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0
蘇南在街邊看着她進了門才晃晃悠悠的拐進小巷，突然想起來忘記拿訂的蛋糕，又拐回去進了甜品店。
店裏只有小暖一個人，“季遇呢？”
“在上邊。”小暖指了指天花板。
“蘇南，蛋糕好了，我現在給你包起來。”何禮聞聲從制作間走出來打了聲招呼。
“好。”蘇南應了一聲，轉頭又看向小暖。
“小暖姐，季安為什麽會厭惡……”話到嘴邊蘇南換了個詞，“痛恨季遇？”
據他觀察，季安這人雖然行事讓人看不過眼，但從來沒有見過他對別人那麽強烈的恨意，就好像季遇是欠他什麽東西，而他是有恃無恐的讨債者。
“哦，季安啊！整天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哪裏知道什麽恨不恨的，我去幫忙包蛋糕。”小暖目光沒有看向他，含糊其辭，諱莫如深。
之後蘇南再也沒有提起過他看到的事情，在小暖那裏碰了軟釘子也不再追問，把一肚子疑問壓下去，就像從來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樣。
季遇第二天見到蘇南如常的模樣，提着的心也稍稍松下來。
在之前的學校她的朋友沒少因為這件事跑過來尋根問底，就好像她犯下了罪不容誅的事非要遭到天打雷劈、挫骨揚灰的懲罰才能讓他們心裏好受一些。
年少時的妒忌與厭惡總是來的那麽莫名其妙，把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拉到泥沼裏再踩上兩腳，得意洋洋的告訴父母，看，這就是你們口中的乖孩子、好孩子，還不是害了自己爸爸和弟弟。
季遇受慣了冷眼，不只是來自同學的，還有來自她最親近的人的，這些她都一一收在心底，丢在小角落裏然後微笑着、努力着避過那些人的枝丫，不妨礙任何人，默不作聲的抽芽，開花，結果。
季遇見到蘇南并沒有刨根問底，也沒有到處宣揚，她從心底感激他。
課間時，齊穆夏拉着季遇去廁所，一路上季遇收到了不少的打量。
“蘇南把陳良給打了。”
“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中午，據知情人士爆料，蘇南和宮曦兩個人對上陳良那邊一群人，一點不帶怕的！”
“太帥了！”
“那當然，也不問問蘇南是誰！還有宮曦，兩人家境，容貌，哪哪都差不多少，湊到一起真的是不能惹。”
“宮曦？據說是個花心大蘿蔔，被她甩的女生排排站都能排到太平洋去！還是蘇南潔身自好，聽說昨天他因為他同桌怒怼沈清清，我早就看沈清清不順眼了，整天拿出正宮娘娘的氣勢，人家連搭理都不搭理她，不過蘇南同桌什麽來路……”
那人沒想到轉頭就看到了她口中的女主角，尴尬的笑了聲，伸手和齊穆夏打了聲招呼，目光如探照燈般飛快的在季遇身上轉了一圈，匆匆離開。
之後在回去的路上，季遇看到前面幾個女生圍在一起，齊穆夏帶着季遇走過去打了聲招呼，他們立刻止了話頭。
這種若有若無的軟刀子傷人最為致命，尤其是這種軟刀子還是插在心思敏感的季遇身上，她能感覺到周圍的人對她并不是那麽友好，連帶着對齊穆夏也只剩下幹笑，握着齊穆夏的手悄悄松開。
“阿遇。”齊穆夏知道季遇在想什麽，看着她松開的手，神色有些嚴肅，季遇擡頭看着那張面無表情的甚至可以說的上冷淡的臉，季遇嘴中泛上苦澀。
她又要失去一個朋友了……
誰知道齊穆夏接下來的話差點讓季遇哭出來，“因為一些人的眼色和避而不談你就想要放棄了嗎？”
季遇搖頭，她是怕連累齊穆夏也被孤立。
學生中小團體很多，針對某個人的冷暴力同樣不少，這種令人聞之喪膽的冷暴力比真的暴力還要折磨人，就像用鈍刀子重重的砍上一刀，把心頭的軟肉一點一點磨下來，然後适時的撒上一撮鹽和孜然，用文火細細炙烤。
齊穆夏看到她搖頭笑了起來，拉起她的手，“那不就好了，你是我齊穆夏認定的朋友。”
季遇這幾年朋友沒有很多，一來她心思敏感，跟她在一起總會覺得無趣，二來她一直做先放棄的那方，久而久之與她相伴的只有深夜的那盞臺燈與寫不盡的試卷。
季遇擡頭看向齊穆夏，眼底的陰霾消散了幾分，笑的真誠，多麽幸運，能夠遇上她。
路過的蘇南正好看到這“相親相愛”的一幕，目光落到兩人交疊的手上，走過去，“嘛呢嘛呢！”
他都沒正式牽過呢！
宮曦一開始還沒發現站在路旁的兩人，順着蘇南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兩個眼眶發紅的季遇和齊穆夏，不知道還以為在上演久別重逢的戲碼呢！
笑嘻嘻的湊過去，故作誇張的說了句，“這是什麽情況？齊穆夏，你要挖牆角？”
“關你什麽事！”齊穆夏好不容易醞釀的情緒被蘇南和宮曦兩人一攪和瞬間如溜腳的貓沒了影。
齊穆夏捏了捏季遇的手心，然後放開，深吸了口氣，不管一旁靠在牆上饒有興致打量她倆的蘇南和咋咋呼呼的宮曦，“走吧，馬上要上課了。”
季遇點點頭，只聽蘇南輕佻的吹了聲口哨，學着齊穆夏的口氣說道，“你是我蘇南認定的朋友，你這是要……始亂終棄了嗎？”
齊穆夏：……
宮曦：……
季遇腳下一個踉跄。
沒有去理會身後宮曦高亢的笑聲，在進入教學樓門時，突然額頭一痛，撞上本應該開着的玻璃門。
教學樓的門分六扇，中間的兩扇門最寬，側面兩道門稍窄，季遇從來不會走主門，每次經過時都會走人流較小的側門，只是今天側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關上了，門上玻璃很幹淨，如果不注意跟本看不出來是關着的，季遇有些心不在焉，沒有注意到習慣走的門是關着的，一頭撞在玻璃上，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
撞在玻璃上的季遇按着額頭，一時間怔愣、委屈交錯在臉上，剛剛被打斷的淚水又有冒頭的趨勢。
蘇南在她身後來不及阻擋，眼看着她義憤填膺的撞在玻璃上，這一頭撞下去高高的玻璃門還輕輕顫動兩下，可見這撞下去的力量并不小，趕緊收起笑走過去，用對待自家那頭阿拉斯加的輕柔動作幫她揉着額頭，忍俊不禁，“都不看路的嗎？你是跟門有仇還是跟你自己有仇？撞傻了怎麽辦？”
這一幕被路過認識蘇南的男生看到，在一旁起哄笑鬧着。
“南哥，心疼了？”
“可不是嘛！南哥沒把門卸了就算給它面子了。”
“蘇南，你也太寶貝你這同桌了。”
“也不知道攔着點，眼睜睜看着人女生往玻璃上撞。”
蘇南低頭看着小姑娘白嫩的小臉上慢慢爬上的緋紅，歪過頭，嘴角帶着笑，朝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笑罵道，“滾一邊去，瞎bb什麽！”
齊穆夏也被季遇這義無反顧的撞頭行徑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她的動作太快，旁人來不及阻止悲劇就已經發生了。
宮曦走過去，湊在季遇面前看了眼，又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至于傻了吧？”
“你才傻了。”蘇南惡聲惡氣的回過頭把季遇護在懷裏，雙手虛虛的搭在她肩上，轉而低頭變了臉，語氣輕柔，用比哄小奶包還要耐心的聲音說，“別聽他們瞎說，走吧，回教室。”
不知道是真的被撞傻了還是那顆敏感到極致以至于在某些方面有些遲鈍的心突然萌動一下，季遇回到教室就用沉靜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蘇南。
蘇南本來想到小姑娘呆呆的樣子嘴角控制不住笑意，現在看到她突如其來的認真，臉上的笑逐漸僵住。
“我沒嘲笑你啊，就是……就是忍不住……”蘇南心底沒譜，這小姑娘接下來不會要掉眼淚了吧？
這可是很令人頭疼的事，蘇南識相的收起嘴角吊着的笑，同樣嚴肅的看着季遇，但是看到她額頭上紅起的一小片就忍不住笑意。
接下來季遇的話讓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蘇南，你喜歡我？”季遇語氣很平靜，也很篤定，就像在讨論今天吃什麽一樣風輕雲淡。
蘇南第一反應就是，卧槽？！
這是撞玻璃後遺症？
只聽說把人撞傻了的，還沒聽說撞開竅的！
迎上季遇認真的目光，故作深沉的點了點頭，然後用了他生平不太動過的腦子搜羅着那些遠古時期酸掉牙的情話，準備好好感動一下終于意識到這點的小姑娘。
然而還不等他說出口，季遇又繼續以一種蒼涼的語氣直接下了審判，“你放棄吧！我不會喜歡你的。”
“為什麽”幾個字幾乎脫口而出，卻在嘴邊打了個轉又咽回肚子裏，蘇南反而放松下來，帶着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對一件事情的執着，利用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厚臉皮，漂亮的眼睛清澈透亮，帶着赤誠無畏，“沒關系，我喜歡你就好。”
這才哪到哪！
屁事兒不懂的小姑娘總是先急着拒絕用來掩蓋無措。
這是宮曦聽到季遇拒絕他後，以多年在花海中沉浮的過來人經驗總結出來的，也幸好這顆大蘿蔔很多類型的女生都交往過，其中就有季遇這種，這才讓蘇南看似堅定但實際上有些惶惶不安的心安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