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節課，則是在上午十點
小腿挂在床邊輕輕晃着。
“那明天比賽完了，我開車帶你在學校裏逛一圈吧。”洛絡提議道，“
我們學校裏風景還不錯。”
正好補上平時沒陪小妹妹玩的時間。
桃夭顯然心情極好，答應下來後，将拖鞋甩到一邊，往床上躺倒過去，像個興奮時想在床上打滾的小孩。
然而倒下去後，草草系在身後的頭發立刻就亂了。
洛絡偏頭看向桃夭，發現她剛才耳尖的微紅還沒消下去，似乎還更紅了些。
桃夭的頭發很亂，有幾縷發絲擋在臉頰上，黑瞳像浸了水似的朦朦胧胧，似乎在放空，眸中空洞無神，有種說不出的怪異美感。
下一秒，桃夭眸中恢複光彩，笑盈盈地看向洛絡。
洛絡微微伏下身子，拉着桃夭的肩膀将她扶起來，又緩緩地替她取下頭繩。
長發立刻散亂地披在桃夭身後，桃夭此時是背對着洛絡的，洛絡看不見她的臉，但洛絡下意識感覺，桃夭現在一定是表情乖順、眼神放空的。
比躺在床上的那個瞬間，還要美上許多。
桃夭的頭發很柔很軟，洛絡稍微用手理了一下，便恢複成了原樣。
“好啦，今天我就先回家了，我們明天見？”
洛絡起身要走，卻又被桃夭扯住了衣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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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絡，我想下樓逛逛。”桃夭輕聲道，“飯後消食。”
她話中的意思，當然不是一個人去逛。
洛絡剛才已經将演講稿檢查了一遍，現在也沒什麽事兒了，順着桃夭的話道：“是該多運動運動，走吧，小妹妹~”
說着，朝桃夭伸出一只手。
桃夭肯聽她的話好好吃飯、多曬太陽、多運動，她還挺開心的。
有種自己這個姐姐沒白當的欣慰感。
自從咨詢過王月凡和柳年，洛絡确定自己對桃夭不是之後，她逐漸又恢複了往日裏與桃夭的距離。
牽手、擁抱，都是正常閨蜜或者姐妹之間會做的事情，洛絡沒再做過當初那種夢，也再沒有過那種悸動的感覺。
洛絡可以确定，自己是不喜歡桃夭的。
至于偶爾會被桃夭的外形蠱到……那完全是因為桃夭長得太美了。
……
周六下午。
公寓離學校只有幾步路，但考慮到答辯完後，要帶桃夭在校園裏逛逛，洛絡還是選擇了開車。
蓉城大學占地面積三千多畝，光靠腿得逛一天多，更何況桃夭體力弱，走不了那麽久，洛絡只能開車載她。
“三創杯”初賽答辯地點是在二教的演說廳，洛絡直接将車停在樓下，卻很不巧的遇上了孟妍、戴舒宇那對情侶。
洛絡前腳剛踏下車門，就聽見戴舒宇嘲諷的聲音。
“我還以為這是哪個農民工的車呢，沒想到居然是洛大小姐。”聽說女朋友在寝室裏吃癟後，戴舒宇就一直想讨回來，這次正巧遇到洛絡，他早忍不住酸上兩句了。
洛絡的嘴角撇了下去。
原主的改裝車是亮藍色的，明明價值兩百來萬，卻從裏到外都透着股廉價的騷氣審美。
戴舒宇要是說別的什麽，洛絡還能怼回去，可這車……她實在沒法昧着良心誇。
于是洛絡直接無視那對狗情侶，替桃夭拉開車門。
孟妍還在一邊酸：“聽說洛大小姐都沒有組隊，一個人就來報名參賽了，很自信嘛。我倒是很期待待會兒的答辯，可千萬不要被打臉——”
孟妍的話戛然而止。
她感覺一道幽冷的視線投在自己身上，後背頓時起了一陣涼意。
孟妍這時才看見，洛絡身後還跟了一個小少女。
小少女五官精致，皮膚白皙，抱着一個兔子玩偶，神情病恹恹的，明明是好看到人畜無害的一張臉，看向她的眼神卻幽冷得可怕，幽深的黑瞳中像是淬着萬千毒針。
視線相對時，小少女唇角突然微微上翹，勾起一個清淺的笑容。
孟妍卻感覺更冷了些。
她猛地轉頭，拉上男朋友的手就往演說廳裏奔去：“算了，我們走，待會兒等着看洛大小姐被打臉！”
洛絡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之前那對情侶都是在她這裏吃癟後，才惱羞成怒離開的，今天怎麽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他們直接就轉身走了？
不過洛絡也沒多想，反正她也懶得過多和他們糾纏。
沒走幾步，卻聽見桃夭探究的聲音：“他們是？”
“同學。”洛絡言簡意赅，“可能腦子有點問題的那種，你不要被他們吓到了。”
“沒有被吓到。”桃夭搖頭，視線從那兩人的背影上移開。
目光轉到洛絡身上時，又恢複了往日的乖順，仿佛剛才臉上的陰霾根本沒有存在過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晚上萬更（至少九點過後qwq白天就不用來蹲啦，麽麽）
33、第三十三縷光
“三創杯”算是學校裏比較大的一個比賽了，參賽者多, 觀看比賽的人也多, 整個演說廳幾乎都坐滿了人。後排更是一個空位都沒有，反倒是前排還有零星的位置。
洛絡掃視一圈, 準備帶着桃夭坐到前排角落裏。
然而已經走到了第三排，都沒看見連在一起的兩個空位。
洛絡皺眉, 正尋思着要不要和同學商量換位置, 就聽見一道輕軟的聲音：“洛絡！”
馮婉瑩坐在最邊上，朝洛絡招了招手, 還特別貼心地将她旁邊的位置空出來, 這樣, 就有相連的兩個空位了。
“感謝學委~”洛絡誇張地朝馮婉瑩做了個比心的姿勢, 這才和桃夭一起坐過去。
“應該我謝你才對……”馮婉瑩有些害羞道，“這一周的現代好難, 多虧你給我講題。”
這周上課時間, 洛絡幾乎都是和馮婉瑩同桌, 看到她有不懂的知識點，也就順便幫忙講了講。
洛絡毫不客氣地哼哼兩聲，一點兒也不知道謙虛。
桃夭就在一旁安靜看着兩人互動。
上周的晚會上, 她也是這樣，安安靜靜躲在洛絡身後，看洛絡和別人交流。但桃夭感覺得到，洛絡對待同學的态度，和晚會上那些人的态度, 是完全不一樣的。
好像更親近一些。
桃夭正發呆時，突然被洛絡攬住肩膀。
“學委，這是我家夭夭~”
洛絡沒有說桃夭的名字，也沒有說她們的關系，說的是“我家夭夭”。
桃夭心跳快了一拍，她順勢跌入洛絡的懷裏，擡眸時正好與馮婉瑩視線相對：“你好。”
馮婉瑩也友好地對她笑笑：“你好，我是馮婉瑩。”
洛絡卻在這時補了一句：“我家小妹妹，可愛吧？”
小、妹、妹。
桃夭從洛絡懷中鑽出，坐直了身子，抱着兔子玩偶繼續發呆。
答辯很快開始了。
參賽的項目各式各樣，有做股票分析軟件的，有成立攝影工作室的，不過最多的還是開店……
而且各類店鋪之中，奶茶店居多，甚至孟妍和戴舒宇那一組的項目就是奶茶店，而且很湊巧的是，他們剛好排在洛絡前面。
念完PPT後，就是評委老師的提問階段。
“你們策劃上有寫，保證采用新鮮健康的原材料，請問你們的進貨途徑是什麽呢？你們能保證原材料沒問題嗎？”
“近幾年奶茶店興起，行業競争火爆，請問你們的優勢在哪兒呢？我看完你們的策劃後，沒有感覺到和其他店鋪相比，你們有什麽優勢，請問能具體講講嗎？”
這兩個問題直接把他們給問懵了，幾人在臺上面面相觑一會兒後，還是戴舒宇硬着頭皮解答道：“進貨途徑我們打算直接與奶牛場聯系……”
其中一位帶着金絲眼鏡的評委老師嚴肅地皺了皺眉頭，打斷他的話：“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在策劃中寫上？還有，和奶牛場合作，那麽牛奶的後期加工，運輸途徑，你們為什麽都沒有寫呢？”
“我……”戴舒宇支吾半天，最後也不能說出一個确切的回答。
“至于我們的優勢，我們有先進的管理理念，所有員工都是蓉城大學的畢業生，對市場的觀察力也遠強于普通人……”
另一個評委老師也搖搖頭：“這些假大空的話就不用說了。”
場面一時尴尬下來。
一名女老師有點不忍心，說了幾句暖場的話後，就直接讓他們下臺了。
戴舒宇和孟妍氣得臉色鐵青，正好下一組是洛絡，他們倒想看看，洛絡回答這幾個問題時，會窘迫成什麽樣！
果然，洛絡的演講結束後，幾個評委老師又問了相似的問題。
孟妍這兩人已經迫不及待等着打臉了。
洛絡卻不慌不忙地在在大廳裏掃視一圈，唇角勾起一個恬淡的笑容。
“幾位老師問得好。相信老師們都知道洛氏集團，蓉城農牧業的龍頭，店裏所有的原材料，都由洛氏及其子公司提供，無論是原材料品質，還是運輸鏈，都能得到保障。”
洛絡認真時，聲音是往下壓的，有些低啞，和平日裏時不時就嗲嗲的嗓音完全不同。
看見幾位評委老師都點了點頭後，洛絡才繼續道：“這，就是我的優勢之一。”
“至于其他的幾個優勢，策劃上已經分析得很清楚了，首先是……”
洛絡有條有理地說了一堆，最後似乎是不經意地看了孟妍那邊一眼。
“至于經營理念，大概是我唯一的劣勢了。”說到這兒，洛絡故作羞澀地掩嘴一笑，也惹得大廳中響起一片笑聲。
“我只是個大三的學生，專業也不對口，我無法保證自己對市場的預估是否正确，也無法确定自己是否擁有遠超過普通人的商業頭腦。”
這句話，完完全全就是在打上一組的臉了。
“但是，”洛絡聲音重了些，“這就是我參加本次比賽的原因。我有創業的想法，也能拿出完整的策劃，但我沒有相關的經驗，我需要去學習、去進步，而這次比賽，就是絕佳的機會。”
話音一落，全場掌聲雷動。
“夭夭小妹妹，你家洛絡姐好厲害啊。”馮婉瑩跟着鼓掌的同時，還戳了戳桃夭。
桃夭點點頭，手掌捂住兩邊臉頰。
剛才洛絡演講時，桃夭明明在臺下坐着，卻莫名跟着激動起來，現在臉還有些燙。
“夭，夭——”洛絡在臺上一本正經的，下臺後就完全換了個人似的，無比歡脫地沖向桃夭，還與一旁的馮婉瑩擊了下掌。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她估計會直接抱起桃夭轉圈。
所有的答辯結束後，稍微等了幾分鐘，結果就出來了。
洛絡拿了二等獎，成功拿到明年參加總決賽的資格，算是很不錯的成績了。馮婉瑩那組的股票分析軟件得到了一等獎，不過他們組開發上有些困難，很有可能沒法實裝進入決賽。
至于孟妍戴舒宇那組，別說進入決賽的資格了，就連安慰獎都沒撈到。
離開演說廳時，好巧不巧又在樓梯上遇到孟妍他們，這回洛絡心情極好，直接朝面色鐵青的二人做了個鬼臉。
“略略略~”
氣得他們牙關緊咬，都抖得發出聲音了。
洛絡趾高氣揚地走出演說廳，一回頭，就看見桃夭一臉“幼不幼稚”憋笑的表情。
“誰讓他們先惹我嘛~”洛絡扶住桃夭的手臂，愉快地哼起歌，“夭夭，我們接下來去哪兒逛呀？”
洛絡打開手機，将學校地圖送到桃夭面前。
桃夭稍微看了兩眼，抿嘴淺笑：“你決定。”
蓉城大學占地三千畝，除了洛絡常去的幾棟教學樓和新圖書館，還有許多風景如畫的景點。比如試驗田邊百畝桃樹林、點墨湖中八卦塔、還有湖面上一到夏日就遮天蔽日的荷花。
洛絡沒有看地圖。
“那……”洛絡音調微微下壓，調皮地拐了個彎兒，“先帶你去見一個小家夥~”
幾分鐘後，車子停在了打印店旁。
洛絡率先下車看了一圈，卻沒看見小桃花的影子。
桃夭趴在車窗邊，目光跟随着洛絡的背影移動，帶着些許好奇。
這時，洛絡走遠了點兒，還揪住旁邊的人說了些什麽。桃夭心頭一動，正想下車，洛絡就苦着一張臉回來了。
“嗚……小桃花不在。”
洛絡本身是想帶桃夭見見小貓咪的，然而剛才找打印店老板娘問了問才知道，小桃花一般只有早晨才會來這邊。
桃夭抿了抿唇：“小桃花？”
“是一只小白貓，特別可愛。”
而且和你很像。
洛絡失落地坐回車上：“我覺得你一定會很喜歡它的……嗚，早知道早點來了。”
桃夭晃了晃手上的兔子玩偶，遞到洛絡面前：“沒關系，它也很可愛。”
邦尼兔身上的毛被桃夭揉的亂糟糟的，洛絡撫平兔毛，又将它送回桃夭懷裏，情緒又漲了起來：“算啦，以後再來看小桃花。沿着這條路一直走，就是桃樹林和試驗田，我們去那邊看花。”
小說裏，百畝桃林算是蓉城大學的一大标志，男女主定情的時候，也是在漫天桃花當中。而桃林旁的試驗田一望無際，無論什麽時候，都種着各色花朵或是作物，也是蓉大的觀景聖地。
雖然現在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但洛絡覺得，那一片風景肯定不會差。
誰知道沿路到了桃林入口，車子卻被一塊告示牌擋住了。
這回桃夭和洛絡一起下車，走到告示牌面前。
“因實驗室管理不當，桃樹林遭遇蟲害，暫時封閉入口，望各位同學、老師見諒。”
洛絡：“…….”
她輕晃桃夭的手臂：“接下來我們去看試驗田！那邊各種花都有，可好看了。”
桃夭點頭，眼中藏着笑。
試驗田就在桃樹林不遠處，田野是沒有出入口的，一望無際，就連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然而将車停到田邊後，洛絡的臉色還是垮下來了。
說好的百花齊放呢！為什麽只有一片綠油油的菜地，其餘什麽都沒有！
洛絡才穿越過來不久，原主也對學校沒丁點兒興趣，當然不知道從今年開始，農學院就借用試驗田研發新品種春油菜。
衆所周知，春油菜的花期是在春天。
洛絡的臉又苦了點兒。
最後就只剩下點墨湖了，點墨湖處在校園最深處，就連原主都沒去過。不過洛絡昨天浏覽過學校論壇，聽說每年夏天，從七月初直到九月底，湖上荷花荷葉遮天蔽日，壯觀極了。
而現在才九月中旬，再怎麽着應該也看得到荷花吧。
然而到湖邊後……
洛絡盯着湖上零星幾朵荷花，嘴角和耳朵一同耷拉下來。
她滿心歡喜地想帶桃夭一起欣賞學校的各個景點，沒想到一路走下來，什麽都沒看到。
洛絡一下有了種怪她沒提前做好攻略的愧疚感。
再看看副駕駛的桃夭，小妹妹果然沒有看湖上焉兮兮的荷花，雙眼空洞地望着遠方，明顯是在發呆。
洛絡一時更愧疚了。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寫打臉裝逼片段的時候，就感覺自己是個小學雞qwq你們不要笑我
感謝在2020-04-30 11:46:22~2020-05-02 17:22: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dqah、七咲戲子、泰耎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Faker 96瓶；火花.、YOYO 3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34、第三十四縷光
“夭夭……”洛絡伸手，扯了扯邦尼兔的耳朵, “明天一定不會像今天這樣的……”
桃夭卻在這時收回目光, 有些疑惑地看向洛絡：“嗯？”
滿臉根本沒聽到洛絡說話的茫然。
洛絡：“……”
洛絡：“我本來想帶你去看小桃花，結果小桃花不在, 又去桃樹林，結果沒有對外開放, 試驗田也不好看, 湖上的荷花也謝得差不多了……”
小半天下來，四舍五入就只是帶桃夭坐車兜了一圈風而已嘛。
“……是我沒有規劃好, 沒有照顧好你。”
哭唧唧。
桃夭微微偏着頭, 安靜聽洛絡說完了, 小臉上的疑惑卻更深了些。
“洛絡, 你是在擔心我……”桃夭頓了頓，柳眉微蹙, 似乎在思考該怎麽措辭, “……擔心我玩得不開心嗎？”
洛絡苦着臉點頭：“今天下午這根本就不算玩嘛。”
桃夭的唇角卻微微上揚, 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眼睛也亮了些：“沒有啊……我，我今天很開心。”
桃夭常常被洛絡逗笑, 但很少笑得像現在這樣，眼睛都彎成了兩尖月牙。
她将下巴擱在小兔子上，聲音也帶着幾分清亮：“我以前一直是一個人，你能陪在我身邊，就算什麽都不做, 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而且桃樹林雖然不能進去，但遠遠看着一片青綠，很好看。田野那邊……洛絡，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真正的田地呢，已經、已經很棒了。”
桃夭雙手捧着兔子玩偶，在下巴下面搖了搖，又看向窗外的湖：“湖邊的景色也很好看，我很喜歡。”
“騙人。”洛絡欺身靠近，不輕不重地在桃夭太陽穴上戳了戳，沒想到就這麽個小動作，都讓桃夭白皙的皮膚泛起了紅，洛絡又急忙輕得不能再輕地揉揉。
“你如果喜歡，剛才怎麽會望着外邊發呆？”洛絡的聲音仍然很低，“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就勉強自己的……”
“真的沒有……”桃夭的聲音也低了下去，尾音拖長了些，跟小貓撒嬌似的，“我剛才看湖中間那座塔，看入迷了。”
“诶，是、是這樣嗎？”
洛絡也看向湖中央的八卦塔。
八卦塔在蓉城大學的舊圖書館，藏書豐富，構造巧妙，塔身七層，每層形狀如八卦圖一般，因此而得名。不過由于八卦塔離教學區域太遠，現在已經很少有學生到這邊自習了。
洛絡看過照片，盛夏的八卦塔往往是被荷花簇擁着的，今天湖中的荷花都凋得差不多了，八卦塔卻仍然孤零零伫立在那兒，的确有股說不出的意境。
尤其這時，天空中好巧不巧，飛過一只孤雁。
怪孤寂的。
洛絡黛眉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她不太喜歡這種感覺。
剛才揉在桃夭太陽穴上的手指，順勢往下，在桃夭綢緞似的長發上摸了一把。
“那座八卦塔是我們圖書館，夭夭，要進去看看嗎？”
桃夭沒有說話，卻已經将車門拉開了。
洛絡在她後面下了車，兩人一同走向八卦塔內。
八卦塔外形像是一座古塔，內裏裝修卻十分現代化，除了沒有電梯外，和新圖書館差別不大。不過裏邊的人就要少許多了，最多角落裏能看見幾名考研的學生。
兩人在各個書架之間慢慢走着，洛絡對這些書不太感興趣，一邊牽着桃夭，一邊在手機屏幕上浏覽着。
桃夭眼睛掃過一本本書籍，不時擡頭看看書架上的分類，卻沒有停下來拿出哪一本書看看的意思。
就這樣緩緩走到了三樓。
桃夭沒有怎麽爬過樓梯，又在前兩樓的書架間來回走了那麽久，這時居然有點走不動了。
“洛絡，我累了。”
兩人原本是牽着手的，桃夭這時乖乖扶上洛絡的肩膀，聲音有點委屈，“腿疼。”
“那我們坐着休息會兒？”洛絡指了指旁邊的桌椅，壓低聲音道。
圖書館第三層幾乎完全看不見人了，安靜得有些可怕。
桃夭聲音本來就弱，正常說話就行，洛絡就必須得刻意用氣聲了。
洛絡扶着桃夭走到桌邊，小心翼翼拉開兩張椅子，和桃夭并排坐着。
桃夭将兔子玩偶放在桌上，自己無力地抱着椅背趴着，臉色比平常還要白了些，顯然是累得不行了。
上周在環球時，桃夭平均下來走十來分鐘就得稍微休息一會兒，在樓下散步時，桃夭也走不了多久。洛絡看了眼時間，剛才她們在樓下逛了快一個多小時，難怪會累成這樣。
洛絡想起剛才桃夭說腿疼，一不注意，視線就往下移到了桃夭纖細的小腿上。
桃夭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小裙，剛好遮過膝蓋，白皙纖弱的小腿裸露在空氣中，脆弱得仿佛輕輕一折就會斷掉。
洛絡不由得看了眼自己的腿，她覺得自己的小腿已經很細了，但是和桃夭比起來就差遠了。
以前洛絡總希望腿和腰再細一點、再細一點，可真正看見桃夭纖細到病态的身形，她心底卻沒有一絲羨慕，反而滿滿都是心疼。
……嗯，以後還是讓陳阿姨多炖點湯什麽的。
洛絡繼續往下看，最終停在了桃夭的腳踝上。
桃夭今天穿的是一雙小巧的黑色涼鞋，幾乎沒有任何遮擋，因此洛絡清楚地看見，桃夭嬌嫩的腳踝泛着紅。
應該是走得太久了，被鞋子磕到了。
……怪不得會說腿疼。
“夭夭，你的腿還疼嗎？”
洛絡問出聲的時候，已經起身移開自己坐的那個椅子，在桃夭面前蹲下了。
桃夭：“？”
“疼……”
看着洛絡半蹲在自己面前，桃夭下意識将腿往椅子下縮了縮，腳趾亦是輕輕蜷了起來。
“洛絡？”
“我幫你揉揉？”
洛絡一直過得嬌貴，尤其是小時候，多走走路就會腿酸腳疼的，每次她疼得哭唧唧，保姆阿姨都會特別溫柔地幫她按摩。
後來洛絡長大了，身子仍然嬌貴得緊，不過再讓保姆幫忙揉腿這種事兒她是做不出來了，覺得丢臉，便幹脆從保姆那兒學到了些許按摩手法，自己給自己揉。
洛絡沒有擡頭，桃夭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聽出了聲音中藏不住、也根本沒有藏的關切。
桃夭雙手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向後傾了傾，臉頰不自然地開始發燙。
她看見洛絡埋着頭，手指離她的腳踝越來越近，眼看就要碰上去時，桃夭的睫毛微顫，抵在椅子上的手指抓緊一瞬，又緩緩放開。
桃夭偏開頭，望向遠處的書架，瞳孔中的水汽快要溢出來似的，顯得尤其可憐。
恰到好處地掩住了她眼眸深處的一絲……興奮。
“好。”
洛絡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桃夭微紅的腳踝上，沒有看見她異常的表情和肢體動作。
洛絡解開涼鞋的扣子，兩只鞋立刻掉在地面上，在安靜的圖書館裏砸出“啪嗒”兩聲。
桃夭的腳趾又縮了縮。
洛絡卻沒有察覺到，她将桃夭的左腳擱在自己的膝蓋上，先去按揉右腳腳踝。
或許是因為不常走動，又很少出門的原因，桃夭腳上的皮膚甚至比小腿上更白皙、柔嫩一些，仿佛輕輕一掐，就能出水似的。
洛絡的手指碰到腳踝的一瞬，桃夭條件反射般地瑟縮一下，卻輕而易舉被洛絡攔了下來。
“疼嗎？”洛絡關切地擡頭，卻發現桃夭望着書架，沒有在看她。
“……不疼。”
洛絡眨眨眼，很自然地把小妹妹怪異的舉動理解為害羞了。
畢竟她十五歲過後，就沒好意思讓保姆阿姨幫忙揉過腳了。夭夭妹妹雖然小，但再怎麽說也十八歲了，害羞是很正常的。
“沒關系，不用害羞。剛才我看過，三樓沒什麽人。”洛絡低聲說，“今天我教你怎麽按摩，以後學會了，你就可以自己揉了。”
桃夭耳尖紅得要滴血似的。
不過聽到洛絡的話，她還是乖巧地放松下來，蜷縮的腳趾也舒展開。
“如果疼的話，就開口告訴我，我輕一些。”
洛絡手掌托住桃夭的腳踝，拇指輕輕地開始按壓。
如果是她的話，稍微有一點疼，就要慘兮兮地嚎出聲。可桃夭卻安靜得一聲不吭，最多偶爾洛絡問她“力度合不合适”時，從喉嚨裏輕飄飄擠出一個“嗯”來。
圖書館中，一時安靜得有些詭異。
洛絡也擡頭觀察過，桃夭仍然偏着頭側對着她，半邊臉看不出什麽表情，應該是真的不痛。
洛絡放心了。
等桃夭腳踝上的紅印漸漸消退後，洛絡沒有急着按摩另一邊，而是手指緩緩往上，摁在了桃夭細弱的小腿上。
桃夭會累得走不動，腳疼是一方面，腿上沒有力氣是另一方面。
洛絡猜測，桃夭的小腿此時應該也酸痛得厲害。
然而洛絡觸到桃夭小腿肚的一瞬間，桃夭身子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聲音也帶上幾分嗚咽：
“嗚……”
“怎麽了？很疼嗎？”洛絡立即停住手上動作，只用兩根拇指虛虛地擡着桃夭的小腿。
洛絡的小腿上肌肉勻稱，她自己摸過，彈彈的。桃夭腿肚上卻一絲肌肉也看不見，摸上去又軟又滑，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因此洛絡力度控制得十分小心。
桃夭閉上眼，艱難地深呼吸幾次，聲音終于恢複正常：“不痛，只是有點癢。”
洛絡思考道：“那我稍稍用力一些，如果痛了一定要和我說。”
桃夭又将身子往後仰了些，眼睛盯着圖書館的天花板發呆。
一邊按摩完了，又換到另一邊。
洛絡動作始終都很慢很柔，還時不時會問她的感受。
桃夭看着白燦燦的日光燈，眼前的光線逐漸模糊，仿佛在潔白無痕的天花板上，看到了一副絢爛的畫卷。
揉完後，洛絡替桃夭穿上鞋子，自己也起身伸了個懶腰。
“夭夭，我去下洗手間，很快就回來。”
桃夭目送洛絡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然後她趴在桌上，将臉埋在臂彎中，伴随着細碎的笑聲，肩膀不受控制地輕輕抽動。
她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麽開心過。
……
洛絡回來時，桃夭仍然是趴在桌上的，不過眼睛明顯比之前有神多了。
洛絡：“夭夭，還累嗎？”
“不累了，洛絡。”桃夭從桌上撐起身子，“我們回去吧？”
今天下午風景沒看到，又在圖書館裏讓桃夭累到了，洛絡心底還是有點內疚不開心的。
她一路扶着桃夭離開圖書館，回到車上，暗戳戳想着明天要怎麽玩。
原路返回時，車開到試驗田旁邊的小路上，竟然被一群黑色的山羊擋住去路。
“不好意思啊！”一個穿白大褂的學生跑過來，一邊趕羊一邊歉疚道，“帶它們出來放放風，沒想到一個二個盡知道往車道上走。”
桃夭看着車窗外的山羊，又疑惑地看向洛絡。
“應該是動醫那邊的學生。”洛絡解釋道。
這時羊群就在車窗外，還有幾只撞在了車門上，咩咩咩地鬧得不行。
桃夭将車窗摁到最低，然後緩緩伸出一只手，摸到了其中一只山羊的頭頂。
“夭夭，小心——”洛絡擔心地撲到桃夭這邊，卻看見車窗外，幾只小羊争先恐後地想要蹭桃夭的手。
洛絡整個人都撐在桃夭這邊，幾乎是将她圈在懷中的，這個姿勢洛絡維持不了多久，她害怕自己砸到桃夭身上，于是又坐回了駕駛位上。
桃夭對她笑了笑，又将腦袋也伸出窗外，專注地去逗那些小羊。
這時桃夭就像是一只懵懂的小獸，臉上笑容發自內心，恬淡而純淨。
那位動醫學生終于将羊群趕跑後，桃夭還依依不舍地朝它們招了招手。
洛絡難得地安靜下來，偏着頭若有所思。
“夭夭，你養過寵物嗎？”洛絡輕輕踩着油門，問道。
桃夭和羊群互動時，帶給洛絡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桃夭與動物相處時，明顯與人相處時更放松、開心些。
桃夭正在揉捏邦尼兔耳朵的手指一滞，她咬了咬下唇，沒有往洛絡那邊看。
“……小時候養過貓。”桃夭輕聲道，“後來爸爸媽媽說養寵物對我身體不好，就送走了。”
桃夭的聲音很平，可洛絡卻感覺到，說出這句話時，桃夭似乎是很傷心的。
洛絡的情緒也低落下去，她奮力讓音調上揚：“沒關系，以後我們可以經常來實驗室這邊，早晨還可以去看小桃花！”
桃夭軟綿綿應了一聲“好”。
……
睡前，洛絡又翻出“逆天改命”的手賬本。
前幾頁密密麻麻都是她做的筆記，有關于洛家的，有關于創業的，也有關于桃夭、桃家的。甚至上周舞會上，她認識的一些青年才俊的聯系方式，都認認真真記在了上面。
洛絡翻到新的一頁，擡手寫上“桃夭”二字。
【我第一眼見到小桃花時，就感覺，夭夭和它好像。
夭夭好像是一只小漂亮的貓咪，弱小、可愛、親人，又有些膽小。
但今天，看見夭夭和羊群玩耍，我又感覺夭夭不是小貓，更像是一只小獸。
什麽樣的小獸都可以，只要是可愛的那種。
這或許和她的家庭教育方式有關？家人常年在外工作，身邊幾乎沒人交流，身體還那麽弱，沒辦法去看外面的世界……
所以她才給我一種“不像人類”的感覺？
呸呸，不是不像人類，不是這個意思……
怎麽說呢，她好像……不太懂和別人交流的技巧，也好像不太能和他人共情。今天答辯那兒，她和學委說話的時候，就好像很勉強地做出開心的表情，與遇到羊群時完全不同。
就好像根本融不進人群，不懂他人的情緒變化……她的所有喜怒哀樂，好像僅僅是出自本能，就像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