,這筆不止貴還很難買,當時他交給我的時候也有點猶豫,說怕送我太貴的東西會有點吓到我,猶豫又真誠的樣子讓人無法不接受他的好意。後來我才知道他收到那盒鋼筆的時候還被扣了不少稅。
他會記得我們倆的大小各種紀念日,也會在各種天氣變化之下按時提醒,我一個人過了太久,根本不習慣這樣密集的相處,總覺得對方付出太多而自己卻沒心沒肺,雖然盡力配合,但難免勞神勞力。他也也會記得我各種喜好,起初覺得這是細心,後來覺得這是壓力,沈寅川說他沒有變,變得是我不再喜歡他,所以他做什麽我都看不順眼了。
我聽他這樣說時只覺得荒謬,現在想想也許他是對的。
沈寅川第一次失控的樣子我無法忘懷,他臉上的憤怒如此濃烈幾乎改寫了五官,眼睛和眉毛都豎起來,身體弓成一個侵略的姿勢,他說:“白晟!你不覺得自己很賤嗎!”
他發火的內容我已經記不清了,但說出的很多話卻歷歷在目。
事後他哭着和我道歉,跪在我床邊,一副我要是離開他下一刻就會去死的樣子。
當然了,我那時候不知道這一套流程都是标準配備。
在沈寅川完全失去理智前我們最後一次吵架時,我收拾了東西準備走出家門,他冷冷地看着我說:你要是現在走,你走出電梯的那一刻我就會跳下去死在你面前。
有那麽一剎那,我心裏想:死吧都一起死吧,反正大家都一起瘋了。
可我最終還是沒有邁出去。
那本是我最後一次有機會好好離開。】
按照時間線推測,淩辰南猜白晟被用藥物和強制手段囚禁可能有一個甚至幾個月時間,但因為不正常的戀愛關系而精神衰弱估計有一年多之久。這一年時間說長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