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争鋒

蕭筠下馬車就看到蕭惕站在裴婠身邊,當下便擰緊了眉頭,等走到裴婠跟前,低聲嫌棄道,“怎麽還請了他來?”

蕭惕站在她二人外側,明顯是要護着她們,裴婠心底一軟,對蕭筠道,“他救了我哥哥性命,你說我該不該請他一游?”

蕭筠被堵住話頭,一轉眼卻見裴琰拿着一盞桃花燈走了過來。

裴琰走近遞上來,“你可算來了,喏,給你的。”

裴琰和蕭筠也是自小玩到大的,很是熟稔。

蕭筠面上浮起三分笑意,“算你懂事——”

蕭筠比裴琰兄妹也高了一輩,便時而以輩分打趣,裴琰聽了眉頭高高挑起,“要不是婠婠提醒我,我也記不起來。”

裴婠扶額,眼看又要唇槍舌戰,連忙拉住蕭筠道,“好啦好啦,咱們該去賞燈了。”

蕭筠哼了一聲,這才作罷,便和裴婠手挽手,一起朝東市去。

東市是京城最繁華之地,沿着主街一路往東南走,盡頭便是未央池,今日賞燈的重頭戲,便是在那未央池畔,越是往裏人潮越是擁擠,她二人走在前,後面裴琰和蕭惕緊跟着,生怕被擠散了,主街兩側酒肆樓臺林立,門前都紮了數丈高的燈樓,火樹銀花,明若白晝,走在其中,幾疑入了瓊宇仙宮。

蕭筠手執桃花燈,漫步賞景本是高興,可想到後面跟着個膈應的,仍忍不住和裴婠耳語,“你那日說他殺人如麻似個活閻王,卻是不假,前日母親把我叫到跟前,也似你那般叮囑了我,外祖母當時也在,還說他能在青州一人殺百敵,只怕哪一日惹到了他,他連我們也殺——”

裴婠聽的有些心虛,“這……他殺的是惡敵,對我們怎會如此?”

蕭筠卻道,“我們不招惹他,他自然不會把我們當敵人,可有朝一日我們惹到他呢?到時候他視我們為敵,豈非毫不留情?”

裴婠苦笑,如今她對蕭惕雖不再那般恐懼,可蕭筠的話卻也牽出她心底深處的隐憂,畢竟前世的蕭惕為奸為佞,做下的惡事簡直數不勝數。

此時四人已行入極熱鬧之地,四周除了一眼望不到頭的繁盛燈海,攤販雜耍者也極多,可就在這時,一道被掩在熱鬧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走在前的裴婠幾人毫無察覺,他們身後的人潮卻忽而驚叫起來,蕭惕比裴琰快一步回身去看,只見後面的人潮驚惶四散,而四道着蜃龍袍的輕騎入了蕭惕眼簾。

輕騎疾馳而至,竟沒有一點因人潮減速的意思,有人被撞翻在地,有人連滾帶爬的往街邊躲去,不多時,四匹快馬已至近前,而在蕭惕身前五丈之地,一個落單的三四歲男童茫然杵在原地,眼看着馬蹄就要落在他身上!

裴婠回身之時便看到蕭惕飛身往那男童撲去——

就在蕭惕将那男童攬入懷中之時,那疾馳在最前的快馬也到了蕭惕身邊,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裴婠更是倒吸一口涼氣,那匹快馬高峻蠻橫,蕭惕若被撞倒只怕不死也傷!

電光火石之間,蕭惕身形如幻影似的一避,與此同時,他一把拉住快馬缰繩,只聽一道慘烈的嘶鳴,那匹肆意沖撞行人的快馬,竟然生生被攔了下來。

馬嘶聲凄厲,周遭所有的熱鬧都在那一瞬間遠去。

裴婠和蕭筠身邊的行人驚惶而逃,只有她二人突兀又安穩的站在正中,而那幾匹快馬如奔湧的洪水戛然而止,都被攔在了蕭惕身前。

裴婠看着這一幕,心頭忍不住顫了一下。

被人徒手攔下,馬兒吃痛,馬背上的人則狼狽,馬兒尥蹄而起的一瞬,馬背上的人差點被掀翻下來,馬兒還未站定,一道冷厲含怒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蕭三爺。”

墨色的蜃龍袍泛着冷光,說話之人腰間的伏虎刀更令人生畏,這通身的裝扮明晃晃代表着“皇城司”三字,再加上那滿含怒意的聲音,是個人都要膽顫三分。

蕭惕五指微動,松了松因用力而微麻的虎口,先将那男童放下才看向馬背上的人,“戚千戶。”

裴婠這才看清,那馬背上的,正是那日認親宴上傳聖旨之人。

戚同舟居高臨下盯着蕭惕,細長的眸子微狹,“蕭三爺此是何意?”

皇城司橫行無忌,一路闖來,行人或躲或避,或逃或傷,皆無人敢發一句怨言,可他蕭惕,竟敢上前攔馬,戚同舟将不快顯露在臉上,眼底隐隐藏着殺機。

蕭惕卻一身泰然,他身無兵刃,站在高頭大馬之前,氣勢卻分毫不輸,“戚千戶當街縱馬,雖是皇城司特權,可今日秋夕佳節……”

他頓住,圍觀之人屏住呼吸,不知他要如何圓話。

蕭惕眸光輕柔了一分,“只怕攪了我小侄女賞燈之興。”

四周微嘩,戚同舟更是瞪大了眸子,看向不遠處,也不知裴婠和蕭筠哪個是他口中的小侄女,卻覺蕭惕這理由匪夷所思,簡直……簡直是不拿他們皇城司當回事!

裴琰本就不爽皇城司,此刻上前,“戚千戶若有公案在身便也罷了,若無公案在身,我少不得要上本折子同陛下說理,如此節慶,陛下欲與民同樂,皇城司人自己孤寡便罷了,竟當街傷人引發民怨,也不知陛下會站在誰那邊?”

皇城司督主歷來為宦官,其麾下更是太監同無名之輩雜糅,因此裴琰才有這孤寡一說。

戚同舟冷笑一聲,好似才看到裴琰似的,“裴世子這頂高帽皇城司卻不怕戴,陛下公允,自然知道皇城司忠君之心,如今裴世子和蕭三爺雖同入金吾衛,可皇城司有無公案,還輪不到你們金吾衛來操心。”說着,戚同舟不懷好意的看着二人,“金吾衛酒囊飯袋者衆,二位卻還算俊傑,真是替二位可惜了。”

金吾衛軍将多為世家子弟,雖說纨绔者的确不少,可戚同舟話中盡是嚣張狂妄,意在打壓金吾衛,顯皇城司權勢之盛。

裴琰氣的怒目将罵,蕭惕卻薄笑道,“戚千戶今夜,可是為了青州之事奔忙?”

如同被點中了痛穴,戚同舟面上狂妄頓滞,他眸光如劍看向蕭惕,蕭惕卻不動如山,“皇城司顯赫,可有朝一日,卻也淪落到了和金吾衛争鋒,孰重孰輕,還未見分曉。”

皇城司能橫行霸道,不過是因為建安帝寵信,可如今本該交給皇城司的青州亂民案,卻因為金吾衛而久久未決,這說明了什麽,皇城司督主賀萬玄明白,他戚同舟也同樣清楚。

青州亂民案最終落在誰手,足以表明二司在建安帝心中地位的輕重變化。

戚同舟眸色忽沉,一把拉緊了缰繩,急慌隐現,“是什麽給了蕭三爺這樣的信心?回去告訴岳指揮使,千萬手段盡管使來,皇城司還沒怕過誰。”

言語仍然狂傲,可底氣卻沒先前足了,雙腿一夾馬腹,戚同舟利落的道,“二位且與民同樂,我們要為陛下排憂解難了——”

說完馬鞭一落,雖然還是往前走,馬速卻比先前慢得多。

四匹輕騎眨眼間便走遠,裴婠站在原地,只覺戚同舟禦馬經過之時,神色莫測的看了她一眼,她拉着被吓住的蕭筠上得前來,滿眸擔憂,“哥哥——”

裴琰轉過身來,哼道,“別怕,皇城司走狗罷了。”

蕭惕也看向裴婠,眼底盡是安撫,裴婠卻很是不安,“這個戚千戶是何身份?”

裴琰聞言便不屑道,“賀萬玄義子之一戚同舟,雖然是個千戶,卻也算得上皇城司二把手,怎麽了?被吓到了嗎?放心,以後哥哥收拾他,現在他狂,以後有他哭的時候!”

裴婠心驚不已,目光一轉看向蕭惕,她不知道應該怎麽提醒蕭惕……

前世的戚同舟在蕭惕取代賀萬玄之前便死了,可戚同舟,卻是因毒殺蕭惕不成,而被賀萬玄以同門不得內戕之名處以極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編輯說原文名有違規之嫌,所以改啦,希望大家喜歡新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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