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馬戲城首演

《死亡馬戲團觀察日記》

第一篇:

時間:2018年6月17日, 死亡馬戲城開業第二天。

天氣:晴。

試煉者生還人數:五人。

本日主要事件:

時間10:00,五位試煉者獲知馬戲城占蔔師真實姓名及真實相貌,并且合理懷疑馬戲城占蔔師擁有更深一層未知身份尚待挖掘。計劃改變, 占蔔師将盛裝參加今晚八點的馬戲城首演。

時間11:00,五位試煉者在休息中心進行用餐,菜譜為健康番茄粥以及健康番茄飲品, 人性化的健康飲食得到了試煉者們的一致好評。具體評價如下——

林澤學:“我的身體已經習慣了番茄的滋味,并且可能失去了品嘗其它食物的能力。”

張艾:“就算我已經忘記了其它食物的味道,我也會把番茄的味道記一輩子。”

歐逸:“下次我們要不要混點人血進去調味一下?說不定味道會變得更好一些。”

王鵬:“剛才暈倒的時候,我夢見無頭騎士長了一個番茄腦袋,并且沖上去将他打爆了。”

程笑:“還不錯。”

環球飛車導師無頭也對番茄餐表達了很高的評價, 具體評價如下——

無頭:“這是我第一次聽見膽小的學徒願意在夢中嘗試武力行為, 我認為這就是番茄套餐的神奇之處。”

時間12:00, 準時進行懲罰性人體切割術實驗, 接受實驗數為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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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出現變故,順位排名第一獲勝者歐逸自願進行人體切割實驗,故以上五位試煉者全員參加實驗,進入魔術師排練房。秉持人道主義精神, 五位試煉者擁有一次自由選擇的機會。

本次實驗結果如下——

歐逸:鷹的雙翼。

林澤學:黑猩猩的雙臂。

張艾:巨蟒的下半身。

王鵬:豬的鼻子。

程笑:鴕鳥的下肢。

以上暫時未見排斥反應。

時間13:00,人體切割術實驗對試煉者的第一次單獨訓練造成些許影響, 在此簡述各個試煉者訓練情況。

歐逸:在最短時間內掌握翅膀的使用方法, 并且在懸空飛人項目中表現出了比老師更加娴熟的才能。飛人希望歐逸可以永久保留翅膀, 辭提議遭到本人拒絕。

林澤學:在已經歷人體切割術的基礎上進行進一步實驗, 成功與獸房黑猩猩進行了頭顱交換試驗。實驗結束後, 該試煉者一度陷入對人生的迷茫。

張艾:全新的半人半蛇造型獲得逃脫大師絕贊的好評,并且在水鄉逃生訓練中表現出絕佳的視覺效果。劃重點,張艾的實驗出現變異,雙眼開始向豎瞳進行變化,并且在水下實驗中表現出蛇類特征。

王鵬:人體切割并未對王鵬的訓練産生影響,但該試煉者無任何駕車經驗,入門困難,尚無法進行特技訓練。

程笑:人體切割并未對程笑的訓練産生影響,并且第一次體驗導師小醜的神級化妝術。其他小醜用濃妝來掩蓋原本的表情,而死亡馬戲城的小醜則是将臉上原本的五官全部擦除,重新進行繪制!

時間17:00,五位試煉者在休息中心進行用餐,菜譜為健康番茄粥以及健康番茄飲品。試煉者神情疲憊,将所有番茄套餐一掃而空并且強烈要求再來一份,得到馬戲城專屬廚師“逃脫大師”的贊賞。

時間17:30,休息時間內,五位試煉者皆前往占蔔屋,拜訪馬戲城占蔔師。占蔔師盛裝出場,每位試煉者獲得一次提問機會,具體問題記錄如下——

歐逸:“蘇先生,我覺得自己在馬戲城裏已經找不到更刺激的事情了,怎麽樣才能突破這種越來越無聊的現狀?”

林澤學:“蘇先生,當我的身體五分之一是動物的時候,我仍然覺得自己是一個人。但是讓我的身體只有腦袋是人類的時候,我究竟是人類還是動物?”

張艾:“蘇先生,我覺得死亡是一件好事,但每當我從水箱裏逃脫的時候,那種死裏逃生的愉悅感究竟是怎麽回事?”

程笑:“蘇先生,你家的狗什麽品種?”

王鵬:“蘇……蘇先生,你會開摩托車嗎?”

經過占蔔師先生一段時間的心理疏導後,五位試煉者的情緒得以改善。其中,試煉者歐逸決定在無聊的世界裏自己創造刺激的東西,開始致力于深入研究飛人所創造出來的假肢技術。

試煉者林澤學開始深入研究哲學問題,癡迷于思考身體和靈魂哪個更重要,希望可以借助魔術師的幫助,繼續研究肉體與靈魂的結合。

試煉者張艾覺得心理輔導能夠提供的幫助不大,希望通過更多次的逃脫實驗,想清楚那種愉悅感來自何處。

試煉者程笑,了解到占蔔師所照顧的小動物是一只幼年雪狼,心滿足意地離開。

試煉者王鵬,在占蔔師的鼓勵下,相信寒窗苦讀十多年的自己,在駕駛摩托車方面應該優于沒有腦袋的無頭騎士,并決心好好學習摩托車。

死亡馬戲城開業第二天,工作總結——

往屆試煉者在開業第二天淘汰的比例為百分之一百,本屆試煉者卻全員存活。結合多次試煉報告進行分析,出現此結果的原因與各個試煉者本身性格,以及占蔔師先生的決議有關。

具體性格分析——

歐逸:什麽都不怕,追求刺激主義。

林澤學:求生欲強烈,不過有變異趨勢,目前正在探索人體與靈魂的奧秘。

張艾:說到底就是不想死。

程笑:活一天是一天的典型。

王鵬:根據調查,這位高中生屬于“既然大家都活着,我也必須活着”的從衆性格。

根據以上推斷可以得出結論,本次試煉中出現通關試煉者的幾率很大,值得期待。

值班記錄員:小醜。

××××

蘇青行當着小醜的面,将那本只寫了一頁的《死亡馬戲城觀察日記》合上。在仔細回憶了一下觀察日記中的內容之後,蘇青行帶着無奈的表情扶額,外套略顯寬大的袖子在身側劃過弧度,足以掩飾蘇青行頭疼的表情。

“他們……”蘇青行嘆了口氣,“果然只是把我當成了心理輔導師吧?”

“是的,占蔔師先生。”

“就算知道了我的身份,好像也沒有多少人吃驚吧?”

“是的,占蔔師先生。”

“為什麽呢?”蘇青行有些無法理解。

“可能是因為占蔔師先生第一次出場的時候,大家就已經感覺到了您的與衆不同。”小醜這一次畫上了一個咧嘴笑的妝容,“剛才我特地問了一下我的小學徒,那個孩子雖然很吃驚青行和蘇先生是同一個人,但如此一來他就更加确定占蔔師先生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了。”

“好相處?”蘇青行歪了歪頭。

“是啊。”小醜笑嘻嘻地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很有耐心地回答了他們的問題吧?”

“算是。”蘇青行摸了摸下巴,不太确定當時的自己是否稱得上是有耐心。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你幫程笑撿了氣球吧?”

“只是舉手之勞。”

“第三次見面的時候,也就是今天早上,你給他們帶了桃子吧?”小醜将桌上的《死亡馬戲城觀察日記》重新拿了回去,“至少這些事情,我們這些老師是不會做的。”

“……”蘇青行頓了頓,還是有些不解,“既然這樣,為什麽他們剛才來占蔔屋找我的時候,為什麽不直接向我詢問馬戲城出口的事情,反而将我當成了心理輔導師呢?”

蘇青行記得他昨天就已經告訴試煉者們,馬戲城的占蔔師知道馬戲城真正出口所在的地方。

“那個我也問過程笑,那個孩子說不着急,就算問了說不定也得不到答案。”小醜後退了一部,恭恭敬敬地單膝跪在地上,“引路者大人,接下來程笑說的話可能有些失禮,還請您諒解。”

“他說了什麽?”蘇青行從座椅上起身。

“程笑說……”小醜頓了頓,“占蔔師先生是因為太過寂寞無聊,才會隐藏身份來見我們吧?那麽就先以朋友的方式,好好陪占蔔師先生聊聊天。”

“另外,有機會的話,他還想吃新鮮的桃子,據說那是他新的人生目标。”

“我曾經說過,不能這麽草率地決定人生目标,結果還不是什麽都沒有改變。”蘇青行搖了搖頭,然後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很快就要演出了吧?”

“是的,晚上八點,學徒們将第一次登場表演。”小醜依舊單膝跪在那裏,低頭回答蘇青行的話,“也希望引路者大人能夠出席首場表演,學徒們應該會很開心。”

“我一定會出席,小醜先生也需要先去準備一下吧?”蘇青行從桌子後面走出來,左耳的長墜随着蘇青行的步伐而搖晃,淺紫的唇色在燭光中顯現神秘的色澤,“另外,能否麻煩小醜先生提前準備幾只桃子,就當做是學徒們演出成功的禮物。”

“現在先起身。”

“遵命。”

小醜站直身子,看了一樣蘇青行身旁的軟榻,那個白天一直都在睡覺的小雪狼,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蘇青行的方向。

“占蔔師先生,我們的馬戲場一向允許寵物入內,所以您的這只雪狼……”

“不用。”沒等小醜先生說完,蘇青行就搖了搖頭,直接将西瓜那麽大的水晶球抱在懷裏,然後甩了甩袖子向占蔔屋的門簾處走去,“讓他哪兒涼快待在哪兒就好了。”

雪狼:“……”???

說完,蘇青行已經打開占蔔屋的門簾走了出去。

“是。”小醜也立刻跟了上去。

昨天晚上的時候,蘇青行聽到了那只小雪狼的動靜,聽見他拉動占蔔屋的門簾,聽見門簾外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門簾外的某個人似乎使用了一些小詭計,使得蘇青行聽不清他們在講些什麽。

但憑借這些詭異的舉止,蘇青行有理由瞬間解決這只來歷不明的雪狼。

如果不是因為和思思相同的外貌而讓蘇青行下不去手的話,也許那只雪狼也不會有機會在占蔔屋裏繼續睡上一天一夜。想到這裏,蘇青行更加覺得那只雪狼和他的思思完全不同。

那個雪狼,和思思完全不同!

深呼吸了一下之後,蘇青行向馬戲城裏最大的那個帳篷——馬戲場的方向走去。因為那個大帳篷非常顯眼,所以就算蘇青行的手上沒有地圖,也能夠輕易找到前去那裏的路線。

這是蘇青行第一次以占蔔師的身份離開占蔔屋,紫色的長外套在風中揚起,各種水晶的墜飾在馬戲城夜晚的燈光下閃爍光芒。雖然蘇青行的黑色短發略顯日常,但左耳略顯沉重華貴的墜飾,卻平添了好幾分嚴肅莊重之感。

就這麽在馬戲城各種燈光的映照下邁動腳步,被蘇青行捧在手中的水晶球似乎也多了幾分莊嚴之感。

此刻已經是夜晚八點,馬戲城裏原本如同活死人一樣游蕩着的游客們全部消失不見!當然,那些游客們并不是真的消失不見,而是全部都集中在了馬戲場的帳篷裏!

馬戲城開業後的首演即将開始,而那些在馬戲城內游蕩的“游客”們,就是演出的觀衆!

“真的……都來了啊!”馬戲場的後臺,第一次脫下高中制服換上演出服戴上頭盔的王鵬從演出幕布後面悄悄探出頭,顫顫巍巍地看向馬戲場的觀衆席。

觀衆席上黑壓壓地坐滿了“人”,但那些人的身上滿是泥濘,即使身上全是傷,即使四肢殘缺,最終還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觀衆席上,一雙雙視線直勾勾地看着馬戲場。

“連一個正常的觀衆都沒有啊,真是刺激不起來。”歐逸撲扇了一下他自己的翅膀,因為明天才能将身上這些動物的部分移除,所以今天晚上所有的試煉者都會以這種半人半獸的狀态進行演出。

“不過,王鵬你應該松了口氣吧?”歐逸不禁揶揄了一下緊張的王鵬,并且用翅膀尖頂了頂王鵬的摩托車頭盔,“這樣子的話,就算有人注意到你腦袋上的豬鼻子,也不會有人大驚小怪。”

“哼唧!”王鵬哼叫了一聲,轉頭不再理會。

“那個人真的會來嗎?”下半身是蛇狀态的張艾一登場,就把王鵬吓得撒腿就跑,倒是歐逸盯着張艾下半身看得出神,一直到張艾動尾巴将歐逸甩到一邊,才覺得周圍的空氣清新起來。

“會來的。”金發的逃脫大師依舊穿着緊身背心和熱褲,小麥色的肌膚在燈光下顯現出蜜色的光澤,“我不能說太多,但演出的成功與否以及占蔔師先生對你們的評價是非常重要的,一秒鐘都不能夠松懈!”

“是!”

“對了,林澤學和程笑到哪裏去了?”張艾想起自己好像有一段時間沒看見這兩位同伴了。

“程笑的工作是扮演小醜,所以早就已經開始進行工作。林澤學的話,好像還在後臺研究自己現在究竟算是一只猩猩還是一個人類。”逃脫大師一邊說一邊聳了聳肩。

逃脫大師作為所有馬戲老師中唯一的女性,除了要準備所有新人學徒的一日三餐之外,還需要在登場前好好整理學徒們身上的衣着。

生活不易。

“來了!”随着逃脫大師的一聲信號,所有人都從幕布後面向外張望。

黑衣黑褲黑色的短發,外披的紫色外套,各種水晶所制成的墜飾,還有左耳處沉重的點綴……這是試煉者們第一次見到占蔔師狀态下的蘇青行。

特別是當試煉者們注意到蘇青行懷裏正抱着一個西瓜那麽大的水晶球時,不得不佩服這位占蔔師的敬業性。

“沒有想到,這個孩子真的是占蔔師。”在歐逸看來,蘇青行大概和他中學的學弟差不多大,所以才用了“孩子”的稱呼。

不過歐逸剛說完,耳邊就傳來了逃脫大師的聲音:“有些事情是外表所看不出來的,就好像占蔔師先生的年齡,可不能以外表為準哦。”

在試煉者們的目光中,蘇青行一步步走到觀衆席的最前排,那裏有一排七個座位,像是評委席一樣和後方的觀衆席區分開。

蘇青行就坐在最左側的位置,将水晶球直接放置于桌面,而他身邊的其他六個座位全部都空着。

沒有觀衆因為蘇青行的到來而騷動,畢竟那些觀衆會進入馬戲城也只是程序設定的一部分而已。昨天因為下雨而推遲了首演,這也使得游客們在外整整游蕩了一天多的時間。

“要開始了!”逃脫大師壓低聲音,“大家準備進場,第一次首演老師們會全程參加,等以後就沒有這種好事了。”

“如果演砸了會怎麽樣?”張艾其實有些不理解逃脫大師為什麽會這麽擔心。

“看到觀衆席了嗎?”逃脫大師瞥了一眼那個方向,“如果觀衆們對表演不夠滿意的話,你們所看見的就不會是這麽一批乖乖巧巧坐着的觀衆了。”

雖然逃脫大師沒有說的很清楚,但當試煉者們再次看向觀衆席的時候,就覺得那些全身髒兮兮而且缺胳膊斷腿的觀衆們開始顯得更加毛骨悚然了。

所有試煉者開始離開幕布後方,接下來将是他們人生中第一次馬戲首演。對于試煉者來說,命運和人生的轉折就是如此神奇,他們不久之前還只是普通的職員和學生,一眨眼的功夫卻要在馬戲城裏表演馬戲節目?

“女士們,先生們!”臨時擔任簡單報幕員的小醜出現在馬戲場的正中間,“還有尊敬的占蔔師先生,歡迎來到死亡馬戲城師生首演,話不多說,大家一起跟随小醜先生,歡迎……”

小醜的話還沒說完,巨大的摩托車聲從現場的音響中傳來,蘇青行下意識的看向舞臺入口,猜到第一個登場的應該是環球飛人節目。

但讓蘇青行有些好奇的是,王鵬顯然并沒有在幾個小時之內學會騎摩托車,那麽接下來的表演又該如何進行呢?

随着摩托車的音響越來越近,蘇青行看到馬戲城的幕布拉開,穿着黑色車服和黑色摩托車頭盔的王鵬推着車從幕布後面走了出來。

就穿着而言,蘇青行感覺到了王鵬的逐漸進步。

但問題是,王鵬手裏推着的……是一輛自行車!不是公路車也不是山地車,是一輛帶着響鈴和車筐,全身粉紅色的淑女車!

到達舞臺之後,推着自行車的王鵬腳步踉跄全身上下透露着“緊張”兩個字。當他第一次試圖坐上淑女車的時候,甚至因為身體四肢太過僵硬而失敗。

在嘗試了兩次之後,王鵬終于搖搖晃晃地坐上淑女車,壓低後背,用力一踩,在完全違和的摩托車音效中向場地正中央的小醜“飛”馳而去!

“啊啊啊啊啊!”今天的小醜依然是演技擔當,當自行車晃晃悠悠沖過來的時候,小醜表現得就好像是被一頭大白鯊追殺一樣,拼命往幕布的方向沖。

“啊啊啊啊,小醜先生要被吃掉了!”一邊跑還一邊大喊大叫。

所以蘇青行看到的畫面是這樣的,衣服和頭發全部都五顏六色的小醜以一種誇張的慢動作向前沖,而後方的摩托車手則搖搖晃晃的騎着一輛淑女車跟在小醜身後,畫面完全沒有環球飛車的刺激感,反而像是小醜的滑稽開場秀。

全場寂靜,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蘇青行覺得今天全部演出都會變成滑稽戲的時候,一輛全黑色的摩托車從旁邊飛馳而來,幾乎瞬間就超越了在那裏林間散步的王鵬和小醜,以一種閃電般的速度沖向雜技場內擺放好的滑坡。

當摩托車利用坡度直接飛起至半空中的那一剎那,蘇青行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雷鳴似的掌聲。在進入雜技場之後,這些原本沒有自我意識的觀衆們似乎提高了一些智商,至少知道應該在表演精彩之處鼓掌。

這一次駕駛摩托車進場的,自然是王鵬的導師無頭騎士。當無頭駕駛着摩托車從半空中安全着陸,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直接沖入了環球飛車的表演場所——和巨大的球形鐵籠!

從初步的熱身,到一點點進入狀态,無頭所需要的時間比起普通的馬戲表演要短很多。

表演正式開始的時候,蘇青行幾乎只能看見那輛黑色摩托的殘影,車輪上改造出的霓虹燈彩,以及車身與鐵籠摩擦時所産生的火花,如同是球形的煙火表演,視覺和聽覺同時迸發火花。

馬戲場內的燈光也适時關閉,只留下環球飛車的區域留有燈光,使得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地看見無頭在鐵籠中所表演的各種特技,就連騎着淑女車站在鐵籠外側的王鵬,也似乎被表演吸引住了一樣,目不轉睛,一動不動。

球內表演結束之後,無頭的摩托車再次以完美的角度劃出,通過後方的滑坡一沖飛天,從王鵬的頭頂正上方飛越而過!

當摩托車飛到最高處的時候,無頭如同之前的每一次表演一樣脫帽致敬,空空蕩蕩的脖頸處鮮血流下,并且因為表演和激動而四處迸發,甚至瞬間沖入觀衆席!

蘇青行身後的觀衆席全部都遭了殃,不過他的身上倒是滴血未沾,依舊靜靜地看着無頭從場上退下,消失在幕布之後。

“需要氣球嗎?”

就在蘇青行欣賞小醜的幕間表演時,一個沒什麽感情的聲音突然從蘇青行的身側傳來。

一轉頭,蘇青行就看見穿着黃色巨型雞仔玩偶裝的程笑站在那裏,苦着一張臉,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

雞仔玩偶裝的下方,露出了鴕鳥的下肢,看起來都是沒有任何違和感。

“謝謝,工作辛苦了。”蘇青行笑着從程笑手中接過氣球,“原本以為會在這裏看見你身穿小醜裝的樣子。”

“因為那個糟糕的小醜生氣了。”穿着雞仔玩偶裝的程笑晃了晃身子,苦着臉說,“上次他為了吓我一跳,把自己臉上的濃妝全部擦掉。”

“然後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嗎?”蘇青行有些好奇的看向場內正在表演無聊滑稽戲的小醜,“一定很精彩吧?”

“是啊。”程笑也看向場內的小醜,“他真正的臉上什麽都沒有,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也沒有任何毛發,跟撥了殼的雞蛋沒什麽兩樣。”

“他就是一個怪物,如同傳說中畫皮的角色一樣,需要在臉上繪制妝容,才能像現在這樣出現五官。”程笑說到這裏,皺了皺眉,“其實很羨慕他的,如果臉上沒有五官的話,就不用費心費力地作出表情,別人也不會因為你整天苦着一張臉,而天天說這說那。”

“所以你做了什麽讓小醜生氣的事情?”

“我……”程笑頓了頓,“我趁他睡着的時候給他卸了妝,然後換了一張是日式漫畫的臉,就是那種一雙眼睛占據半張臉,鼻子小到看不見,櫻桃小嘴睜不開的那種臉……”

“所以現在,他讓我将所有的氣球送完之後再休息。”程笑說着,直接在蘇青行旁邊的座椅上坐下,“這裏應該沒有人吧?”

肥肥大大的玩偶裝很難在椅子上好好坐下,所以現在也只是沾了屁股一角而已。

“确實沒有,但如果不去發氣球的話,小醜先生會更生氣吧?”蘇青行指了指身後的觀衆席,“說不定後面的小孩子們,也會很期待收到氣球的那一刻。”

“我剛才試過了,就算将氣球遞過去,那邊也是什麽反應都沒有。”程笑手中的氣球大概有十幾個,另一只手上還拿着許多沒有吹起來的氣球,“反正肯定完不成了,晚上随便找個空地睡一覺就好了,感覺應該和休息處的通鋪差不多。”

失去所有的家人,程笑就像是游蕩在這人世間的一個黑影,無牽無挂,沒有任何顧慮,生是如此,死也只是一閉眼的功夫。

正是因為如此,程笑最初的狀态消極的如同一個已死者。

“那就坐在這裏看表演吧,第二場表演開始了。”蘇青行轉身看向馬戲城的方向,一直都存在最後方的幕布突然拉起,一個巨大的水箱呈現在所有人的眼中。

藍色的LED燈将巨大的水箱映照成蔚藍的顏色,在那之後,一條巨型的蟒蛇開始在水箱中搖擺身形。

馬戲城正上方的屏幕出現了蟒蛇的近影,也使得所有人發現那其實并不能完全算是蛇,而是一種半人半蛇的存在。

水箱的正中間擺放着一根圓柱,使得擁有了蛇下半身的張艾,可以利用自己的尾巴,纏繞圓柱,一點點向上爬。

“張艾好像很喜歡這種模式。”程笑在一旁解說,“就好像突然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說下一次表演的時候想嘗試一些更新鮮的模式。”

“但這樣子的表演應該不算是水箱逃脫吧?”蘇青行的手擦了擦水晶球,“畢竟表演者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

“是的,所以逃脫大師讓張艾暫時擔當表演的背景板,據說這也算是一種很不錯的演出特色。”

程笑剛說完,蘇青行果然看見了一身正裝燕尾服的魔術師,推着兩個豎着的巨大箱子從旁邊走了出來。

那兩個箱子就像是家裏的冰箱一樣被分割成上下三部分,上面一個部分很小,中間的部分和下面一個部分則相對更大一些,還各自安裝了一個可以打開的把手。

“接下來,讓我們歡迎馬戲城最偉大的魔術師登場,他今天晚上将給我們帶來的精彩表演是……人體切割術!”

随着小醜的報幕,魔術師向觀衆席行禮,并且走過去打開了兩個箱子上方的小門。

從箱子上方部分露出來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腦袋,一個屬于人類試煉者林澤學,另一個則屬于黑猩猩。

魔術師沒有停頓,下一秒就直接打開了箱子的第三部分。林澤學那個箱子的下方出現了長滿黑毛的黑猩猩的腿,而黑猩猩的那個箱子下方則出現了人類的下肢!

場上立刻出現了鼓掌的聲音,就連蘇青行也忍不住拍了拍手。無論本身多麽強大,從小醜到逃脫大師這五個人曾經都是鬼城的居民,也就是說生前曾經是人類。

可是小醜卻掌握了某種奇怪的化妝術,飛人創造的假肢,魔術師研究了人體切割術,三者的領悟能力實在讓人稱奇。

“如大家所見,鄙人已經成功将助手頭顱與猩猩進行交換。接下來,由鄙人的助理來說一說自己如今的體驗。”

林澤學的耳朵上帶着一個麥克風,所以當魔術師的開場白說完之後,林澤學立刻就輕咳了幾聲試音。

“又要來了。”程笑誇張地嘆了口氣,“自從接受魔術師的訓練之後,林澤學的精神狀态就很奇怪,特別是今天晚上表演之前,我們已經受到了某種精神摧殘。”

“能夠理解。”蘇青行今天坐在占蔔屋裏的時候,也接待了來訪的林澤學,這個原本看起來非常普通的大叔試煉者,來到占蔔屋之後所問的問題卻特別哲學。

面對那些靈魂與肉體,人與自然,靈魂與宇宙的問題,蘇青行自己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不過,林澤學當時似乎也沒打算真的和蘇青行讨論,只是自己沉浸在糾結和矛盾之中不可自拔,不斷地坐在蘇青行對面自問自答。

雖然蘇青行全程都沒有找到可以插嘴的機會,但林澤學自己似乎想到了某個突破口,大聲向蘇青行道了聲謝之後,就轉頭離開了。

所以嚴格的來說,蘇青行也和程笑他們一樣,是經歷了精神摧殘的一份子。

而現在站在馬戲城上的林澤學,也開始開口說話了——

“感謝魔術師先生給予我這次發言的機會。”

“……”

“曾經我覺得人生的最大意義就在于好好活下去,所以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讓自己活下去,只要能夠活下去,無論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但有一天,當我的右腿被換成了羊的小腿,突然開始思考……身體的某一部分是不是已經死去?”

“後來,我的下半身變成了黑猩猩,黑猩猩的下半身變成了我。于是我開始思考,自己究竟是一半活着,還是一半死了?”

“如果我死了,黑猩猩活着,那我的另一半是不是也活着?”

“如果我活着,黑猩猩死了,那是不是我的另一半也死了?”

“如今,當我的整個身體都變成了黑猩猩,等黑猩猩的腦袋變成了我,那麽我究竟是我,還是黑猩猩?”

“……”

“……”

全場一片寂靜,畢竟那些根據劇本來行動的“游客們”不可能理解林澤學提出的這些“哲學”問題。但一直在場上的小醜,卻已經忍不住掐斷林澤學的麥,使得蘇青行他們終于從林澤學的絮絮叨叨中解脫出來。

“現在我們都稱呼林澤學為’哲學家‘。”程笑苦笑了一聲,“如果繼續在這個馬戲城呆下去的話,估計大家也都會瘋了吧?”

“如果能看到精彩節目的話,也許我會告訴你們馬戲城的出口在哪裏。”蘇青行不再掩飾自己的目的,嘴角勾起笑容也不在形式化,反而帶着一絲愉悅,“馬戲團的演員們就是這樣,只有真正取悅觀衆,才能獲得成功。”

“到時候,有桃子吃嗎?”被番茄套餐折磨了兩天的程笑,似乎真的将吃桃子變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請放心。”

蘇青行将目光放回到馬戲場上,此刻魔術師已經做好了準備,将兩個豎着的箱子徹底打開,使得他們可以看清楚林澤學和黑猩猩如今的樣子。

“那麽現在,我将會用魔術的方式,讓他們瞬間變回原來的樣子!”魔術師說完就打了一聲響指,紅色的綢布從天而降,将兩個打開的箱子全部籠罩在內。

與此同時,半人半蛇的張艾在圓柱的幫助下突然躍出水面。帳篷的最頂端,有着老鷹翅膀的歐逸突然出現,直接從半空中飛過。

下一秒,全身用鎖鏈捆綁着的逃脫大師,直接從上方的跳臺一躍而下,整個人沉入水箱之中。而利用假肢延長手臂和雙腿的飛人,也抓住半空中的繩索高高蕩起……

死亡馬戲城第一次演出如火如荼,雖然學徒們技術不精,但各具特色的表演以及導師們的幫助,也使得蘇青行開始期待最終的演出。

與此同時,蘇青行的右手就這麽放在那枚西瓜大小的水晶球上,他彎曲食指輕輕叩了叩水晶球,嘴角泛起一絲神秘的笑容。

馬戲城的五位試煉者可能不知道,馬戲城的出口不一定是一扇門,也有可能是一枚總在他們面前晃來晃去的水晶球。

只不過……蘇青行一邊叩着水晶球,一邊看了看身邊的程笑以及場上的其他幾位試煉者。

蘇青行突然覺得有些奇怪,因為他最近所遇到的試煉者身上其實都沒有太多罪業,有的甚至不應該來冥界!

早在人界出差的時候,蘇青行就發現了這一點。就比如高二四班三十三位學生和老師,就算那些學生真的做錯了什麽,那麽老師謝夢又做錯了什麽呢?

蘇青行能夠很清楚地看見這裏每個人的罪業和死亡原因,所以才更加困惑究竟發生了什麽,才使得這些近乎無辜的亡魂來到這個冥界的試煉之地?

而在空空蕩蕩的占蔔屋裏,換了個芯子的小雪狼委屈地趴在地上。

“嗷!!”小雪狼長嚎了一聲之後,有些憂傷的看着占蔔屋的出口處,不明白自己怎麽這麽快就失寵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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