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Part.3 無事不登三寶殿
展青雲随手把鑰匙丢在玄關，換了件寬松的家居服，順手想去摸手機，抓了個空才想起來——手機剛才被白岩摸走了。那時，他的餘光看到了白岩一邊說着“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一邊從他的衣袋裏摸走手機，自己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地默許了對方，甚至沒有露出半分多餘的神色。仿佛恍然無覺。
展青雲右手的傷口還散發着淡淡的酒精味，血痂已經被白岩清理幹淨了，這一條長長的口子幾乎橫過整個手背，傷口周圍有點泛紅，看起來挺凄慘的樣子。
“啧。”這種小傷口對他而言，簡直和撓癢癢沒什麽區別，展青雲也懶得管它，徑直走去電腦前。
展青雲熟練地載入安全指令，鍵入密碼，電腦藍屏了片刻，随即跳出了簡潔的黑白界面——STPC星城警務系統的字樣和被麥穗圍繞着的地球圖标在右上角閃爍着。接着他輸入代碼，定位了自己的手機——白岩顯然還沒破解手機密碼，裝在手機裏的定位程序還在工作，程序正源源不斷地把手機當前位置的信息上傳到衛星，再由衛星發給他這邊的後臺。STPC星城警務系統的界面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星城的地圖——白岩正帶着自己的手機沿着主幹道移動——速度很快，明顯是在開車。
“來吧，讓我看看你的本事，破譯一個手機加密程序而已，希望你不要花太多時間——我可還想早點睡覺吶。”展青雲好整以暇地看着白岩的移動軌跡，一邊計算着時間。
其實，白岩很少把“破解手機鎖屏密碼”當成一回事，雖然他在星城警校時，極其擅長程序和軟件——常用的程序他都能自己寫。所以，破解手機密碼的游戲，他早就在那時候玩膩了。
“倒是……有點意思了。”白岩輕輕挑了挑眉。
——展青雲的手機需要“繪制解密圖案”，但白岩接入了自己的破譯程序再次重啓後——仍被要求需要“繪制解密圖案”。也就是說，無論在什麽情況，都要“繪制鎖屏圖案”，屏幕才能打開——展青雲的手機顯然是被主人改造過的。
一般來說，普通的民警沒有能力、也沒有必要給自己的手機做加密鎖屏程序——程序不僅複雜、繁瑣，要是意外忘了鎖屏密碼，反過來則變成給自己找麻煩，更何況，成果非常不起眼，毫無炫耀的價值。那麽，會這麽做的人，要不是程序方面的愛好者，那就是手機裏有什麽不能見人的秘密了。
白岩輕輕地打了個響指，抿着唇，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白岩提起了興致，從抽屜裏抽了條數據線出來，再從自己手機裏調出了備份的數據查詢系統——準備先從數據備份裏查詢這種圖案鎖的程序——仍然無效，數據備份裏提示“找不到項目”字樣。這就意味着，這臺手機的鎖屏程序根本不是現有系統開發商提供的，這恐怕是展青雲自己寫的一個鎖屏加密程序。
白岩眼前，數據還在一個小窗口裏一行一行地向上刷……白岩深深地皺起了眉頭——不是因為鎖屏加密程序，白岩早已解開了展青雲的鎖屏密碼，并且自信的把展青雲的手機翻了個底朝天——可是連個隐藏的文件都沒找到！
除了幾首已經過時的中老年尤其愛聽的老歌外，社交APP是普通的那幾個，移動支付也是普通的那幾家，導航系統也不外如此，聊天記錄大部分是談論工作的，相冊裏不外乎是幾張合影和一大堆污七糟八的舊現場的照片。
這樣的手機——完全沒有必要加密，在白岩看來，連系統自帶的鎖屏都不需要加。那麽展青雲為什麽要大動幹戈的鎖上他的手機？所以他是個程序愛好者吧……這麽糾結的問題白岩從不深究，他只是悠閑地擺弄着展青雲的手機，先往對方通訊錄裏存了自己的號碼，順手還發了一條信息。
“展警官，常聯系喲。”展青雲的手機在白岩的手裏震動起來，突然——展青雲的手機新來電，提示是未知號碼。
“展警官，隔了這麽久終于發現你的手機丢了嗎？”白岩毫不猶豫接起了電話，他是……終于發現了嗎？白岩心想着，可是電話是一段沉默。
“白岩，适可而止。”展青雲沉聲說道，“你今天的行為已經構成盜竊了。”白岩挑了挑眉。
“哦……是嘛。”他輕快地說，完全不把這樣的口頭警告放在心上，“那麽，你要給我也來個治安拘留嗎，展警官？”展青雲在電話那邊頓了一下。
“我不像你，沒那麽多閑工夫逮住人就撩。我們可是24小時工作制7天無休的，姑且還沒空和每個偷手機的蟊賊都計較。”展青雲接着說，“你在哪？我過去找你拿手機。”
“哎哎哎，別啊。”白岩順手挑起一支鋼筆，在指尖繞來轉去，“我順走了你的手機，哪有讓你過來拿的道理？再說我今晚還約了人，也實在不方便。不如明天我們約個時間，我請展警官喝杯茶，算是賠罪？”手機那邊頓了片刻，随即他聽到展青雲的聲音。
“好，哪裏？”
“我今天看到市局附近有個叫茗霸霸的茶館。不知道……日理萬機的展警官方不方便明天下班後去那裏見見我這個蟊賊？”
“可以——不過話說在前頭，是你摸走了我的手機。萬一有個突發狀況，我可能到不了，或者晚到，這些都沒法通知你，我也不打算通知你。”展青雲在電話那邊慢條斯理地說，“總之，如果我到茶館的時候你不在，白岩，你就做好因為盜竊進局子說話的準備吧。”白岩愣了一下，大笑。
“展青雲，你可真講道理。”白岩接着說，“那麽，說定了。”
次日中午。
展青雲的手機不在身上，叫外賣是不可能的，展青雲溜達出去吃了個午飯，再回來的時候，看到審訊室貼牆蹲了一排年輕男孩子。
“哎！老陸！老陸！陸遠！”展青雲連着喊了三聲，抱着資料的陸遠終于聽見了，匆匆從走廊跑來。
“喲，青雲啊。”陸遠過來，上下一打量，露出了羨慕的表情，“你身上這味道……還有時間出去吃午飯，今天你們那頭不忙？”展青雲頓了頓，雖然是自己默許白岩摸走手機才至于叫不了外賣的，不過這種事情就不需要說了吧。
“還成，前幾天的掃__行動不剛抓了一批麽……寫不完的報告和資料，今天晚上還得去，白天的任務沒安排我們。”展青雲說着，朝地上蹲着的一排小年輕揚了揚下巴，“這怎麽了？”
“嗨，還是昨天松原區那個殺人抛屍的案子，不是找不到兇手下落嗎？這幫小崽子都是兇手的狐朋狗友，叫來問情況的——別說，裏面還查出來一個在網上兜售__穢色__錄像的，順着他電腦摸到兩個挺大的網友群，已經轉到你那邊了。”陸遠把展青雲帶開兩步，壓低了聲音。
“老陸，不是我說，你們這……”展青雲捏了捏額頭。
“刑偵治安不分家嘛……總感覺能釣出個大案子，搞不好要上新聞哦，這種的啊，最合媒體的口味了。要不要宣傳部那邊也打個招呼，這個月的新聞也給你留個板塊？”陸遠的表情怎麽看都像是幸災樂禍，他拍着展青雲的肩膀，還往走廊深處推。
“別別別！”展青雲從陸遠手下閃出去幾步，“敬謝不敏，老哥你加油破你的殺人抛屍案，那板面還是你們刑偵留着自己享用吧。”
“哎，展隊！我們準備叫披薩，要一起嗎？”顧盼問道。
“你們吃吧，我有事出去一趟。”展青雲回頭對顧盼揮了揮手，身影消失在樓道轉角，顧盼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回頭問同事。
“他今天午飯就是出去吃的吧？這該不會是……偷偷交了女朋友吧？”
刑偵部門給他們牽出來的案件規模倒不小，稍微一調查就牽出一批群賬號。趁着網警部門挨個鎖定IP地址和身份的空檔，展青雲揮手遣散了自己手下的一幹同事，讓大家都去吃個飯稍事休息，好好準備晚上的掃__行動……這時候，離市局的下班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展青雲才收拾了東西徑直出門——準備去赴白岩的約。
第三壺龍井換上來的時候，展青雲終于到了——白岩八風不動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展青雲踏進茶館大步朝自己走過來，連個招呼都不打，在桌邊站定，直接伸出手來。
“手機。”
“展警官，你也太傷人了，我可是在這裏等了你兩個小時。”白岩一邊沖展青雲微笑地說着，一邊向立在不遠處的服務生揚了揚下巴，“那邊的服務生小妹妹可是都要給我免費續杯了。”展青雲不為所動，手仍然伸在他面前。
“坐下坐下，上好的雨前龍井……不喝可就浪費了。”白岩微笑着，伸手拖過他的手腕，把他朝座位上帶了過去。
“這位公民，”展青雲撐着桌子向他俯下身去，“我是個公務員，一天的夥食标準也不夠這一壺茶的茶錢——你是想要我逮捕自己嗎？”
“這件事是紀檢委管，你的職責範圍可不夠逮捕你自己。”白岩聳聳肩，堅持把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喝吧，你不喝，手機我不會還你的。”展青雲看了白岩一眼，兩人四平八穩地對視。
展青雲終于收回目光，輕輕嘆了口氣，抄起自己那杯茶仰頭一飲而盡。白岩搖頭，半開玩笑地向他投去不贊成的目光。
“暴殄天物的牛飲。展警官，你也太不講究了。”
“茶也喝了，你的賠禮我也接受了，這樣滿意了嗎？”展青雲不為所動。
“不急。我看……展警官很渴的樣子，不如……”白岩頓了頓，把自己那杯茶也像展青雲推了推。
“把我這杯也喝了吧？”
白岩原本是開玩笑，不指望展青雲接茬，只見展青雲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撐着桌子越過桌面湊到白岩面前，端起了那杯茶。
“如果你堅持……你這一杯比較好喝，我就卻之不恭了。”白岩愣了一下，展青雲端起他那杯喝了一半的茶，仰頭灌了下去，然後坐了回去。
“嗯，确實是你這一杯比較好喝。”喝完之後，展青雲還記得向白岩點點頭。
白岩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突然展青雲正色下來，伸手從茶碗裏蘸了點水，在桌上畫了一個單詞——“Freeze”。
不要動？白岩挑眉看向展青雲，展青雲卻側頭看着旁邊的窗玻璃，神色專注，乍看上去似乎只是在打量路上的行人——展青雲其實正借着玻璃反光觀察店裏的情況。
下一個瞬間，展青雲突然從座位上一躍而起，他一步跨過茶桌，撐着旁邊的沒人的桌子側身騰躍，長腿從桌面上方掃過去，人已經落在一條過道之外。連桌上的餐巾紙都沒碰下去一張。
這時，一位結完賬準備離開的客人正經過那裏，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警覺地頓住了腳步。然而展青雲完全沒有停頓，他捏住了那人的手腕，一抓一擰——誰也沒看清他手上的動作，那人已經被他反剪了手臂。然後，展青雲擡腿絆了一下，把失去平衡的人悶頭壓在地上，右手按着手臂，左腿壓制腰部，标準的鉗制姿勢。
“警察辦案。”随後另一只手掏出證件，向目瞪口呆的店主出示了一下。随即收起證件，從兜裏摸出一臺手機，單手撥號。
“老陸，市局旁邊的茗霸霸茶館，過來領人。我正巧碰上了你找不到的那個兇手，順路給你抓住了。”白岩這才施施然起身，象征性的拍了幾下巴掌，權當鼓掌。
嗯？他是什麽時候把手機拿回去的？
展青雲收起手機，側頭看向白岩——像是聽到了白岩心裏在想什麽，虛握着拳做了個喝茶的動作，揚唇微笑：“說過了，還是你那杯比較好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