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許約

外面天色将黑,裴婠沒想到蕭惕這時候來了。

“三叔……你怎麽來了?”

蕭惕扶着裴婠站好,好整以暇道,“我來找毓之。”

說着又問,“你這般着急,總不是來迎我的吧?”

裴婠面上一熱,“我……我是打算出去買……買書……”

裴婠胡亂編了個借口,蕭惕倒也不疑,可就在這時,雪茶和辛夷氣喘籲籲的追了上來,辛夷道,“小姐跑這麽急做什麽,藥材鋪子又不會關門!”

蕭惕的眉頭便高高揚了起來,似笑非笑道,“去藥材鋪子買書?”

裴婠耳朵尖又紅的沾了丹朱一般,這才氣弱的道,“其實……是給三叔的藥膏還沒做好,差一味藥,正要去買,我知道三叔要去青州,想在今天晚上做出來,免得失信三叔。”

裴婠理虧心虛的樣子格外嬌憐,蕭惕掃一眼她微紅的耳廓,笑道,“這麽晚了,等你到藥材鋪子天都黑了,再回來便是深夜,我可不放心。”

裴婠作難,“可是……”

“可是答應了給我的藥膏,也不能不做。”蕭惕話鋒一轉,眼底竟有兩分傷心似的,“我原以為你第二日便要給我送去,誰知等了三日也不見影子。”

裴婠本就自責,又見蕭惕當真一直在等,忙解釋道,“這藥膏本要六七日才做得出,這幾日我一直在做,卻仍是沒趕得及——”

蕭惕嘆了口氣,“原是這樣,我還道你忘記了。”

蕭惕望着裴婠,眼底落寞更深,裴婠忙道,“怎會忘記?若是忘了,豈非失信于三叔。”

蕭惕這才又浮起笑意來,“既是如此,你也不必着急,我明日便走,你難不成要今夜不眠不休為我做藥?”

裴婠本打算如此,可蕭惕一問,卻是說不出這話,蕭惕很快替她做了決定,“這藥不着急做,等我回來再給我,如何?”

裴婠遲疑道,“可三叔此去不知多久,且三叔的傷勢如何了?”

蕭惕便從容道,“便是惦記着你的藥,我也會早些回來的,傷勢的話……暫時無礙,等以後得了你的藥,便能好透。”

裴婠好似被蕭惕說服了,這時蕭惕傾身低問道,“你的不适可好了?”

裴婠一時沒反應過來,心說她沒得病啊!

四目相對,裴婠看到了蕭惕眼底的關切,電光火石間,她知道蕭惕問的是什麽了,頓時,裴婠面頰又浮起兩分紅暈,她做賊心虛的四下一望,“我……當然好了。”

蕭惕輕笑了一下直起身子來,“那好,那帶我去見毓之吧。”

裴婠對這事本就無地自容,蕭惕不問便罷了,可沒想到蕭惕竟然還主動問她,裴婠一邊帶路心底一邊腹诽,面上紅暈久久不散,又想,自她醒來,心境已非尋常豆蔻之齡的小姑娘,對着旁人總能應付自如,可蕭惕卻總能讓她心神不定!

等到了竹風院,裴琰一見蕭惕便高興不已,二人落座沒說幾句話便提到了青州案,蕭惕道,“明日一早離京,我知你牽挂青州的案子便過來了,也算臨別一見。”

說這話時,蕭惕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裴婠。

裴琰對蕭惕的心思毫無所覺,“我本打算得了準信兒去找你的,你倒先來了,既明日走,我便明日去送你,此行并不容易,你萬事小心。”

蕭惕點了點頭,裴琰略一沉吟幹脆把話說明白些,“雖說金吾衛得了此番查案之權,可皇城司想必不會真的善罷甘休,尤其要忌憚的,是他們的魑魅營。”

若是前世,裴婠只覺朝事複雜枯燥,絕不會多聽一句,可如今,裴婠卻為了長樂候府時刻注意着朝中動向,聽裴琰說起皇城司,裴婠一雙耳朵豎了起來。

蕭惕聽到“魑魅營”三字,眉頭也是微微一皺。

裴琰道,“皇城司是天子直屬衙司,雖然橫行無忌,可刺探暗殺這等事,卻不會由着蜃龍袍的皇城司禁衛去做,在皇城司中,有一個專門培養殺手和間者的地方,便是魑魅營,這裏面的人,又被叫做‘無面人’,他們武功高絕,易容之術高明,身份成謎,便如黑暗中的影子一樣,無論是平頭百姓,還是王公貴戚,只要皇城司下令,便可無孔不入。”

說着,裴琰又淡淡一笑,“聽聞戚同舟便是從魑魅營出來的,不過這消息也不确切,此番青州民亂不知要牽扯幾方勢力,皇城司也不會讓岳指揮使憑此案建功。”

蕭惕颔首,“這我倒不知——”

裴琰笑,“你剛來京城,不知道很正常,便是我也是花了心思才了解到這些的,既然入了金吾衛,死對頭的事我自然得讓你知曉。”

蕭惕笑着應聲,裴琰便又将京城世家衙司彎彎繞繞的事,想起來什麽便說什麽的告知蕭惕,蕭惕神色溫淡的聽着,到了關鍵處便點頭配合,很是受教的模樣。

沒多時,蕭惕見外面夜色如墨,便提出告辭,裴婠起身道,“你稍等片刻,我有一樣東西贈你——”

裴琰說完便出了暖閣往書房去,屋子裏便只剩下了裴婠和蕭惕兩人。

裴婠自從帶蕭惕過來後便一直一言不發,蕭惕此時看着她道,“明日我離京之後,小侄女切記對我的承諾。”

裴婠挑眉,蕭惕眸光微深道,“那玉墜兒的事我幫你瞞了毓之,你可不得出亂子。”

裴婠頓時明白過來,立刻道,“三叔盡管放心,我絕不私見他,如此便不會出事了。”

蕭惕不置可否,卻又問,“我雖不限你做藥的日期,可你會不會偷懶?”

裴婠聽着這話一時哭笑不得,“三叔将我當做了什麽人,我怎會偷懶?”

蕭惕下颌微揚,睨着裴婠嘆道,“真是叫人不放心,玉墜兒的事也不放心,做藥不放心,不如我還是和你哥哥交代一聲——”

裴婠聽的吓一跳,“不必的三叔!我說到做到!”

蕭惕搖頭,“你性子單純年紀又小,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裴婠眼瞅着門口,只怕裴琰忽然回來聽見,不由上前低聲道,“三叔早先都應了我,如今怎又反悔?三叔不放心,找個別人看着我都行,千萬別告訴哥哥。”

蕭惕失笑,“你倒是鬼精靈,你在侯府內院,我如何找人看着你?”

裴婠眨眨眼,一臉的賣乖之色,“既然無法,三叔何不信我就好?”

蕭惕眯眸看了裴婠片刻,忽然道,“也不是沒有法子。”

裴婠忙道,“只要不告訴哥哥,三叔怎樣都行。”

蕭惕便真切的笑了開,“我離京日久,既不能告訴你哥哥,也不能找旁人看着你,你……便每隔三日寫一封信,告訴我你一切安好,亦用心做藥,如何?”

裴婠一愣,“可是此去青州要七八日,我便是寫了信……”

“每隔三日,我會派人來你們侯府側門等候,你只需将信交給等候的人便可。”蕭惕一臉的嚴肅正派,“信一天一夜便可到我手,知道你無虞,我也好放心辦差。”

裴婠長大眸子望着蕭惕,只覺自己被蕭惕帶偏了,她想說不必如此麻煩,可見蕭惕滿眸肅然,便覺蕭惕是真的将她安危放在了心上。

被人看重是極寶貴的,裴婠心頭湧起幾分暖意,拒絕的話便再說不出口,正在這時,裴琰返回的腳步聲響了起來,裴婠心頭一跳,連忙道,“好好好,我應了三叔。”微微一頓又鄭重道,“三叔此去,萬萬珍重。”

蕭惕眸色一暗,目光深幽的看着裴婠,有那麽一瞬,裴婠覺得蕭惕的目光有些格外的深意,可不等她細究,蕭惕已轉向進門來的裴琰。

裴琰手中拿着三尺青鋒,正是要贈與蕭惕之物。

“含章,你救我性命,我還未贈謝禮,雖然你對我的大恩非一把劍可抵,可寶劍本該贈英雄,在我心中,你當得起‘英雄’二字,這把太阿劍,非你不可。”

太阿劍乃古時名劍,亦算長樂候府為數不多的絕世兵器之一,裴婠見裴琰拿出了太阿劍相贈有些意外,可想到蕭惕之膽氣武藝,也覺太阿劍十分配他。

見蕭惕猶豫,裴婠也道,“三叔就收下吧,三叔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還青州百姓太平,又救下了哥哥和其他軍将,這把劍乃是威勇仁義之劍,正該配三叔!”

蕭惕看着裴婠晶亮的眸子,一時竟覺這把太阿劍千鈞之重。

片刻後,他才上前接劍,太阿形制古樸鈍拙,紋飾蒼青,鋒芒不顯卻是韬光內蘊,蕭惕指尖拂過劍鞘上的上古紋飾,良久才道,“好,我必不負你的威勇仁義。”

作者有話要說:  裴婠每日一嘆:三叔今天又撩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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