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海界的苦澀
想要見到蓬托斯，必然需要沉入大海之底，所以, 塔耳塔洛斯将深淵神力混合生命之水制作出了一個巨大的水泡。曼珠沙華好奇地看着這個水泡, 水泡将他和塔耳塔洛斯包裹了起來，他不由伸出手指去戳了戳那層看上去并不厚的水膜, 卻發現自己怎麽也戳不破。就在這時, 水泡帶着他和塔耳塔洛斯漂浮了起來，曼珠沙華在水泡漂浮起來時感到腳下觸感軟軟的，就好像踩在厚厚的花瓣上, 軟軟的, 不由跺了跺腳。嗯, 比起鋪了厚厚的花瓣，這個的觸感更有幾分彈性。
塔耳塔洛斯看着精靈又是戳又是跺腳, 不由覺得精靈這樣做有點小可愛，比起塔耳塔洛斯存在的歲月，曼珠沙華的年紀只能算是年輕人，這般行為用“可愛”來形容也不為過。所以，塔耳塔洛斯對他始終包容與引導居多。水泡裏的空間還是很大的, 所以, 塔耳塔洛斯索性就坐了下來，甚至半躺着，深淵之神知道，從海面沉到海底是要比較長的一段時間的。他就這麽帶着一絲笑意悄然地看着曼珠沙華對水下不同的神奇世界的風光抱以各種驚嘆，他的視線始終在曼珠沙華的身上，仿佛那樣不同于地上的風光都不及眼前這個精靈一颦一笑的萬一。
在最初的新奇感過去之後，水泡依舊在下降着，周圍也漸漸黑暗，或許是大地已經進入了尼克斯的籠罩，又或許是赫墨拉的力量不足以照耀到如此深沉的地方。周圍的一切也不再靈動秀麗，一切都是一片靜寂。曼珠沙華也覺得一切有些太過詭異，他不習慣這樣的黑暗和寂靜，這讓他有些不安，并且這種不安随着時間不斷堆積。
“曼曼，我們要到達目的地，還要再一陣子，若是累了，就坐下來吧。”塔耳塔洛斯說道。
“好的。”塔耳塔洛斯的聲音一下子便将曼珠沙華的不安驅散，曼珠沙華立即席地而坐，很快地，塔耳塔洛斯用自己的神力模拟出了一個不太亮的光源，如同深淵之中一般。
說來，深淵之中也是沒有光的，甚至，連黑暗都沒有。厄瑞玻斯都無法介入塔耳塔洛斯的領域，更罔論只是二代神的赫墨拉了。在深淵，可以令生靈和塔耳塔洛斯視物的，只是塔耳塔洛斯用神力點燃了的一個幽冥光源。只要塔耳塔洛斯本源不滅，幽冥光源就永遠照耀深淵。
“左右現在沒什麽事，不如我給塔爾吹奏一曲，說起來，一開始時，我就是想向烏瑞亞學習以後可以吹給塔爾你聽的。”曼珠沙華覺得有些無聊，于是說道。
“好。”塔耳塔洛斯點點頭。
于是，曼珠沙華便從随身的口袋裏掏了一片樹葉出來，這個口袋是塔耳塔洛斯送給曼珠沙華的，也不知是什麽材質，可以裝很多東西，想要什麽就只要一想就可以取到。
悠揚而随性的樂曲聲就這樣緩緩地充斥了這個由生命之水和深淵神力隔絕外部而成的小小空間中，塔耳塔洛斯不得不承認，烏瑞亞的确是很看重曼珠沙華的。他把自己的吹奏技術完全教給了曼珠沙華，而且以曼珠沙華的領悟力，也很好地自行發展了不少。至少在塔耳塔洛斯看來，曼珠沙華的吹春充滿着生命力和溫暖，而當時聽到烏瑞亞的吹奏，卻是只有暮氣的沉重。或許這是因為吹奏者的不同心态而導致的，塔耳塔洛斯顯然更喜歡曼珠沙華的吹奏。
……
“塔爾，”一曲終了，曼珠沙華看到塔耳塔洛斯的表情滿是贊許，就高興極了，“烏瑞亞說你一定會喜歡我的樂曲的，果然如此。”
塔耳塔洛斯唇邊微微勾起一絲弧度，說道：“你啊，最近只顧着玩鬧了，吶，有沒有忘記我教你的事？”
“怎麽會啊？”曼珠沙華聽了塔耳塔洛斯有些考校的意思，于是立即笑了笑說道，要知道塔耳塔洛斯在訓練曼珠沙華的問題上，還是十分嚴厲的。
“那就最好，等回深淵，我定要好好考校一下你。”塔耳塔洛斯說道。
“也不用啊，塔爾，你看，現在這樣，摔了也不會太疼，空間也足夠大，不如我們現在就做點兒訓練吧？你不是說，我們要見到蓬托斯還要很久時間……”曼珠沙華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水下的黑暗中傳來了一陣哭泣的聲音。
那哭聲凄凄切切地從遠處傳來，水中的安靜也被打破，這哭聲也讓塔耳塔洛斯和曼珠沙華感到一絲古怪，曼珠沙華更是好奇極了。他把耳朵靠到這個載着他們的氣泡壁上聽着，然後難掩好奇心地偷偷瞄着塔耳塔洛斯的神色。
“怎麽？想去看看？”塔耳塔洛斯自然發現了精靈的小眼神，他淡漠地問道。
聽到塔耳塔洛斯的問話，曼珠沙華立即點頭，可是，很快又搖搖頭。
“到底是想，還是不想？”塔耳塔洛斯問。
“還是算了吧，烏瑞亞還在等着見蓬托斯呢。”曼珠沙華猶豫地說道。
塔耳塔洛斯聽了這話，也不反駁，只是道：“那便算了。”
對于深淵之神來說，他一向淡漠，對于別人的事，他都是提不起興趣來的。水泡繼續在深海的黑暗中前行，那哭聲也越來越清晰。如果說聽到哭聲之前，曼珠沙華對這深海之中的黑暗與靜寂的不安是來自于對未知的恐懼的話；那麽此時，在這黑暗中，聽着那哭聲曼珠沙華卻是更加不安了，因為，這哭聲中所透出的委屈讓曼珠沙華有些難耐。塔耳塔洛斯見他如此，也不說話，他知道，作為未來的裁決之神，曼珠沙華雖說還未完全融合神格，但神格對他的影響已經很強了，這哭聲顯然是事主遇到了什麽難辦且無法判決對錯的事了，這讓裁決神格又開始影響曼珠沙華了。
于是，塔耳塔洛斯看到他正在天人交戰，便悄悄讓泡泡向哭聲傳出的地方去了，反正塔耳塔洛斯用神念估測，那個地點事實上也沒有偏離預設的航道多遠。慢慢地靠近了那哭聲，大約在那離那哭聲不遠的地方，載着塔耳塔洛斯和曼珠沙華的泡泡似乎通過了一道無形的神力壁障，黑暗被這道壁障隔絕在外，進入了壁障之後水下的世界被一種幽藍色的光芒照亮，曼珠沙華的本能告訴他，這照亮水下世界的光芒正是蓬托斯的神力模拟出的光源，順着這光芒看去，遠處就是一座被礁石與珊瑚圍繞的宮殿，宏偉極了。
“這便是蓬托斯的領域了。”塔耳塔洛斯向曼珠沙華說道。
“看不出，比烏瑞亞的神殿要漂亮多了。”曼珠沙華淡淡地評價了一句，新奇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塔耳塔洛斯對此不語，蓬托斯和烏瑞亞自然不同，一個是朝氣蓬勃、逍遙自在的海底之神，一個是倍受壓制、暮氣沉沉的山巒之神。
“你們……你們是誰？！”一個又驚恐又無助的聲音在曼珠沙華和塔耳塔洛斯身邊不遠的一個長滿紅珊瑚的礁石後響起。
塔耳塔洛斯和曼珠沙華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少女模樣的生靈正躲在那礁石後，探出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
“我們是為山巒之神烏瑞亞給海底之神蓬托斯送信的。不過，在要別人的身份時，是否應該把自己的身份告知？”曼珠沙華最基本的交流禮貌還是同花海的那些寧芙學的，後來到了烏瑞亞那裏烏瑞亞又幫他完善了許多。
“我……我是夕娅，是……是海中仙女，也是海底之神的侍女。”不知為何，夕娅覺得這個來自遠方的使者并沒有惡意，所以，就從礁石後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穿着藍色紗衣的少女，亞麻色的頭發，以及一雙綠色的瞳仁，只是此時有些腫得難看了。
“剛才是你在哭？”曼珠沙華覺得她似乎有點眼熟，看着她紅腫的眼睛問道。
“呃，是。”夕娅看着這個使者又開始流淚。
這惹得曼珠沙華十分的不知所措，他無奈地說道：“哎哎，別哭了呀，我們老遠就聽到你的哭聲了。到底是怎麽了嘛？”
“神使，我的孩子死了……”夕娅哭訴道。
在夕娅哽咽的訴說中，曼珠沙華和塔耳塔洛斯大約知道了這個海中仙女的不幸經歷——蓬托斯在一次醉宿時将半推半就的夕娅睡了，之後，夕娅發現自己懷孕了。就滿懷歡喜地去告訴海底之神，期盼自己能夠憑借為海底之神誕下長子成為海後。哪知，海底之神十分輕蔑地對她踹了三腳，将孩子踹沒了。
“蓬托斯為什麽這麽做？”曼珠沙華覺得無法理解。
“他說，他是神明，而我只是個仙女。他的孩子才不需要像我這樣身份的母親。他說神明就應該注重血統，而且，他并不想像塔耳塔洛斯大神那樣淪為諸神的笑柄。他說，我不要妄想像那個什麽曼珠沙華花田的精靈成為深淵伴神那樣成為他的伴神，他相信總有一天，塔耳塔洛斯大神會抛棄那個寧芙類生物的，因為塔耳塔洛斯大神是個神靈。”夕娅非常難過，将蓬托斯的話說了出來。
“這……”曼珠沙華聽着這些，一邊想着要說點什麽來安慰這個海中仙女，一邊用眼角偷偷地看了看塔耳塔洛斯的臉色。
塔耳塔洛斯神色如往常般淡漠，仿佛完全沒有聽到般，在精靈的眼角瞟過他之後，他也沒有改變表情。這讓曼珠沙華感到苦澀——自己讓他淪為笑柄了嗎？他真的會抛棄我嗎？神和寧芙類生物的孩子就那麽不容于世嗎？曼珠沙華突然害怕了起來，連海底之神都不會自降身份愛上寧芙類生靈，那麽，塔耳塔洛斯的愛情，自己可以擁有多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