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節
……怎麽你會……”
淩辰南此時卻笑起來:“雖然不是懷念過去的時候,但居然還能見到學長結巴的樣子。”
“淩辰南你別跟我嬉皮笑臉的!” 陸柏舟聲音有些大,路過的服務生看了他一眼,但他全不理會,不知道是在對他說還是對自己說:“你居然會為他做到這個地步,果然我還是對此太放松了嗎……之前我拐着彎兒提醒你你都不買賬,上次和你明說了,還以為你不高興過後會聽進去的,結果居然還是……”
“跟你沒關系啊學長,” 淩辰南說。可陸柏舟打斷了他:“是跟我沒關系!從頭到尾都跟我沒關系,不是你一臉彷徨地跑來找我求助嗎?拜托我幫你接觸沈寅川,又把白晟轉介給我治療,每次出問題了想到找我,卻一句勸也不肯聽!”
淩辰南也收起笑容,他感覺自己的情商被蜂鳥拉低了,幹巴巴地說:“确實一直以來都麻煩你了,以後不會了。”
陸柏舟深吸了一口氣,說:“你知道沈寅川在病院大鬧了一場,被送去做ECT了。”
淩辰南擡頭看他 —— ETC俗稱電擊治療法,理論上是在各種物理藥物和心理治療都無效的情況下才會對沈寅川這種躁郁症病人使用,如今ETC配合肌肉松弛劑和麻醉已經比過去安全許多,但臨床上依舊有一些失憶或腦損傷的後遺症。
“什麽……ETC不是需要同意書才能……” 淩辰南吃驚道。
陸柏舟不無諷刺地笑了笑:“誰知道呢,大概服刑犯跟普通病人的人權不一樣吧,你難道不也是這麽覺得嗎?他這種反社會人格根本不适合放歸社會,按照正規司法程序走下來也給他定的罪名太輕了,你們一個二個的,以為自己是誰?可以淩駕于法律之上決定另外一個人的命運?”
淩辰南過去的這幾天情緒都沒有好過,如今更是蕩到谷底,咬了咬嘴唇反駁道:“我可不是因為這樣原因,正義?你不會以為我是抱着這麽高的覺悟在做這種事吧?不過相信你也很了解吧,畢竟我可是放棄了各種社會福利機構的公職‘堕落到了私人診所’ 的人呢。”
陸柏舟聽他語氣帶刺,也火大起來:“我之前沒想告訴你沈寅川被電擊治療的事,呵,怎麽說呢,我雖然不清楚具體狀況但隐約與你有關,但想說你可能是無意為之,被感情所左右了判斷的尺度,若是告訴了你,難免會叫你內疚,現在看來我還真是想多了呢。”
陸柏舟說完這段話後,兩人都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音量有些大,同時嘆了一口氣安靜下來。淩辰南沉默片刻,面前的半杯咖啡已經涼透了,那種無比疲憊的感覺又在他的身體裏不斷發酵,似乎回到了他剛從出監教育中心走出來的那天一樣 —— 他做了一個選擇,不能說他有多後悔,但總歸還是掙紮的,他無人可以訴說,或者說即使訴說也必定不會得到理解,最悲慘的是,他在出發之前就已經充分了然自己不被理解的原因 —— 因為他是錯的。
不論自己再怎麽對那人說狠絕無情的話,事實就是他的執念已經深陷到了如此的地步,不論那人是神秘而分裂的戀人,還是性格扭曲偏激的整合體,即使自己終于認清了謊言看穿了層層迷霧,但套在他身上的枷鎖卻沒有絲毫松動。
“你之前不是說白晟完全是我喜歡的類型、完全是根據我的喜好量身打造的嗎,沒錯,就是這樣,就是這麽簡單而愚蠢的原因,被牽着鼻子走而做了這種事,一切也完全是出于私心,我就是這樣的人,也差不多該認清了,你……你也不要再給我什麽錯誤的期望,這樣我壓力也很大,很困擾。” 淩辰南每說出一句話,心裏就更難過一分,一時間自己好像才是故事中那個被孤立囚禁而不得不和自己的工作、生活、朋友道別的倒黴鬼,前有被跟蹤被處心積慮接近的往事,等着他的未來莫不也是被殺死埋葬嗎?
可是陸柏舟卻沒有被他的暗黑發言惹怒,他露出一個淺淺的苦笑,平靜地說:“我不會舉報你,說到底,我也不是那麽有覺悟的人呢,我不會舉報你,完全是出于這麽多年來我對你……我們之間的友情。”
淩辰南睜大眼睛看他,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重要的信息,可對方已經接着說道:“但你做的事我無法原諒,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接受,這有違我的人生信條和職業操守,或許這些是可笑的堅持和原則,但也确實是我無法退步的地方,我能做的最大妥協就是保護你不要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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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辰南:“學長……”
陸柏舟說:“但是我希望你以後,至少五年以內都不要再執業了,你不配。”
終于,巨大的自責從淩辰南的胸腔傾瀉而出,這份自責不僅僅是對于沈寅川凄慘現狀的,也是對于自己一次次放過深究的機會而讓事情發展至此的,還有對于辜負了一直依賴信任學習的學長的,各種各樣的自責彙聚在一起。
原來他只是想聽別人直截了當地批評他一句,在成年人的世界裏,這種嚴厲和訓斥竟然變得珍貴起來,“你不配” 三個字奇跡般地拎起了他肩膀上的重量。
“我其實有點後悔,本來以為有一種朋友是只要互相理解,即使不頻繁見面相處也能長久維持下去的,看來還是我太天真了,我應該要更加密切地關注你、更加直白地提醒勸導你才對。” 陸柏舟喝掉了杯底的最後一點水,站起來說:“就這樣吧,事已至此,好自為之,保重了,學弟。”
陸柏舟離開以後淩辰南獨自在咖啡廳又坐了很久,直到服務員過來催問需不需要其他的餐點才恍惚間醒悟,他站起身,膝蓋往下都發麻而冒着涼氣。
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他走到街上,發現移動的人群中有一個人站定看着他。
他擡起頭,同他對上眼。
白晟穿着輕薄的風衣外套,手插在兜裏,高挑挺拔地站在人群之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熙熙攘攘的人潮裏不時有人回頭看他,可沒人知道他的故事。
淩辰南忽然想:對啊,這個人理解我,因為他是我的動機,也是我的共犯。
他向前剛邁出一步,白晟就大步穿越行人路障走到他面前,淩辰南問:“你在這多久了?”
白晟說:“一個半小時,從你進去的時候我就在這了。” 想了想,他又解釋了一句:“我沒跟蹤你,是陸柏舟約我過來的,我本來已經拒絕了,但想到他可能也叫了你才過來看看。”
淩辰南不置可否 —— 這個時候,這些事,都無所謂了。
白晟似乎是看出他的沮喪,想抱抱他又怕被他拒絕,只站着貼近了點,說:“那個人有那麽重要嗎?一副被抛棄的狗狗樣,我好嫉妒。”
淩辰南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越過他自顧自往前走了。
白晟快步跟上來同他走成一排,問:“你怎麽來的,公車?打車?現在晚高峰呢,我送你吧。”
“你送我?” 淩辰南疑惑扭頭:“你開車來的?”
白晟點點頭,抖出一串鑰匙說:“之前一直停在車庫裏,今天第一次開。”
對方已經不是那個事事需要依賴他的人了,不,或者他從來就沒那麽需要他,即使是被噩夢纏身的時候。
需要适應新角色的是他自己。
可惜自己現在防禦力為零,智商也所剩無幾,要完成這件事實在太困難了。
淩辰南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對方喉結動了動,及不可見地抿了抿嘴。
在緊張嗎,在緊張什麽呢,怕我不坐他的車嗎?
淩辰南說:“首先明确一點,我沒有原諒你,我只是今天太累了,不想和你吵。”
“知道了,” 白晟飛快地說,環住他抱了抱,還不等他說什麽就松開手 :“今天就別費力氣罵我了,回家吧。”
這是第一次 —— 白晟坐在駕駛座而自己作為乘客,淩辰南系上安全帶,意識到旁邊的人在看自己,他側過臉看他,對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沒有回應那個笑容,只是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盯着前面。
他此刻才終于看清了這一出戲,步步為營極有耐心的狡猾獵人披着迷路小動物的皮,将自己一寸寸引入陷阱,直到确定他無處可逃毫無援手,才動手收緊了繩索。
那人啓動車子,車門鎖“唰” 地一聲彈起,淩辰南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被牢牢鎖住了,被這個人,沒有退路。
他的情緒,他的事業,他的朋友,全部都被這個人算計到最後一步,無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