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Part.4 四面楚歌

天氣漸漸涼了，十月初的時候，顧盼也不再穿夏季制服了。展青雲拎起放在他辦公桌上的《參考消息》翻了翻，一臉嫌棄地把它丢到了角落裏，不想再看。陸遠那句“給你留個位置”一語成谶，果然在治安板塊的總結裏，有他所在的掃__部門的成果，刑偵板板塊也給他留了個位置。

展青雲的手機一聲輕響，提示新的微信信息。展青雲一邊開電腦，一邊探頭看了一眼，見亮着紅點的是白岩的頭像，他沒有搭理，只是專心處理早上的工作——自從“上次”之後，兩人已經有小半個月沒見過了。展青雲雖然沒有删白岩擅自留在他手機裏面的聯系方式，但是也沒有主動聯絡過，倒是白岩，隔三差五會發來兩句挑釁似的問候。展青雲默許着他目前這種不遠不近的聯系方式，有空還會打打嘴仗頂一兩句回去，沒有空就幹脆放置。于是，再等展青雲想起來手機裏還有來自白岩的未讀信息時，已經是中午吃飯的時候了。

“展警官，好久不見。今晚有沒有空出來喝上一杯？”大概是因為他很久沒回複，兩個小時後白岩又發來一條微信信息——“今晚六點茗霸霸酒吧見，給你看點你一直想看的東西。”

“……”展青雲看着手機，輕輕揚起了眉。

一直想看的東西？展青雲迅速把和白岩相遇以來所有的相處片段都回憶了一遍，确認自己沒有流露出任何“治安民警”這個身份以外的任何蛛絲馬跡。

至于手機，也是因為手機裏除了一個加密程式之外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才放任白岩偷走的，而且那個程序是他自己寫的，沒有任何标志性的東西，就算來的是ST7，也不大可能從那個加密程序裏面分析出來點什麽。那麽——“你一直想看的東西”是指什麽？白岩知道了什麽？——這麽想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展青雲嘆了口氣，咬着筷子回複了白岩。

“知道了，晚上見。”

——如果，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展青雲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今晚和白岩出來喝酒”這種荒唐的提議。那麽——“你一直想看的東西”，八成就是白岩為了引展青雲上鈎才故意這麽說的。

因為他們在酒吧消磨了兩個多小時，白岩幾乎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把火焰雞尾酒一杯一杯灌下去。展青雲皺着眉頭提醒過他兩次——“那個酒後勁大你悠着點”，可都被白岩無視了。

于是現在，他只能扛着完全喝斷片的白岩回家——回他自己家。畢竟展青雲是不知道白岩家住在哪兒。其實他倒有心想找個酒店把白岩丢進去完事，到底是出于一些微妙的不忍心，還是……把人扛回家來了！

偏偏這個喝醉了的人完全不老實，一直在他背上蹭來扭去，帶着酒味的灼熱氣息撲在他的後勁和耳邊。

“不想被丢下去就別亂動！”展青雲忍無可忍地警告他，一邊又把他托高了一點。

“白岩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吐在我身上，今晚你就躺在馬路邊過夜吧。”然而和一個醉鬼是沒有什麽道理好講的，白岩完全不理會他這一套，繼續蹭着他的領口，最後撐着展青雲的肩膀，甚至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垂。

“……！！！”展青雲難以控制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強忍住了自己一個過肩摔讓白岩後腦勺着地的沖動。只是艱難地單手托着白岩，騰出另一只手探到身後，一巴掌拍在白岩臉上，把他推開了一點。

好不容易到家的時候，展青雲的襯衫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他連鞋都懶得換，直接把白岩丢在沙發上自生自滅，自己先去洗了個澡。白岩似乎是緩了大半個小時之後稍微清醒了點，也可能沒有。總之展青雲把自己收拾清爽了從浴室裏出來，就看到他斜靠在沙發上，領口已經拽松了，正用手指無意識地繞着領帶。

“喂，還起得來嗎？”展青雲走過去，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喂，展、展青雲。”白岩含含糊糊地說，“我有東西要給你。”白岩繼續迷迷糊糊地看了展青雲一眼，沒有說話，丢開了一直繞在手裏的領帶。

“別扯淡了，這今天都快過去了，你要給我的東西在哪呢？”他毫不留情地說，一邊擡腿輕輕蹬了蹬白岩，“水溫正好，還起得來就洗澡去。我家床不大，睡兩個人有點擠，委屈大爺您今晚在我沙發上湊合一夜吧。”展青雲對着自家的吊燈翻了翻眼睛。

“別急嘛……這就……給你看。”展青雲猝不及防，就看到白岩整個人撲了上來，差點連他一起搡個跟頭，兩人一起踉跄着後退了幾步才穩住步子。

這時，白岩襯衫上的扣子幾乎全扯開了。展青雲差點被眼前明晃晃地裸__着的大片胸膛閃了眼睛——白岩的皮膚偏白，卻和秀氣的“白皙”完全不沾邊，是非常健康的淺淺的小麥色。大約是因為喝了酒的關系，白岩體溫偏高，皮膚上沁着一層薄薄的汗，在燈光下泛着點水光。

“你注意點，再這樣子——喂！”展青雲雖然還保持着基本的思維能力，但是今晚也并不是沒有喝酒，再說剛才在浴室被熱水蒸了一下，也稍微有點上頭。

眼下，展青雲只能一邊用力地把挂在身上的白岩撕下去，一邊沒什麽說服力地警告他。

次日。

白岩迷迷糊糊被鬧鐘的聲音叫醒，習慣性地把手探向床頭，卻只在熟悉的位置摸到了一面牆。白岩全身都是__膩的不适感，他努力把幾乎粘在一起的眼皮撕開，這才看着陌生的牆壁和天花板回過味來，記憶和現實終于對上了號——這是展青雲家。

屋主就睡在他旁邊——這張床确實不算大，睡兩個男人有些擁擠了——展青雲迷迷糊糊地伸手拍掉了鬧鐘，連眼睛都沒有掙開就一頭紮回了被子裏面，還用力往被窩深處鑽了鑽。

這時候的展青雲看上去和沒睡醒賴床的小孩子也沒什麽兩樣，完全沒有平時收放自如游刃有餘的樣子。白岩失笑，伸腿輕輕踢了踢他。

“喂，你今天還是要上班的，展警官。”他輕聲說，一點也不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嗓音略有些沙啞。

“看不出來啊展青雲……我說，你該不會是故意要灌醉我的吧？”展青雲從被子裏探出頭來，迷茫地看着白岩。

白岩好笑地看着他臉上的迷茫持續幾秒後變成了一閃而過的震驚，随後落回到清醒時候那張游刃有餘的臉。展青雲翻身下床，一邊抓起手機看了一眼，一邊慢條斯理地從櫃子裏扯出一件新的制服襯衫套上——這一件稍微小了一號，胸口繃得有些緊。

“不然呢？”他微笑着反問道。

“星城警校優秀碩士畢業生，我的手機也是你能随便偷的——順道一說，手機加密軟件破譯得挺快。”

“你真是故意的？”白岩愣了幾秒鐘，對此展青雲回以不置可否的微笑。

“市局緊急會議，我先走了，你自便。冰箱裏的東西想吃什麽自己拿。走的時候把門關好。”

幾小時後，白岩收拾停當，離開了展青雲的家。展青雲的茶幾上白岩留下了一個不太起眼的U盤和一張便條——“昨晚多謝款待。給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