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回到祭臺上,伯裏斯忙着施法破解空間限制,以便把奧傑塔挪出塔頂。在繁瑣的施法過程中,他發現自己的手指比平時僵硬很多……這時他才想起來,他應該解消變化法術,回到二十歲的狀态。
當天下午,伯裏斯帶着三個造物離開白塔,經過數個法陣的跳轉,終于在黃昏之前回到了不歸山脈。山脈森林中有一塊魔法迷宮區域,足夠寬敞和安全,距離高塔也不遠,正适合藏匿巨大的黑白條紋呆滞龍。
奧吉麗娅留在迷宮區域裏,想多陪奧傑塔一會兒。伯裏斯本來也想留下觀察一陣再走,但他疲憊得要命,注意力無法集中,所以他決定先回塔裏休息。席格費主動讓他趴在自己身上,把他馱回了高塔門前。
到了塔前,席格費停下腳步,磕磕巴巴地叫伯裏斯醒醒,伯裏斯從獅鹫毛裏擡起頭,望着塔前的一大群亡靈虛體士兵。
不光有虛體士兵,還有幾個頭領模樣的獸人骷髅,他們拿着削尖的牛骨,騎着豬……準确說是巨大野豬的屍骨。
塔門打開了一道小縫,赫羅爾夫伯爵歡叫着飛奔了出來。見到席格費,它不但不害怕,反而在獅鹫身旁不停地跳躍轉圈,也許是因為席格費身上多少有些洛特的氣息。
伯裏斯從獅鹫背上垂下手,摸了摸狗頭。赫羅爾夫伯爵催促般叫了幾聲,朝森林跑了幾步,又折返回來,仿佛在問他洛特藏在哪裏。
在狗之後,門縫裏又出現裏一個金發碧眼的蒼白臉蛋。黑松小心翼翼觀察了一會兒,終于放心地跑了出來,三步并作兩步來到獅鹫面前。
伯裏斯麻木地看着他:“你把這些東西撤走……”
“我已經知道了!”黑松激動地湊過來,“我都知道了……呃,我已經知道您是誰了。我不是故意要知道的,是因為……那個……那時他的一些意識傳了過來……”
伯裏斯心想,完了。伊裏爾真是在大事小事上都遺禍萬年……
黑松把右手放在心口,大聲說:“老師,如果您想隐瞞這個……呃,這個變化,那麽我一定會替您保守秘密,絕不會向任何人透露真相!請您相信我,我以我生命中摯愛的一切起誓!”
伯裏斯看着精靈的右手。他右手的小指被伊裏爾弄斷了,現在手上打着夾板。
“你……先把虛體都弄走……”伯裏斯無力地擺擺手,“還有獸人骷髅和豬……”
黑松猛點頭,趕緊遵命照辦。礙眼的亡靈衛士們消失之後,伯裏斯從獅鹫身上滑下來,拖着腳步慢慢走入塔門。
他在會客廳裏找了張躺椅,歪進去一動不動。
他告訴自己,現在還不能放松,事情遠遠沒有結束,奧法聯合會還得調查白塔的事情,洛特也還沒回來……可是無論怎麽提醒自己,他還是思維飄忽,無精打采。
黑松湊到席格費身邊,小聲問他奧吉麗娅在哪裏。席格費看着曾一同患難過的精靈,想到之前的遭遇,想到行蹤不明主人,再想到黑白相間的奧傑塔……他鼻腔一酸,以翅掩面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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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裏斯的發呆時光沒能持續多久。幾分鐘後,高塔內響起鈴铛聲,有人在用傳訊水晶呼喚他。
他叫魔像威利斯把水晶搬下來,擺在會客室裏。他關掉了水晶的成像功能,只接聽傳音。僞裝嗓音比再來個變化法術要省力得多。
水晶裏傳出葛林迪爾的聲音。他說出現了一件緊急情況,必須向伯裏斯彙報。伯裏斯腦袋發脹,捏着眉心叫他說下去。
這“緊急情況”還挺一波三折。簡單來說,“可疑的白衣少年”差點就跑了……幸好,最後他又被抓了回去。
法師和騎士們向大型傳送陣撤離的時候,突然遭遇了一只寒夜枭。它不是活的異界生物,而是已化為枯骨的不死生物,它的攻擊十分猛烈,但似乎缺少理智,沒有特定目标,法師和騎士們協同作戰,很快就把它擊退了。
這東西會飛,不太好追,銀鋒騎士的隊長建議先不管它,将來再派人回來清理,法師們表示認同。
奇怪的是,寒夜枭被驅走之後,奧術牢籠裏的白衣少年突然發狂了。他怒罵出一堆詛咒和髒話,又想做施法的姿勢,又不停捶打力場壁障,他折騰得太厲害,銀鋒騎士們只好放下牢籠。
一名法師做出了愚蠢的決定:打開奧術牢籠,檢查少年出了什麽問題。
本來這也沒什麽,伊裏爾打不過這麽多人,特別是在他失去奧傑塔之後。所以伯裏斯才會放心地回到不歸山脈,把瑣事甩給學生與同僚。
如果伊裏爾試圖逃跑或攻擊,法師們肯定能立刻制服他,但他偏偏沒有這麽做。被從牢籠中放出來後,他繼續咒罵、發瘋,但沒有傷到任何人……他造成的最大傷害就是踢了一個騎士好幾腳。
伊裏爾折騰累了就趴在地上不動,人們對他稍微放松了警惕。隊伍暴露在毫無遮擋的平原上,這時,寒夜枭突然去而複返。
它從低沉的濃雲後面俯沖突襲,導致兩名騎士與一名法師受傷,最後,它用雙爪提起了白衣少年。
寒夜枭抓住伊裏爾,在箭矢與魔法射線的集火中加速起飛,幾個眨眼的功夫就遁入了森林。講述這段的時候,葛林迪爾說那少年似乎是真的非常恐懼,他慘叫着掙紮,不像是和怪物合謀逃走。
追入霧凇林之後,法師們已經有點體力不支了。他們忙活了大半天,基本沒吃沒喝,男的大多都累得肚子岔氣,女的有好幾個犯了低血糖。銀鋒騎士們倒是依舊軍容嚴正,只是被法師拖慢了腳步。
他們在霧凇林裏轉悠了好久,終于找到了寒夜枭的氣息。他們追到一小塊水域旁,根據地圖所示,這是希瓦河支流彙成的小湖。湖邊站着數十個霜原蠻族人,他們手裏拿着各種奇怪又簡陋的武器,攔在騎士們面前,叫他們不要靠近湖水。
騎士隊長問他們湖裏有什麽,一個金發女孩指着湖冰上的大窟窿說:“湖裏有魔鬼蛇,還有個掉進去的飛骨頭。”
霜原蠻族曾被伊裏爾統治過,族裏上年紀的人都見過不少怪物。他們把會飛的不死生物都稱為“飛骨頭”,把手掌蟒叫做“魔鬼蛇”。
騎士問她“飛骨頭”是什麽模樣,根據她的描述,那東西就是寒夜枭無疑。
霜原蠻族們覺得最近的霧凇林不太安全,已消失多年的“魔鬼蛇”又出現在鏡冰湖和希瓦河裏了。于是他們組織了一支隊伍,從部落向着白塔的方向慢慢靠近,一路偵查是否有怪物再度出現。
今天他們走到小湖附近,發現有個“飛骨頭”正在襲擊人。他們用投石器和長矛驅趕那怪物,從它爪下救出了一個白發的少年。
“飛骨頭”在試圖反撲時站上了湖面,它的爪子剛一接觸冰面,幾條“魔鬼蛇”突然從冰下竄出,很快就把“飛骨頭”拖進了湖水裏。
蠻族女孩的通用語說得極好,講這些時還一臉自豪。騎士垮着臉問她,那個白衣人哪去了?
她一拍腦袋:對啊,哪去了?好像已經跑掉啦?
聽到這裏時,伯裏斯催促道:“後來你們是怎麽把他抓回去的?中間的種種努力就不用細講了。”
于是葛林迪爾直奔結局。抓到白衣少年的不是他們,是個紅發的年輕術士。
之所以大家知道他是術士,是因為……他頗有存在感地大聲宣布了自己是術士。他一邊把白衣人交給騎士們,一邊得意洋洋地掃視着衆法師。
這人顯然是紅禿鹫。在塔頂上的時候,伯裏斯遠遠地看到他施法了。紅禿鹫一直在霜原和霧凇林邊緣活動,沒靠近過白塔,在法師們從塔裏出來之前,他就已經鑽進樹林準備離開了。
伯裏斯推測,大概因為他是術士,而且是因為席格費而被強化過的術士,所以他能感知到霜原上微妙的元素波動,能敏感地察覺到事情已經結束。
紅禿鹫遇到了逃跑的白衣人,并把他扭送回了法師們面前。法師們再次把白衣人封入奧術牢籠中,這次他蔫頭耷腦,渾身癱軟,不折騰也不叫罵了。
紅禿鹫沒有細講他們的遭遇過程,法師們不知道他與白衣人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交流。
葛林迪爾講這一段的時候,奧吉麗娅和暫時變成人形的席格費也溜進了塔裏,跟在黑松身邊。
三人都聽得膽戰心驚:奧吉麗娅和席格費擔心紅禿鹫說出伊裏爾的身份,伊裏爾當然不值得心疼,他們只是害怕自己與主人被暴露出來;而黑松擔心的是将來與紅禿鹫再見面時的情景……奧法在上啊,一個術士,抓到了傳奇的白塔之主,他再也沒法理直氣壯地嘲笑紅禿鹫了……
聽完所有彙報後,伯裏斯問:“現在你們已經身在北星之城了?”
“是的,”葛林迪爾說,“白衣人被關在神殿的牢裏,他嘗試過幾次逃脫,但都失敗了。”
“查到他的身份了嗎?”
“沒查到,他不願意與人交流。海達對他用了吐真劑,但是沒什麽用,他的思維太混亂了,一會兒說自己是銀龍,一會兒說自己是牧師,一會兒說自己是死去的伊裏爾……”
伯裏斯眉毛一抖。吐真劑還真好用。這種供述是不會被采信的,特別是在發言者精神亢奮、行為異常的情況下。
“你怎麽看?”伯裏斯問。
“他顯然是白塔之主的崇拜者,可能是想用什麽法術複活伊裏爾。還有,我們認為他不是法師,而是一個曾經比較強大的術士。”
會客室外傳來一陣噗呲噗呲的笑聲。伯裏斯狠狠瞪過去,笑聲立刻夏然而止。
“他是術士?”伯裏斯謹慎地問,“我也覺得他的力量展現方式比較粗暴,不太像法師。”
葛林迪爾說:“是這樣的,白塔附近的元素流動很異常,随着嫌疑人被捕獲,元素異常也漸漸平息了。現在我們對他進行了檢查,發現他身上殘留着大量被梳理為均衡狀态的元素,這符合術士的身體波動特征。但與此同時,他的血脈中卻檢測不到施法天賦,也就是說,他的術士能力出現了急性衰退,力量無法發散。”
門外,黑松小聲問:“術士的力量會衰退?”
“會啊,”奧吉麗娅回答,“就和普通人的‘力量’也會衰退一樣。正常情況下,你的一切能力都會因為年老而衰退,對吧?而在特殊情況下,年輕人也可能突然變衰弱,比如受重傷,損失肢體,生重病,跨位面不良反應,被特定魔法詛咒等等……換到術士身上也一樣,他們的血脈天賦就相當于普通人的行為能力,所以強化和衰退的道理也都差不多。”
聽到這個新知識點,黑松臉上的緊張一掃而空,重新挺胸擡頭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回到底算不算黑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