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葵水

前世的戚同舟和蕭惕同為賀萬玄義子,皆受倚重,皇城司雖然是由賀萬玄把持,可在賀萬玄之下,戚同舟和蕭惕卻因地位相當,一開始便明争暗鬥。

後來,戚同舟伏誅之事更是鬧得滿城風雨。

如今蕭惕雖然入了金吾衛,可前世的争鋒相對似乎又重演了。

裴婠欲言又止,蕭筠心有餘悸的低喃,“皇城司可不好收拾……”

說着,蕭筠目光複雜的看着蕭惕,皇城司橫行京城,便是忠國公蕭淳也避其鋒芒,可蕭惕卻是膽大無忌,蕭筠一邊腹诽蕭惕此番會不會給忠國公府惹上麻煩,心底卻又隐隐覺得蕭惕适才徒手攔馬救人果真厲害。

若是她另外兩個哥哥在此,只怕絕不會吱聲。

裴琰沒聽見蕭筠之語,只笑道,“好啦,咱們是來賞燈的,可不能因為這點事壞了興致,走,去未央池——”

裴婠咽下滿腹雜思,帶着蕭筠往前走,蕭筠想起剛才蕭惕的話,撇着嘴學舌,“只怕攪了我小侄女賞燈之興,合着侄女比妹妹還親,合着壓根沒把我放在眼裏……”

蕭筠邊走邊嘀咕,裴婠聽見了不由失笑,“你對人家都沒好臉色,人家怎麽敢提你?”

蕭筠張嘴,卻辯駁不了,回頭瞄了一眼蕭惕,低聲道,“他怎麽一點也不怕皇城司,他是不是剛來京城,還不知道皇城司的厲害?”

裴婠哭笑不得,“天下誰人不知皇城司的厲害?”

不是不知皇城司厲害,而是要比狂悖,只怕誰也及不上他蕭惕!

而此時的皇城司雖然狂妄放肆,卻遠比不上前世蕭惕掌權時的皇城司。

賀萬玄再如何得聖寵,明面上卻還和世家井水不犯河水,好比他戚同舟再如何大膽,也不敢對裴琰拔劍相向,後來蕭惕掌權,皇城司才真正淩駕于世家權貴之上,蕭惕于朝野只手遮天,活閻王之名令人聞風喪膽。

想到活閻王就在身後,裴婠禁不住背後一涼。

戚同舟帶來的驚惶很快散去,等未央池方向有煙火升空時,整個東市的熱鬧打到了極致,裴婠一行還沒到未央池邊,便被擠在人潮中難進一步。

裴琰看向未央池正對面一座明燦瓊樓道,“真是……怎麽擠在這了,我還在春風樓定了位子,咱們在那樓上賞未央池景才是最妙!”

此處距離春風樓不到百步,然而前面的人潮不動,他們只能幹看。

蕭筠不耐道,“往年也沒見這般多人,怎麽今年這般擠,咱們哪裏是來賞景的,根本是來受罪的——”

人潮摩肩接踵,蕭筠出了一身的薄汗,只覺又悶又熱,裴琰仗着身量高往前看了一眼,“是個戲班子在前面搭了臺子唱戲呢。”

蕭筠越發焦躁,垂眸一看,只見自己手裏的桃花燈不知何時,被擠得桃花穗子都掉了,蕭筠心火亂竄道,“我的燈都壞了,不成,我要換一盞去!”

進雖難,退卻容易,蕭筠轉身便往左後方的花燈鋪子去。

裴婠忙要跟上,“不能讓她一人去,人多出事就麻煩了——”

裴琰無奈,又知蕭惕和蕭筠不和,只好認命的道,“行了,到處都擠,你們在這等着,我去看着那位大小姐。”

蕭惕點頭,面上八風不動,心底卻已醺然。

裴琰追出幾步,一回頭見裴婠和蕭惕就站在原處便頗為安心,到了鋪子便催蕭筠,奈何蕭筠買完了燈,竟又看上了一旁花樣繁多的荷包扇墜兒來,偏生鋪子裏也人多,她遲遲湊不到跟前。

裴琰跟在她身後耐着性子等,沒多時一回頭,卻見外面擁堵的人更多,而剛才那地,哪裏還有蕭惕和裴婠的影子?!

蕭惕和裴婠只聽見前方一陣歡呼叫好,繼而擁堵的人潮忽然就動了,後面的人擠上來,她二人竟被裹挾着往前去,裴婠一時着急,“他們還沒回來——”

裴婠被擠得歪歪扭扭,蕭惕忙将她拉在身前護住,前面戲臺子又起樂聲,人潮更是洶湧,蕭惕和裴婠被擠在一起,裴婠後背幾乎貼着蕭惕胸口。

蕭惕看了一眼春風樓,“別着急,我們去春風樓等他們。”

裴婠回頭,只見人潮看不到頭,更瞧不見裴琰和蕭筠,便依了蕭惕,“也只有如此了。”

沒走幾步,裴婠忽覺小腹隐隐作痛起來,想着下午祭婵娟之時貪了涼的瓜果,裴婠不由暗悔,她身體不适,面上便是皺眉忍痛之象,蕭惕時刻注意着她,只以為她被擠得不舒服,便一把将她手腕牽了住。

“跟着我——”

蕭惕眼明腳快,雖是順着人潮走,卻是不斷地往邊緣去,他在前開路,裴婠只需跟在他身後便可,沒多時,二人擠到了外圍來,裴婠松了一大口氣,蕭惕指了指春風樓,“去那裏休息,毓之他們找不到我們也會過來。”

裴婠又跟着蕭惕,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春風樓。

裴婠以為蕭惕沒來過春風樓,正要去找掌櫃報裴琰名字,卻見蕭惕已輕車熟路的遞了腰牌讓夥計帶路,待上了三樓雅間,裴婠徹底的松了口氣。

走到窗前往下一看,只見未央池兩邊池畔皆是密密麻麻攢動的人影,而裴琰和蕭筠還不知在哪裏,裴婠苦笑道,“哥哥也不知何時能擠過來。”

夥計送上茶點,蕭惕一邊斟茶一邊安慰,“有毓之在,不會出事的,先過來坐下歇歇。”

裴婠只好回身落座,剛一坐下,裴婠的面色就變了。

那種熟悉的隐秘濡濕之感令她剛放松下來的神思轟然緊繃。

她看着遞茶過來的蕭惕,久久僵愣着不敢動。

她怎麽忘了,前世的她,便是在十三歲的夏末來的葵水……

“怎麽了?”蕭惕看着裴婠,有些疑惑。

裴婠動了動唇,卻不知如何開口。她素來體寒,因此前幾日落雨之時手腳發涼也沒在意,便是适才忽覺腹痛也沒想起來,最要命的是,她今日宮裙月白,輕紗薄绡……

“我……”裴婠言語艱難,緊張之下面色更顯蒼白。

蕭惕放下茶盞,敏銳道,“可是哪裏不适?”

裴婠攥緊了袖口,半晌才道,“三叔……能不能将筠兒找來……”

話出口,裴婠更發愁,人那麽多,找到蕭筠只怕已過了三更,何況蕭筠也沒帶多餘的衣裳,而下面水洩不通,便是她想現在回府也無路可走。

蕭惕眉心微擰,若是哪裏疼痛,對他也可言說,可裴婠卻讓他找蕭筠來。

蕭惕上下打量裴婠幾瞬,想靠近裴婠一分,卻見裴婠防備的揪着裙裳,僵坐着動也不敢動,他眼底閃過幾分疑色,“你……”

裴婠強作鎮定,蕭惕卻忽而想到了什麽,“我知道了,你在此莫動,我去去就來。”

裴婠驚訝,“三叔你——”

你知道什麽了?!

然而她沒問完,蕭惕已轉身出了雅間的門。

等待煎熬又羞恥,裴婠起身一看,黃花梨的凳子上果然一點輕紅。

裴婠面色也極快的由白轉紅,腦中更亂做一團,她連忙掏出帕子擦幹淨,正惶然無措不知如何收拾自己的宮裙,腳步聲已去而複返近了門口。

裴婠連退數步靠牆站着,蕭惕拿着一件鴉青鬥篷走了進來。

一見她背牆而站面色含羞的樣子,蕭惕已是心知肚明,他盡量裝作無事發生的走上前來,溫和道,“披上,我送你回去。”

裴婠戒備緊張的望着蕭惕,美眸大睜,受驚的小鹿一般。

蕭惕心知裴婠的顧忌,假裝道,“我看你面色不好,披上鬥篷免得着涼了……”

裴婠心尖微顫,雖然這個理由看起來屬實不真,可她不得不承認這個鬥篷能救命,借着粉飾的太平,裴婠雙手微顫的去接鬥篷。

可就在她剛拿到鬥篷的一瞬,因為緊張沒放好的雪白絲帕從她袖口滑了出來。

絲帕落地,紅梅白雪。

轟的一聲,裴婠臉上着火似得燒了起來,她兩眼發黑的想,這下真的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了一版本不滿意推掉重寫,所以更新有點晚了,古早的梗和古早的作者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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