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邊抿薄荷茶一邊看他用紙巾吸頭發上的水。
陸柏舟察覺他的視線,撩起眼皮瞅他,說:“被誰呼了一巴掌?”
淩辰南知道自己臉上有一道之前被白晟指甲劃傷的紅痕 —— 不深,已經看不太出了,随口說:“貓。”
陸柏舟嗤了一聲,又問:“你之前電話裏說的什麽?讓我幫你查的人。”
淩辰南在學校裏的時候就和他很熟,雖不是每天都要聯系的朋友類型,但投機投緣,彼此放心,所以也懶得和他周旋,坦然說:“叫沈寅川,應該是半年多前入獄的,罪名是故意傷害,判了兩年多。”
陸柏舟是監獄特聘的心理醫生,主要給重刑犯在出獄前做心理建設、準備和評估,以幫助他們按步驟重新适應社會環境。
他問:“查他幹什麽?”
淩辰南:“查查他是不是真在你們監獄,如果是,我想跟他聊聊。”
陸柏舟有些稀奇:“你連他入獄其他細節都知道了,會不知道他在哪間監獄服刑?”
淩辰南想了想,還是說:“道聽途說,不太确定。”
陸柏舟挑起一邊眉毛,一副“接着說啊?” 的表情。
淩辰南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道:“怎麽說呢……跟我一個客人有關,他病情大多和這個沈寅川跑不了關系,現在治療有點瓶頸,想試試從其他方面了解看看有沒有線索。”
陸柏舟笑了一聲,說:“你是私家偵探還是心理醫生啊,這種事也要調查?你負責診療疏導病人心态,又不是要摸清什麽事實真相。” 他手撐着下巴,調笑道:“我還以為你們私人診所的待遇好,不用加班呢。”
淩辰南苦笑:“學長……”
陸柏舟說:“保持距離啊學弟,心理醫師最重要的能力是什麽?”
淩辰南繼續苦笑:“克制,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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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柏舟打斷他:“你不是一向超級冷漠的嘛,怎麽會忽然有熱情調查病人的私生活了。”
淩辰南失笑說:“我怎麽冷漠了!我這麽随和!而且……這不是私生活,怎麽說呢,這和他的治療很有關系,我…… 我不确定他是在妄想還是确有其事,哎,說來慚愧,判斷不出來。”
陸柏舟揚着眉毛輕輕“哈” 了一聲,淩辰南接着說:“比如,他說沈寅川在監獄裏給他打電話,一天好幾次,可他已經更換了電話號碼,一個坐牢的人有資源調查到一個深居簡出的人新號碼嗎?”
陸柏舟正想說什麽,服務員就端菜進來了,兩個人默契地無聲喝水,等菜布好門關上後才再次開口。
陸柏舟:“判斷不出來嘛…… 有些人妄想症狀比較嚴重,故事在腦子裏給自己講了太多遍,講到最後自己都相信了,這種情況下表情肢體上都比較協調,是不太容易判斷對方是否在撒謊。你剛說什麽,他說那個沈每天給他打電話?”
淩辰南點頭:“一天兩三次,而且他換過號。”
陸柏舟癟了癟嘴:“不大可能,咱們國家首先不是每個監獄都有這種往外打電話的服務,不過嘛恰好我們監獄有,但犯人撥打的電話號碼都是需要核實查證的,得先确定了是直系親屬,然後添加到‘親情電話’ 的名單上才能打,電話全程都是監控的,怕犯人商量越獄。而且就額度而言頂多每周一次,你那個病人怕是美劇看多了,你下次問問他是不是看過《女子監獄》。”
淩辰南不自覺地皺起眉:“你的意思是他在撒謊咯?”
陸柏舟啧了一聲:“別那麽嚴肅嘛,你臉也太臭了吧!” 他擺了擺手,自顧自拿起筷子開始夾菜,一邊說:“也不好妄下結論,總之我後天上班幫你問一下,萬一…… 你那個病人接到的電話是監獄同事找他核實電話號碼的呢?不好說。”
淩辰南嘆了一口氣,也拿起筷子,說:“謝了,麻煩你了,開吃開吃,吶……你要的餅,趁熱。”
陸柏舟嘴上說着“你也吃嘛” ,一邊把整整一籃子蔥香甩餅全端到了自己面前。
吃了一會東西,兩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彼此更新了下自己和共同朋友的近況,包廂裏依稀恢複了當年在學校門口夜市瞎侃的氛圍,只除了兩人都早已是成熟許多的社會人。
“學長……” 淩辰南猶豫着開口:“病人向你産生移情,是好事吧。”
陸柏舟興致勃勃地在一盤紅彤彤的幹辣椒中找雞丁玩兒,頭也不擡地說:“當然啦,病人和你關系親密了,願意把內心的秩序體現給你,才算是建立了治療關系的基礎嘛。”
淩辰南說:“如果……這種移情比較極端呢?”
陸柏舟擡眼看他:“多極端?我之前有個病人,屬于過着雙重生活的那種嘛,每天都心驚膽戰地對外界掩飾另一半的自己,把自己搞的巨矛盾,後來他開始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調查我你知道嗎,大概是想要讓我感受這種被外界探查的目光吧。”
淩辰南有些吃驚:“你也經歷過這種事?然後呢?”
陸柏舟抓住關鍵詞:“也?之後嘛,當然還是該怎麽治療怎麽治療咯,你也知道,要盡力真實準确地反射病人的情感,你自己就一定要保持客觀,不然咱們入行前做的那麽多自我體驗是為了什麽?反移情是治療中最關鍵的一步,你既要最大程度地反射病人的情感,又要無比節制,畢竟一旦這種投射失真,很容易前功盡棄,繞不回來。”
淩辰南點點頭,想起自己老師曾經總說的一句話:“治療師最大的能耐不是有多少知識,而是看他多大程度地解決了自己的問題。”
陸柏舟也點點頭。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飯菜酒水都見底,陸柏舟問:“你有病人在反向調查你?”
淩辰南嘆了一口氣:“他過去應該是被跟蹤和密切監視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不過…… 他調查我的事根本遠早于我倆開始進行治療接觸之前,要說這是因為我和他成功建立移情關系模式的成果……實在有點勉強。”
陸柏舟想了想,說:“到不一定,他如果是有過這種經歷,難免很難建立跟陌生人的信任感,他既然想要尋求幫助,又心裏沒底,調查你,可能也是為了給自己安全感,給自己跟你接觸的勇氣。”
會調查到自己無法自拔,病态地跟蹤自己一舉一動嗎。
淩辰南問:“你真這麽覺得?”
陸柏舟正經不過三秒,笑道:“我當然是瞎說的啦!我又沒見過他,以上言論本臺概不負責。”
淩辰南瞪他。
他接着說:“怎麽啦學弟,難得見你這麽苦惱的樣子,逗逗你不行嘛。”
淩辰南無奈極了,也壞心眼地說:“忘了告訴你,詹學姐要嫁人了,哦……看你這麽驚訝的樣子,沒收到請柬吧?活該吧?嘴壞吧?”
陸柏舟怪叫了幾聲,又逼迫淩辰南給他看新郎新娘的婚紗照,哀嘆了一會兒世事變遷舊愛移情,兩人到話別之前再沒讨論過工作相關的事。
【第九周·周五】
淩辰南又開始端着水杯在前臺打旋兒,看得鄭小姐眼暈,不得不出聲制止:“醫生,sit!”
淩辰南瞪着她,對她把自己當自家泰迪的行為表示不滿。
他幹脆湊過去趴在到她隔間上面,鬼鬼祟祟地瞅她電腦:“一會兒的預約沒取消嗎?”
鄭小姐擡起頭:“什麽預約啊,該取消嗎?”
淩辰南無辜臉:“我不知道啊。”
鄭小姐不理他了。
淩辰南讨了個沒趣,委屈地回辦公室裏了。
四點剛過兩分鐘,敲門聲響起,他趕緊跑回辦公桌後佯裝淡定地坐好,下一刻,白晟的臉從門縫後探出。
淩辰南看着他,有點驚訝他真的來了,又覺得似乎理所應當。
對方還是那個白白淨淨的樣子,穿着軍綠色的厚大衣,整張臉陷在大帽子邊兒的一圈毛裏。他開口叫:“醫生。”
短短的一秒鐘裏,淩辰南腦子裏轉了無數句話,很多疑問,很多質詢,但他終于還是面無表情地答應:“嗯。”
白晟不覺有異,轉過身去把外套脫下挂起,淺灰色的毛衣裏空落落的,他手放在圍巾上頓了一下,還是把它取了下來。
走近坐下後,淩辰南發現他脖子靠近下巴的地方還有青紫色的痕跡,不出意外是自己的傑作。
察覺到他的目光,白晟有點不好意思地用手遮了遮,說:“不知道怎麽回事,痛了好幾天。”
淩辰南面無表情:“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白晟:“是呀,好像是周五弄的,周六一天咽東西都疼。” 好像怕他擔心一樣,他補充道:“不過沒事啦。”
淩辰南微微擡起下巴,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