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恩人
裴婠等了三日,終于将裴琰等了回來。
時節已入六月下旬,暑熱逼得人透不過氣來,裴琰由裴氏親衛用擔架擡着入府的時候,元氏早已哭成了淚人,裴婠扶着元氏,也和元氏一起哭的梨花帶雨。
元氏是心疼兒子,裴婠更多的則是歡喜和哥哥的重逢。
等将裴琰送到了他的竹風院,母女兩忙問起受傷情狀來。
裴琰今年十七歲,生的俊逸英挺,和年輕時的長樂候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見母親妹妹頗為擔憂,裴琰方道,“只是箭傷罷了,傷在腿上,一路軍醫随行醫治,已好了大半,如今只需每日換藥便可,不妨事的,如今民亂已平,兒子立了大功,母親該高興才是。”
又嘆道,“此番青州民亂領頭的是當地訓練有素的民兵,竟比往日殺剿的匪盜更厲害,兒子身邊弟兄,許多都丢了性命,我雖受傷,可好歹撿了一條命,和死去的兄弟比,兒子受點疼又算什麽呢——”
裴婠心頭一痛,前世的裴琰也同樣命喪青州戰場!
元氏不懂醫道,見兒子雖然被擡着回來,可傷情已穩住,便漸被安撫下來,想到那些戰死的兒郎,不由紅了眸子,“作亂賊子實在可恨,這一番,不知要讓多少百姓流離失所,要讓多少孩子的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
元氏心軟,雖嫁給長樂候後聽慣了軍中傷亡,可每聞死傷都忍不住落淚。
裴琰忙道,“母親,兒子此番能撿回一條命,全憑一位大恩人,那日兒子被困死陣之中,全靠那位大恩人從天而降救了兒子!”
元氏驚訝,一旁的裴婠也急切的看着裴琰,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哥哥,救你的人是誰?”
裴琰看着母親和妹妹期待的模樣苦笑一下,“我只知他姓蕭,身份我還不知。”
元氏蹙眉,“那恩人如今在何處?他救了你性命,我們該登門拜謝才是,你怎連身份都不知?”
裴琰說,“母親,此前雍王殿下帶着陛下禦令,一個半月前到了青州,兒子受傷是中了埋伏,恩公救了兒子,雍王殿下便暫時将他收在了身邊,後來恩公還殺了亂兵頭子立了大功,而兒子傷後一直卧榻養傷,便再沒見過他,回來之前問雍王殿下,雍王殿下卻說他的身份不簡單,至于到底是何身份,還得他查實。”
元氏和裴婠都有些不解,裴琰道,“雍王殿下連我都在賣關子,可想而知那人并非普通百姓,他晚我兩日回來,等他一回來,我再去找他便是,到時候定能得知恩公身份。”
元氏聞言才放了心,“如此便好,若是沒有恩人,母親便見不到你了,這等大恩,我們長樂候府上下都無以為報……”
元氏想到裴琰九死一生便又紅了眼。
裴琰安慰道,“母親寬心,等兒子找到恩公,咱們一起去拜謝!”
如今兒子重傷,女兒久病初愈,元氏只牽挂二人身體,陪了半個時辰便去廚房親自下廚,她一走,裴婠忙上前拉着裴琰的手,“哥哥——”
裴琰令小厮龍吟守去門口,壓低了聲音道,“腿上一箭,背上一箭,不敢明告母親,你也幫我瞞着些,不要命,不過怕母親心疼。”
裴婠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哥哥差點就回不來了——”
這話一出,前世聽聞哥哥死訊的悲痛又被牽了出來,一時尤其傷心難過,裴琰笑着輕撫裴婠背脊,“受點傷而已,怎就回不來了?哥哥勇武,等傷好了,還能再戰幾十年!你不信?我現在就能站起來給你耍一套——”
裴婠破涕而笑,忙按住裴琰,“知道了知道了,哥哥勇武。”
裴琰這才問,“石竹說你落水了,我還擔心的很,可好了?”
“早就好了,就是擔心哥哥。”裴婠疑惑道,“哥哥當真不知那救命恩人的身份?”
裴琰颔首,“只知道姓氏,那日我被救,也就路上與他說了幾句話,後來回營我昏迷了兩日,等醒來,已被送回了青州城,至離開都沒能再見面——”
說着,裴琰仿佛想起了當日被救的場景,眼底滿是贊賞崇敬。
“你是不知,那亂兵總領極擅兵法,那日我們陷入敵陣,本是死局,可怎麽也沒想到恩人竟會出現,他赤手空拳的來,撈出了我,還救了其他十多個弟兄,武功身法極是高絕,後來我被送回了青州城,他仍留在營中,竟然設計斬殺那亂民頭子,若非如此,只怕青州戰事還要再打兩月,如此也就罷了,可你猜他多大年紀?”
裴婠眼珠兒一轉,“三……三十?”
裴婠想,能赤手空拳入敵陣,又武功高絕,至少得是練武多年,又膽識過人的世外高人,怎麽也不可能是哥哥這般的年輕小子。
就三十之數,還是她往年輕了猜。
裴琰一副就知道裴婠會如此猜的表情,當下笑着搖頭,“錯了,我看他,至多不過雙十之年——”
“二十歲?”裴婠不可置信,“這麽年輕哪有這般身手膽魄?”
裴琰一臉感嘆,“所以啊,哪怕今日恩人救的不是我,我也要跟雍王殿下打探一番,這樣的人物,真是叫人心生向往,便只是同他結交為友也是好的。”
裴婠還是不能相信,“會不會是……此人駐顏有術?所以顯得年輕?”
這一說倒是讓裴琰笑了,“若真是如此,那我這自慚形穢之心,到可以淡去三分了!”
話鋒一轉,裴琰道,“你怎派了石竹去青州?石竹見到我,說他是來保護我的。”
裴婠眼也不眨的道,“病倒之後噩夢連連,夢裏總是見哥哥受傷,這才派了他去,沒想到哥哥真的受了重傷……可見我這夢是真的。”
裴琰頗疼惜,“真是傻丫頭,不過巧合罷了,夢都是反的……”
兄妹二人說了許久私話,等到了夜幕初臨,元氏帶着侍婢們提着食盒如貫而至,裴婠這才算和兄長敘好了重逢之情。
等一家人用了晚膳,又一同給長樂候裴敬原去信,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封信竟然寫了足足七八頁信箋,等寫好了信,又安頓裴琰歇下,母女二人方才離開了竹風院。
裴婠将元氏送回主院,回蘭澤院時,一路走一路想,光知道姓蕭,可天底下姓蕭的人不知多少,這要如何去猜呢?
若說身份不凡,可大楚王公貴胄皆在京城,哪有哥哥不認識的?
裴婠搖了搖頭,不由更盼雍王早日歸來。
她對這位恩人的感激之心,只怕比母親元氏更甚,他不僅救了哥哥性命,還讓她可能重蹈悲慘的人生,從重生開始便有了轉折,這輩子,她要将她和整個長樂候府的命運,緊緊攥在自己掌心裏。
這一夜裴婠睡得極是香甜。
之後幾日,裴婠和元氏日日陪着裴琰,而回府靜養之後,裴琰的傷勢也好的頗快。
一轉眼四日過去,雍王終于帶着其餘的青州駐軍将領一起回了京城。
雍王李珣乃是建安帝二子,所有立功者随他回京受賞。
第二日一早,裴炎派的人還沒出門,聖旨先到了長樂候府,建安帝念裴琰立了大功,着其入禁軍金吾衛當值,領從四品中郎将之職,知道裴琰重傷,又令其修養二月,兩個月之後再入職!
此聖旨一至,長樂候府上下皆榮。
裴婠也頗為欣慰,哥哥不僅沒有戰死,還将平步青雲!
元氏張羅着祭祖賜下以慶賀,裴琰卻已等不及的派龍吟去見雍王。
自龍吟離開,一家三人便都在等,從下午等到晚上,龍吟方才回來。
龍吟郁悶的禀道,“小人沒見到殿下本人,今日殿下府中人多,只怕是為了青州後續之事忙碌,不過小人見到了殿下身邊的近侍常公公,表明來意之後,常公公将小人的意思送到了殿下跟前,而後常公公出來說,殿下讓小人回來,說我們馬上就會知道那人是誰了——”
裴琰不可思議道,“沒說別的?怎麽就很快知道了?他會來長樂候府?”
龍吟搖頭,“這個不知,常公公也不懂。”
裴琰只得苦笑,“得……這啞謎打的,如此就真的只能等了!”
裴婠也頗不甘心,內心很是怨那雍王,然而諸位皇子雖然還算給長樂候府面子,可畢竟地位仍有懸殊,雍王話已在此,他們不好追纏。
可雍王這個“馬上”卻馬了四天都沒動靜。
裴婠和裴琰伸焦急盼着,盼到裴琰都能起身走路了,都沒等來救命恩人,第五日上,忠國公府蕭氏的大管家蕭昌興來了府中。
京城之中王公世族頗多,長樂候算其一,這忠國公府更是大楚開國時的從龍之臣,時至今日,當初跟着太/祖一同打天下的也就只剩他蕭家了。
大抵六十多年前,蕭家的嫡幼女蕭蘭嫁給了裴婠的曾祖裴景謙,因此兩家也有了姻親,而如今的忠國公蕭淳雖然和裴敬原年紀相差不大,卻因這段姻親比長樂候高了一個輩分。
長樂候府正堂之中,蕭昌興恭敬的道,“今日本該是國公爺親來,可侯爺不在府中,世子又在養傷,便只派了小人來,請夫人和世子小姐明日過府一聚。”
元氏微訝,“府上明日可是有喜事?”
蕭昌興遲疑一瞬,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見元氏三人都疑問的看着自己,蕭昌興有些難以啓齒似的道,“明日請了素日來往多的親戚們……明……明日是個認親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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