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掉馬
小雪狼一步一步走到蘇青行的腳邊, 小爪子輕輕碰觸地面,沒有留下任何聲響。
但就算是這樣, 蘇青行似乎還是感覺到了小家夥的靠近, 靠在座椅上休息了會兒之後,就低頭看向走到自己身邊的小雪狼。
“醒了嗎?又想要換個地方繼續睡了嗎?”蘇青行看到小家夥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小雪狼有想要換地方睡覺了。
雖然只是很短時間的相處, 但蘇青行似乎已經摸透了這只和思思完全不同的小雪狼。
畢竟這只小家夥所表現出來的行動軌跡, 就是睡一覺,然後換個地方繼續睡一覺……
“反正也到了快要休息的時間, 不如我們一起睡覺怎麽樣?”從座椅上站起來的蘇青行并沒有看見,站在旁邊的小雪狼雙眼立刻有了神采!
因為不需要和五位試煉者一樣用晚餐, 而且今天抛磚引玉的工作也已經完成, 所以現在自然而然已經到了蘇青行應該休息的時候。自從人界出差的任務完成之後,蘇青行的工作和休息就漸漸變得規律起來。
帶着這樣的想法, 蘇青行直接彎腰将小雪狼抱起來, 一路抱着來到旁邊那張又大又柔軟, 看起來就很舒服的軟榻上, 就這麽将小雪狼摟在懷裏, 軟榻上側躺着開始閉目養神。
如果是白天的那只小雪狼, 這會兒一定會和蘇青情所預料的那樣,窩在蘇青行的懷裏直接睡過去。
可現在這只換了內料的小雪狼卻沒有半點想睡的意思,他只是享受着蘇青行的懷抱, 一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非常認真地盯着蘇青行的睡顏。
在如此的景色面前心裏帶着歪念的家夥是絕對不可能睡着的!
蘇青行的雙手并沒有抱的太緊, 所以小雪狼稍微動了動之後, 就從蘇青行的懷裏釋放出自己的小前爪,并且用小爪子底部那柔軟的肉墊輕輕碰了碰蘇青行的手臂。
看到蘇青行沒有什麽反應之後,小雪狼的呼吸有些加重,小肉墊繼續向前伸了伸,最終努力碰到了蘇青行從衣領處露出來的鎖骨。明明看起來像素白瓷一樣白,但是當小肉墊碰觸到了那一塊“禁地”的時候,卻又覺得綢滑而細膩。
也難怪小雪狼和青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忍不住對那一塊地方下嘴了。
可能是覺得脖子的位置有些癢,睡夢中的蘇青行下意識地伸出手按了按。這一動作也使得原本被蘇青行抱着的小雪狼完全恢複了自由。而蘇清醒一下子挪開的雙手,也使得小雪狼可以看清楚蘇青行側躺時腰部露出的一寸肌膚……
那好像從未暴露在陽光下的瓷白色,做夢都不曾夢到過的腰線,還有怎麽看都看不膩的睡顏已經占據了小雪狼的所有視線,無論怎麽努力也無法将目光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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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的小雪狼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更靠近……更靠近地去接觸蘇青行的睡顏,去聆聽那平靜而舒緩的呼吸聲,而小雪狼也正是這麽做的。
他動作非常小心地沿着軟榻一路走到蘇青行睡容的一側,先是小心地用爪子上的軟墊墊碰了一下蘇青行的臉頰,然後又小心碰了碰鼻尖的位置。看到休息中的少年完全沒有反應,小雪狼才壯着膽子将腦袋又湊近了一些,幾乎要用小鼻子觸碰蘇青行的臉頰的肌膚。
“你在做什麽?”一直都平靜睡着的蘇青行卻在這會兒突然睜開了眼睛,而小雪狼也瞬間反應過來,以閃電一般的速度伸出舌頭哈了哈氣,看起來就像是在努力讨好似的。
看着小雪狼那副乖傻乖傻的模樣,蘇青行越發覺得這只小雪狼和思思完全不同,最後也只是用手拍了拍小雪狼的小腦袋,嘆了口氣說:“是不是因為白天睡太多覺,所以晚上反而睡不着了?”
而小雪狼還在努力哈着氣,像是完全沒聽懂蘇青行在說什麽。
“果然雪狼和雪狼還是有區別的。”蘇青行一把将小雪狼重新抱回懷裏,用懷念的語氣說,“以前我也遇到過一只你的同類,不過他很聰明,也很聽話,最重要的是無論我說什麽,他都像是能聽懂我的意思一樣。”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有些事情我反而不敢和那個孩子說。”蘇青行将懷裏的小雪狼又抱緊了一些。
被蘇青行緊緊抱着的時候,小雪狼甚至能夠感覺到雙方身體的契合。
“其實我最讨厭的事情,就是必須要在那些試煉者的面前撒謊。”蘇青行似乎将懷裏的小雪狼當成了傾訴的對象,“我必須欺騙他們,并且用越來越多的謊言去配合最初的謊言,可這就是冥界引路者的工作不是嗎?如果每一個試煉者都知道引路者的身份,那麽整個試煉就會變了味道。”
小雪狼沒有反應,只是乖乖地縮在蘇青行的懷裏
“其實朱砂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安排我這樣的工作。像這樣坐在占蔔屋裏,不需要說謊,不需要隐瞞,只要藏在幕後并且在必要的時候發揮作用就可以了。”
“有的時候,朱砂甚至希望我可以和其他的引路者一樣吊兒郎當,忘掉工作,忘掉那些人界來的亡魂。忘掉一個個試煉世界……但我就像是一個完全不聽話的孩子,從來都沒有照做過。就連這一次也忍不住二次隐瞞身份跑去和那些試煉者見面,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小雪狼的鼻子顫了顫,但最終還是沒有發出動靜,如同完全聽不懂蘇青行的話,如同普通的小動物一樣靜靜蜷縮在那裏。
“因為我的母親也是一個冥界引路者,一個非常優秀的冥界引路者。至少在遇到我的父親之前,她從來沒有停下過引路者的工作。”這是蘇青行第一次提及自己的母親,對象卻只是一只小雪狼。
“我如今會選擇這樣的工作方式,也是因為那些母親小時候和我說起過的故事。當我的母親還是冥界引路者的時候,她所使用的方式就是隐姓埋名,隐藏在試驗者的隊伍當中,和他們一起尋找通關的方法。”
蘇青說到這裏停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他下意識地用手輕撫着小雪狼的皮毛。在看到小雪狼蜷縮在那裏之後,蘇青行也不知道這只小動物是不是又睡了過去,不過蘇青行還不打算停下這難得的傾訴機會。
“母親跟我說,她會這麽做完全不是因為冥界引路者的工作,完全不是為了調查所謂的善與惡,完全不是為了通過隐瞞而獲得什麽,她只是覺得試煉世界是和人界最相似的地方,并且非常高興能有機會和人類交朋友。”
“母親說,那種和人類相處的時光,無論過程中發生什麽,都會讓她有一種活着的真實感。”蘇青行擡頭看着帳篷頂部的繁星燈光,嚴重似乎帶着一絲憧憬。
“因為母親,我很向往那樣的工作,特別是在那裏……在那個地方呆了上百年之後,我很高興有機會可以成為冥界引路者,也很高興在試煉世界裏認識了那麽多人,發生了那麽多有意思的事情。”
“所以,直到最後一刻到來為止,我會一直好好地将身份隐瞞下去。”
說到最後的時候,蘇青行似乎又有了一些睡意,他放開小雪狼,讓小家夥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然後自己側過身去,真正閉目休息起來。
占蔔屋裏很安靜,甚至聽不見帳篷外暴雨的聲音,唯一能聽見的就是蘇青行平緩的呼吸聲。
而小雪狼也在蘇青行睡熟之後從軟榻上一躍而下,坐在軟榻旁邊的地上,有些小威風地挺起脖子,像是一個最忠實的守衛一樣守護着在榻上熟睡的“公主”。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也許他會就這麽坐在這裏守護一整夜。
過了好一段時間之後,占蔔屋的帳篷外面突然傳來奇怪的聲音。那個聲音很輕,就好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過帳篷的簾子一樣。
小雪狼在第一時間有了反應,帶着一種很輕很輕的腳步離開自己的崗位,走到占蔔屋門簾的附近。那個聲音依舊在繼續着,而且聲音出現的位置很矮。大概和小雪狼站着時的高度差不多,一直在持續,沒有停止。
“大人,大人,你在裏面嗎?”同樣很輕很輕的聲音從門簾外面傳來,聽起來似乎是年輕的男性。
因為占蔔屋已經歇業,所以這個被朱砂專門設計過的帳篷展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比如說,你可以聽到靠近門簾的人在說話,卻聽不到馬戲城的喧嘩以及外面可能有的暴雨聲。
還有就是蘇青行回到帳篷裏的時候,整個人的穿着又會變成原來的樣子,就連那不明色號的唇彩也會非常頑固而不屈服地重新出現。最後一點就是當占蔔師确認已經歇業之後,門簾內側地拉鏈就會自動鎖好,防止有外人沖撞或是有暴雨從門外飄進來。
所以,當小雪狼聽見門外那個聲音的時候,立刻找了找門簾的拉鏈。值得慶幸的是,拉鏈的高度不高,如果小雪狼完全站直身子的話應該是可以夠得着的。
回頭看了一眼榻上熟睡的蘇青行之後,小雪狼……不,是夜晚時候再次以小雪狼身體出現的死神大人立刻竭盡所能地站直身子,并且很努力很努力地伸長脖子。
在死神大人不顧形象的奮鬥下,小雪狼終于在身高達到一個臨界點的時候,成功用牙齒咬住了門簾的拉鏈,并且用力向下一拽!
可惜這拉鏈就好像正在和偉大的死神大人作對一樣,剛往下拉了二十厘米左右就直接卡在那邊不動,無論死神大人如何努力也只是拉開了這麽一個小洞而已。
“大人,大人,是你嗎?”門簾外的聲音再次傳來。
面對一點都不聽話的拉鏈,小雪狼一時氣憤,直接将腦袋對着那個小洞沖了出去!
于是,我們偉大的死神大人現在是這樣的一個姿勢——雪狼的身體徹底挺直,看起來就好像踮着腳一樣,用兩只前爪子死死扒住門簾,讓自己不至于滑落下去。
而小雪狼的腦袋,則從拉鏈的縫隙裏伸了出去,使得占蔔屋門簾的一角,突然出現了一只白色小“狗”毛絨絨的腦袋。
“大人?”那些窸窸窣窣聲響的罪魁禍首——一只被雨徹底淋濕了的黑色小貓,也非常人性化地雙腳站立在那裏,和眼前雪狼的小腦袋面面相觑。
“哦,小黑啊。”也許是脖子的部分被卡住了,死神大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好像還憋着一股氣一樣悶悶地。
“大人,能讓屬下進去嗎?外面的雨實在是太大了。”小貓翠綠的眼睛很恭敬地看着小雪狼,這可能是貓狗關系到達和諧巅峰的一幕。
“不行。”偉大的死神大人冷漠地拒絕,“進去的話,會吵到裏面的人睡覺。”
兩個“人”的對話很輕,應該是希望雙方的對話能夠保密。
雖然死神大人門簾內側的身體,已經因為兩只小前腳扒拉不住而向後滑了一下,但在親信屬下的面前,死神大人絕對不會露出任何痛苦掙紮的表情。
“您,您說的很有道理。”黑貓坐下身子,無奈承受背後狂風暴雨的侵襲。就連死神大人探出來的小腦袋,也不得不迎面接受雨水的拍打。
生活不易。
“情況怎麽樣了?”沉默片刻後,死神大人再次問道。
“就如大人所預料的一樣,那些不希望大人繼續登頂的人已經開始騷動。”黑貓繼續壓低聲音,恨不得用意念和小雪狼對話,“因為夫人的身份……所以确實有人準備向夫人下手,只不過至今沒有人得手。”
“這是當然。”死神大人努力點了點頭,“他們永遠不會得逞。”
“大人。”彙報完情況之後,黑貓突然抖了抖,将尾巴徹底縮起來,帶着很驚恐地眼神說,“下次能不能讓其他人來彙報情況?”
“嗯?”死神大人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得力助手,“怎麽了?”
“這裏……這裏……”黑貓抖得越來越厲害,“這裏真的好恐怖!”
“……”
就在黑貓的身後,泥濘的馬戲城土地上,幾乎所有的游客都倒在雨中,并且在那裏不停地顫動和蜷縮,像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厲鬼一樣,向上伸出滿是泥水的肢體!
“現在的冥界試煉都這麽恐怖嗎?”黑貓的四肢不停哆嗦,等他站直身體後就連身體和尾巴也一直都在顫,“這麽恐怖的地方,那些人類亡魂是怎麽挺過來了?好……好……好恐怖啊!”
“……”死神大人很清楚,自己這位手下什麽都行,就是有點怕看恐怖電影和聽鬼故事。
明明他自己比鬼還恐怖來着。
“你先回去吧。”小雪狼在風雨中瞥了自家還在顫抖的屬下一眼,“不要讓任何人發現夫人不在殿中。”
“是的,喵!”黑貓說着,環顧了一下四周,找到某個沒有太多“鬼”的方向,猛竄了出去,“喵!”
“……”
小雪狼将腦袋從縫隙中縮了回去,四肢着陸舒展了一下身體,剛才腦袋卡着的動作僵持着,讓死神大人都覺得有些難受了。将腦袋上的雨水甩了甩之後,小雪狼又回到了紗簾之內,在軟榻旁邊重新坐了下來,靜靜在這個試煉世界的第一個夜晚,為榻上的“公主”守護。
而在軟榻上,蘇青行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
馬戲城的新人休息區裏,五個人就這樣躺在不怎麽大的帳篷裏,睡在一模一樣的通鋪上,就算是身為女性的張艾也完全沒有得到特殊待遇。
五個人各自得到了一份食物,一份紅色的黏黏糊糊的飯,據說是用番茄熬出來的濃粥,還有一杯粘稠的紅色飲料,據說是純番茄汁濃縮而成的壓縮飲料。雖然看起來真的是惡意滿滿,但如果帶着足夠的心理建設去吃的話,味道其實不算太過糟糕。
最終吃掉這份晚餐的是程笑、張艾和歐逸,林澤學和王鵬一個因為精神折磨而失去食欲,一個則完全不敢吃。
除了五份食物之外,試煉者們還得到了一份馬戲城新人演員的時間表——
06:00 早餐
07:00 統一體能訓練
11:00 午餐
11:30 午睡
12:30 分開訓練
17:00 晚餐
17:30 休息時間
20:00 演出時間
22:00 睡覺
看起來就像是一份普通的訓練表,但沒有人知道明天要面對些什麽。
休息的帳篷裏沒有燈光,但是外面的馬戲城裏卻有一直都亮着的燈光。所以,當五個試煉者這麽躺在帳篷裏的時候,可以清楚地看見一個個人影從帳篷周圍走過。
那些人影……是馬戲城的游客們。
因為沒有自我意識,所以這些人影就算摔倒再多次,只要能夠重新站起來,就會在這裏走整整一夜,然後每一天重複輪回……
“歐逸,說說你今天的訓練吧?”林澤學輕咳了幾聲,似乎想要從人體切割的陰影中恢複過來,“幾個人裏就只有你沒有說過了,不知道是不是和我們經歷過的一樣恐怖。”
“恐怖?不會啊!”歐逸的語氣明顯十分激動,“懸空飛人實在是太棒了!”
所謂懸空飛人,自然是演員在沒有任何保護的情況下,利用各種繩索和套圈在高空中進行飛躍和各種表演。而這也是歐逸的老師“飛人”負責的訓練項目。
“我的老師啊,太厲害了!”歐逸就算躺在通鋪上,也忍不住伸出雙臂,如同歡呼一樣,“你知道嗎?我的老師雙手和雙腿都非常長,整個人看起來有兩米多高,雙手和雙腿的長度幾乎是一樣的,當他在半空中飛起來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個可怕的怪物一樣,實在是太刺激了!”
怪物?刺激?
“就這樣?你的老師就讓你看完了一整套表演?”林澤學覺得一路停下來,就只有魔術師和逃脫大師動了真格,其他人的訓練聽起來就像是過家家一樣。
“沒有看完啊。”歐逸直接坐起身子,“表演到一半的時候,我老師直接從半空中摔了下來,雙腿和雙手都摔斷了!太刺激了!”
“……”
“我沒有瞎說。”歐逸激情澎湃的說,“其實我老師就是個普通人,他的夢想就是将空中飛人表演到極致,所以他竟然研究出了一種特別神奇的假肢,一種和人類肢體不同,專門用來表演空中飛人的假肢!我的老師之所以四肢都這麽長,就是因為平日裏就套着這種假肢來進行日常生活。”
“但這種假肢的研究還是不夠成熟,每次老師表演到一半的時候就會摔下來,順便将四肢上的假肢全部摔斷。”歐逸說着,突然從被子裏掏出一件東西,“因為馬戲場裏到處都是老師摔斷的假肢,所以我就帶了一個回來。”
“啊!”同樣沒睡着的王鵬再次被吓了一跳,因為歐逸的手裏真的拿着一條手臂!
“和真的一模一樣啊,太神奇了!”歐逸晃了晃那條假肢,“能夠研究出這麽不可思議的東西,老師實在太厲害了!”
“我就知道你會是我們當中第一個适應馬戲城的人。”林澤學低聲喃喃了一句,“卻沒有想到你這麽快就喜歡上空中飛人了。”
“不,我對空中飛人一丁點興趣都沒有。”歐逸瞬間否認。
“啊?”
“我只是對老師制作假肢的技術太敬佩了!”歐逸如同瘋了一樣抱住那條手臂,“如果我能夠從老師那裏學到方法的話,我一定不會把這麽驚人的能力浪費在空中飛人身上!我能做的事情很多很多,無論多麽刺激多麽精彩的生活,我都能夠達成!”
“不管怎麽樣,你開心就好。”沉默片刻後,林澤學轉移話題,“程笑,既然這個世界在你眼裏已經這麽絕望了,為什麽你不像張艾那樣四處尋找死的方法呢?”
“抱歉,我還是想說……想死的人不會挑剔死法。”程笑看起來睡的很熟,卻沒有想到下一秒就搭了話,“如果我想死的話,會随便找個角落默默解決,所以不用擔心。”
“沒有人在擔心你。”林澤學在精神的壓迫下開始犯困,“我都不知道明天那個魔術師會不會把我的頭砍下來,然後換一個狗的腦袋。”
“我一輩子倒黴透頂了,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因果,那我可能上輩子是個無惡不作的魔鬼,才擁有了現在灰暗的前半生。”程笑的手撫摸旁邊的帳篷,似乎能夠感受到那一個個從帳篷外面經過的“游客”。
“家鄉的人說我是天煞孤星,所以一家人都在事故中喪身,卻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程笑的聲音很平靜,但平靜中帶着一絲絕望,“你們可能無法體會到那種感覺,看着家人的屍體一個個從身邊被運走,自己卻不得不活下來。無數的人圍繞在我的身邊,描述着我能夠活下來是多麽偉大的奇跡,感慨着我的生命是全家人生命的延續。”
“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用更積極的态度去面對人生,應該珍稀得之不易的生命。”
“但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寧願在那場事故中和我的家人一起死掉。走的人必然痛苦,但留下來的人又何嘗不痛苦?”
“最終留在我身邊的,就只有’程笑‘這個名字,和大腦中一個讓我活下去的惡魔,一個讓我快點結束生命的天使。”
程笑說完,就不再說話,整個帳篷裏變得極為安靜,甚至能夠聽見帳篷外面傳來的各種腳步聲,以及“游客”們的交談聲。
有人一夜無眠,有人一夜無夢。
蘇青行的睡眠很淺,所以在試煉者們的起床時間到來之前,蘇青行就已經醒了過來,然後就看見小雪狼正趴在軟榻旁邊呼呼大睡,就算蘇青行伸手将小家夥抱起來,它都完全沒有醒來的意思。
蘇青行将睡着的小雪狼重新放回軟榻上,自己則坐到水晶球的正前方,伸手将水晶球擦亮之後,他要讓自己的聲音傳達入馬戲城五位老師的耳中。
“各位,很期待今天晚上新人們所參與的第一次演出。”
蘇青行并沒有得到回應,但他知道所有的馬戲老師都已經接收到了他的消息,而五位試煉新人也已經到了必須起床進行訓練的時間。
上午是所有人集中在一起的體能訓練,監督試煉者進行訓練的人之一是他們都非常熟悉的小醜。
這一次,小醜的手中依舊拿着五枚繪有五個人素描的氣球,身上的藍色背帶褲變成了和上衣同色的紅色條紋運動褲,脖子上還挂着秒表和哨子,看上去倒是一副準備參加體育運動的樣子。
除此之外,小醜今天還換了一個不同的妝容,沒有在哭,沒有在笑,而是一副惡狠狠兇巴巴的樣子,很符合他今天上午的監督者身份。他只是拽了拽手中的氣球,就讓那幾個還沒睡醒的試煉者急匆匆從帳篷裏跑了出來。
因為昨天睡的是通鋪,而且帳篷裏還有女士,所以幾個試煉者都是穿着衣服直接睡下,這會兒雖然沒什麽準備就從帳篷裏跑出來,但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只是有些淩亂而已。
明明是熟悉的小醜和熟悉的氣球,但是當試煉者們從帳篷裏走出去的時候,卻發現整個世界都變了。
昨天的馬戲城人來人往,熱鬧繁華,每個游客看起來都光鮮亮麗衣着整潔,馬戲城裏還有各種各樣歡快的音樂在調動每個人的情緒。
但現在不同了。
所有人都很清楚,馬戲城裏的游客都不是真人。但五個試煉者都沒有想到,經歷了昨天的大雨之後,那些游客從泥濘中爬起來之後,竟然依舊如同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在馬戲城中游走。
那些“游客”全身上下幾乎都是泥水,使得整個馬戲城裏都彌漫着一股下水道的味道。
有幾個游客似乎在昨天的暴雨中受了傷,手臂和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折斷現象。但那些“游客”似乎完全無法感覺到痛楚,只是如同設定好的程序一樣依舊做着和昨天一樣的事情。
殘肢耷拉在那裏,臉上和身上布滿了各種因為昨天暴雨摔倒而導致的擦傷和各種小傷口。
最慘的一些“游客”,此刻更是泥水混着血水,像是行屍走肉一樣在馬戲城裏走來走去,晃來晃去……
還有馬戲城裏原本的音樂,也似乎因為昨天下雨的時候沒有保護機器,以一種出人意料的脆弱……損壞了!
原本那些歡快的馬戲城音樂,此刻雖然一直在放着,卻時不時卡機重播,聲音也變得古怪而扭曲,聽在耳朵裏就好像是哪個視頻網站惡搞的鬼畜一樣。
特別是當小醜拽着氣球,将所有人帶到馬戲城大門口之後,他們更是看見無數泥濘的人影在大門口進進出出,與他們擦肩而過。
“抱歉,我來遲了。”一輛黑色的摩托車穿過各種古怪的“游客”,來到試煉者和小醜他們的面前。
正是這次和小醜一起監督試煉者進行體能訓練的環球飛車表演者——無頭!
“喲,無頭!”小醜和同事打了聲招呼,“今天的訓練道具又要麻煩你了!”
“沒問題。”無頭對小醜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将摩托車的速度瞬間爆發,從馬戲城大門口沖了出去。
“好了,我來宣布這次體能訓練的課程。”小醜臉上的妝容兇巴巴,“你們中的大部分人應該已經知道,馬戲城的大門并不是離開這裏的真正出口,所以無論你從這裏逃出去多遠,最終還是會回到原點,也就是我這裏。”
“所以,就把這一特點當成是可以跑圈的操場。無頭已經在距離馬戲城最遠的岔口等待,你們努力跑過去,在見到無頭之後就可以向他索要一張我的撲克牌,然後無論你們怎麽跑都會回到我這裏,相當于在操場上跑完了一圈。”
小醜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怎樣都無法離開的感覺有多麽讓人絕望,只是真的将這個當做是跑圈的一種方式。
“時間限制為三個小時,訓練時間結束之後,除了第一名之外的所有人都将成為人體切割術的實驗品!中途暈倒的新人,會被改造兩處哦!”受到妝容的影響,小醜此刻露出的笑容顯得陰森而詭異,“并且會将人體切割的後果,保留到明天的體能訓練之前!”
跑步整整三個小時?!
聽到小醜的話之後,剛才還無動于衷的衆人瞬間倒吸了一口氣。他們早就已經從林澤學那裏聽說了“人體切割”的可怕之處,很難想象身體被換掉一部分,然後持續一整天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所以沒等小醜吹哨子,所有吃飽睡足了的試煉者們都撒丫子沖了出去,卻在即将沖出大門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雙腿像是定住了一樣,根本無法移動半步。
“嘻嘻嘻嘻……”小醜轉了轉手中的氣球,“我今天可是特地帶了哨子過來,所以小貓咪們怎麽可以在老師沒有吹哨子之前就跑掉呢?”
“對了,最後友情提醒一下。”小醜将腦袋轉了360度,“最初的時候,千萬不要跑得太快哦!”
說完自己想要說的話之後,小醜直接吹響哨子,并且将手中抓着的五枚氣球徹底放飛到空中去。
而雙腿恢複自由的衆人則在那一瞬間沖出了馬戲城大門,那一刻跑在最後面的王鵬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感覺……
明明他們正在飛速逃離馬戲城,但他們又很清楚自己就像是跑着去接飛盤的寵物一樣,終究還是得拿着飛盤返回到“主人”的身邊。
但王鵬卻不敢暈倒,因為他不想成為那個連續被切割兩次的倒黴鬼!
偏偏,就算王鵬再膽小,他也有一顆想要活下去的心,因為比起眼前這些恐怖的事情,他更害怕去面對死亡。
“啊啊啊啊啊!”王鵬一邊大喊着疏解自己的恐怖,一邊将自己一直都抱着書包負重丢到路邊,向着前方的隊伍飛快地跑過去,“啊啊啊啊啊,我好害怕啊!”
連續急速奔跑三小時,對于每個試煉者來說都是從來沒想過的事情,就算一開始一起出發,但很快就因為一個個停下來喘息而拉開距離。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試煉者們發現他們已經完全看不見彼此的身影,眼前的景色變得有些恍惚,那青山綠水似乎完全沒有變化,又似乎一直都在變化……
久而久之,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在第幾?是第一還是倒數第一?
其他人是不是已經拿到了第一張紙牌?
特別是當他們在絕望中終于第一次見到無頭,拿到紙牌後竟然被要求繼續前進,而不是原路返回。
“反正不管怎麽走都會回到原點,你們繼續向前走好了。”無頭說着,就指向前方突然出現的三個岔口,“選一條路來走吧,每一條路和馬戲團大門的距離都不同,是遠還是近由你們自己決定。”
那一刻,所有試煉者心中的絕望已經到達了頂點。
蘇青行獨自一人從占蔔屋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規定的時間之後。當他到達馬戲城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地上躺着五具“屍體”。
“都已經淘汰了嗎?”蘇青行的懷裏還抱着五個桃子,這是原本打算送給五位試煉者的禮物。
“應該還有一口氣,他們全部都倒在半路上,被無頭一個一個接了回來。”小醜脫下五顏六色的帽子向蘇青行表示敬意,“占蔔師先生,是否要将他們全員淘汰?”
“不至于全員淘汰。畢竟他們每個人都完成的圈數,用他們倒下前所完成的圈數來進行排名即可。”蘇青行看到每個試煉者的手中都緊緊拽着幾張撲克牌,就算已經失去意識了,也似乎還沒打算放棄求生。
“遵命,多謝占蔔師先生的諒解,您的話為他們續了一命,而我也有點舍不得這麽有趣的小學徒,嘻嘻嘻。”小醜再次彎腰行禮。
“占蔔師先生?”
原本應該昏迷不醒的試煉者當中,某個人掙紮着睜開了眼睛,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前方有些眼熟的少年。
晨光已經退去,陽光也已經灑落一角,黑衣黑褲的少年就站在那裏,帶着溫和而疏離的笑。
“你是占蔔師?”
蘇青行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原本想要利用“青行”這個身份接觸試煉者,卻沒有想到這個脆弱的身份在這裏就破碎了。
這可能是蘇青行馬甲掉的最快的一次,總覺得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你究竟是誰?是獸房的那個?是占蔔師?還是那個什麽恐怖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