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回合,顧傾城完勝

真能對他說不嗎。“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裏?”本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初夏說出來硬是從中斷了兩三次。

葉眉嘆口氣,說出:“他在醫院。”

“你騙人,我剛從醫院回來,他不在那裏。”初夏急了起來。

葉眉又嘆了口氣,像是無奈。“他不是在工作,他是在住院。”

住院?初夏仔細咀嚼了這兩個字,笑了笑,葉眉肯定在騙人。顧傾城一向身體很好的,怎麽會住院。初夏還是一臉不相信的看着葉眉。

“剩下的,讓他自己告訴那你吧。”他不幫顧傾城踏出這一步,顧傾城會選擇永遠止步不前,因為顧傾城不知道生病後的他該怎麽面對初夏。葉眉止住言暖暖想要安慰初夏的動作,帶着她離開。

言暖暖又回頭望了初夏一眼,她正呆呆的坐在沙發上,端着咖啡杯的手隐約在發抖。“她很難過,為什麽你不全部告訴她呢?”

葉眉擡頭望了望天,又看向言暖暖。“如果有一天,我生病了,你希望親耳聽我說,還是希望從別人口中聽說。”

言暖暖不再開口,她當然希望親口聽葉眉告訴她說他生病了。

葉眉牽着言暖暖離開,沒有一個人希望從別人的口中聽說自己最親近人身上發生的事情,好事壞事都不可以,初夏也是這樣。

“葉眉,那如果現在你是顧傾城的話,你會不會選擇主動告訴我。”言暖暖一雙眼睛含着春風望着他。

葉眉一把勾住言暖暖的肩膀,在她耳邊說道:“你放心,小爺我就算是生病了,也不會忘記折磨你。”

……

初夏的腳步在醫院門口躊躇了半響,一路上她想過很多種顧傾城可能得的病,她以為她下定了決心,可是站在醫院門口,她才發現她害怕,害怕走進去,害怕從他口中聽說他的病情,如果他得的病很嚴重的話,她是應該對他笑一笑還是在他面前放聲大哭,她都不知道。

躊躇的腳步停下,淩曦從另一個方向的盡頭向她走來,初夏還來不及有什麽反應,淩曦就已站立在初夏面前。

下一刻,倆人就在醫院附近的茶吧裏面對面坐着,初夏直到坐在座位上,都沒反應過來她是怎麽跟着淩曦走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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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曦率先開口。“是去看顧傾城的吧。”

初夏點了點頭,不知道該如何搭話,兩年前淩曦從倫敦離開後,這還是第一次見她,她應該是恨淩曦的,但是她卻恨不起來,當時失去孩子的痛苦占據她整顆心,她分不出來一點精力去恨淩曦,等到痛苦漸漸消退之後,那件事情對她來說倒又淡了許多,恨也沒有力氣了。恨一個人對她來說太累了。

淩曦臉上像是遮着一層薄紗,淡淡的笑着,初夏很少能從她臉上看到過這樣真實的笑容。但是仔細思考下來,這似乎是第一次她和淩曦如此心平氣和面對面坐着,初夏又認真想了想,以前确實沒有過,從她記事起,這個表姐就一直對自己很冷淡,她又時常跟在顧傾城身邊,久而久之,兩人之間倒是沒發生什麽很深的糾葛。

這次開口,淩曦更是連客套都省去了。“兩年前,我和他離婚了。”

淩曦口中的他,初夏自然知道是誰,當初她和顧傾城分手之後,葉眉來找過她,對她說淩曦和顧傾城之間已經不是問題了,為什麽還要堅持和他分手呢。初夏那時候回答他,只有分手了,她和顧傾城才又繼續在一起的勇氣。她一直以為她想的顧傾城都知道,可是,她現在發現她好像想錯了。

“初夏,一定要讓他幸福。”初夏又是一呆,說完這句話,淩曦就走了,初夏嘴巴張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其實從她坐在這裏開始,她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淩曦利落的結完賬,從她的視線中淡淡遠去。

她們之間因為有顧傾城的存在,所以她們永遠都不可能像尋常姐妹那般嬉戲打鬧,但在對待顧傾城這件事上,她們的意見前所未有的一致,那就是讓顧傾城幸福。

回想淩曦這一生,她争過,她也搶過,但最終什麽都沒得到。在知道初夏的那些事情之後,就連淩金平都對她冷淡了許多,唯一還留在身邊陪着她的,就只剩下景芸。對初夏做過的那些事,她不後悔,也不會向她承認她的錯誤,這是她的驕傲。但是對葉眉,她卻懷着滿滿的歉意,一開始她就不應該把那麽美好的男子卷入她的生活。

這輩子,她終究還是虧欠了他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 69 章

初夏把頭抵在牆上,左腳有節奏的踢着醫院的白牆,這只腳踢累了又換另一只。還好醫院現在沒什麽人,不然初夏可能會被當成神經病對待。初夏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咬着牙深提一口氣,開門。

原先的緊張在看到病房內空無一人時消失不見,随即又升起一股恐慌,衣服還在,病房內的擺設倒像是突然離開。抓住路過的護士詢問顧傾城的下落,聽到護士說病人在做檢查,初夏才放下心來,站在走廊裏等顧傾城做完檢查回來。

熟悉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的轉角處傳來,一步一步,嚴謹有序,初夏一耳就辨認出這是顧傾城的腳步聲,初夏記得之前在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在千萬人中我能辨認出你的腳步聲,只因為你走在我的心上。”

顧傾城,就是走在初夏的心上。

擡眼,腳步聲随着人影的出現而停住。初夏就這麽一直看着他,笑意一直蔓延到耳邊。腳步聲重新響起,堅定不移的朝着初夏的位置走來。

明明只是幾秒鐘的距離,初夏卻覺得他像是走了一年之前。這次換她走向他,初夏大步向前,奔入顧傾城懷中。

顧傾城雙手扶住初夏的腰肢,微微嘆氣。“你還是知道了。”

初夏在她的懷裏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顧傾城眼眸中暈染出沉重的色彩,繼而釋然一笑,把初夏往自己的懷裏帶了帶,說道:“初夏,我得病了,很嚴重的病。”

初夏笑得更深了。“沒關系,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把顧傾城哄睡後,初夏去找醫生咨詢顧傾城的病情,顧傾城的主治醫生是崇安醫院最德高望重的一名老醫生,初夏先前也有機會見過她幾面。顧傾城也算是老醫生看着長大的,一口一句阿城讓初夏聽着多了點親切感。

“阿城之前腦部受過重擊,輕微腦震蕩并發腦水腫,這也是當初他一直頭痛的原因,腦水腫使顱內壓增高,導致顱內占位性疾病,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腫瘤。”

醫生最後的兩個字說的初夏心驚,她不懂那些專業名詞,她只知道顧傾城得的是腫瘤,他的腦子裏有個腫瘤。

“阿城腦中的腫瘤檢查結果是惡性,還好發現的及時,之前一直采取放療或同位素腫瘤內放射療法,病情一直控制到現在,沒有發生病變。前段時間,阿城找到我提出要做切除手術,惡性腦膜瘤前期做切除手術效果最好,我和其他的幾位醫生也商量過對阿城進行手術,但是阿城腦膜瘤的位置已經壓迫到大腦皮質中樞神經系統,切除不能進行徹底,手術危險極高,這也是我們采取放療的原因。”

初夏咀嚼着醫生的話,渾身輕飄飄的,怪不得當初在倫敦的時候,他會經常背着她吃鎮痛藥,她當時沒想太多,以為只是些類似于發燒感冒的小病小痛,他沒刻意告訴她,她也一直裝不知道,現在看來他的頭痛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了,或許是更久。

自诩一向細心的初夏,在顧傾城的事情上卻反而格外的粗心。原來這也是當初白天見不到他的原因,因為他一直呆在醫院治療,他只能每天入夜後回去陪着她。而自己還疑心他是不是移情別戀,他腦部受到撞擊是上次被襲擊後留下的後遺症,當時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他腰間的傷口,沒人注意到他被撞擊的腦袋。

如果初夏當初細心一點,如果當時早點治療,現在躺在醫院的人會不會就不是他……

初夏捂着眼睛,淚水從指縫中傾瀉而下,蹲在地上,肩膀微微顫抖。遠處的一個身影,在看到她時,腳步頓了頓,又沿着來時的路返回。

她剛剛問醫生切除腫瘤手術成功幾率有多大,醫生保守的給了她一個答案,百分之五十。成功與失敗各占一半。也就是手術後,他可能會繼續活下來陪着她,也可能就這麽離開她。

初夏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淚水,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又去洗手間用冷水敷了敷紅腫的眼睛,才向顧傾城的病房走去。以前都是他照顧她,這次換初夏照顧顧傾城。

吸氣,推門。顧傾城背對他坐在病床上,加濕器噴出的霧氣在他周身缭繞,氤氲的霧氣散發着悲哀的情緒。初夏走過去,在顧傾城面前蹲下,頭枕在他的腿上,心中堅信他一定會挺過去的。顧傾城的手輕柔撫摸着初夏散亂的頭發,兩人默默無言,靜谧的和諧,只需一眼,只需一個動作,他們便能知道對方心中所想。

初夏問:“第一次手術什麽時候?”

“下個月。”

下月啊,初夏想,那他們還有很多時間,還有很多時間在一起。

初夏還記得顧傾城高考那一年,她把她所有能許的願望都折合成一個,希望傾城哥哥一生健康快樂。顧傾城的一生快樂居多,健康也居多。初夏想,上天不會那麽殘忍,剝奪掉她這一生唯一的幸福。

春末夏初,醫院道路兩旁的櫻花在五月初溫暖的午後瑩瑩綻放,粉嫩的嬌睿交疊盛開,無辜增添了幾許風情。

初夏得到醫生的允許,一大早就帶着顧傾城出去,一路保持神秘,絲毫不透露半點口風。初夏的車技提高了許多,車子穩當的停在民政局門口。顧傾城疑惑的望着她。“你有朋友要結婚嗎?”

初夏笑而不語,從後座拿出一個紙袋,從裏面拿出他們倆各自的戶口本,指着顧傾城的戶口本對他說道:“這是我讓葉眉幫我去拿的。”初夏把他倆的戶口本放在一起。“還有,是我們倆結婚。”

顧傾城身子僵硬,無力的靠在椅背上,緩緩叫着她的名字。“初夏。”

初夏聽出了他話中的無奈,這是她回國前就想好的,當年拒絕他的對戒,就是她做過的最傻的一件事,既然他主動過了,這次換她主動。初夏兩只手捧住顧傾城的臉,眼裏是只有他們才懂得的深情。“你說過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的。顧傾城,我想嫁給你,成為你的妻子。”

顧傾城像是渾身都失去力氣般,閉上眼睛,下一秒拉開車門。

初夏眨了眨眼睛,他這是拒絕了她的離婚嗎?她淩初夏這輩子第一次向男人求婚慘遭無視,初夏欲哭無淚,心中脹滿委屈。跟着他下車,也沒看他走向哪裏,直接從背後抱住他的腰。“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要和你結婚,就算你拒絕,我也會把葉眉叫過來,讓他把你打暈然後和我結婚,我不在乎結婚證上你是睜着眼睛還是閉着眼睛的。”

顧傾城無奈的搖了搖頭,把手覆在初夏抱着他腰的手上,慢慢回身,俯視着她:“誰說我不要你了。”

他是沒這麽說,可是她卻是這麽做的,初夏委屈的看着他。“那你為什麽不理我就離開?”

“人很多,我要先去排號。”顧傾城向她指了指坐在等待區那的一堆人。

初夏抽了抽嘴角,差點暈倒在地上。剛剛她一急,也沒意識到他在向裏走。

大紅戳蓋在結婚證上,照片上他們倆人傻傻的笑着,但她覺得顧傾城的笑得特別好看,紅色的小本見證着他們的幸福,幾對新婚夫妻在一起念結婚誓詞,顧傾城清冽的聲音格外的突出,初夏看着他的側臉笑了又笑。

走出民政局,時近中午,驕陽似火,初夏舉起手擋在顧傾城面前,以防他被太陽曬傷。顧傾城無奈的把初夏的手放入自己的手心,端詳着初夏幹淨白皙的手,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麽。

初夏從包裏把顧傾城之前買的對戒放到顧傾城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少的是這個。”

顧傾城旋開暗紅色絲絨禮盒,裏面躺着他當初精心定制的結婚對戒,珀金在太陽光下,泛着粼粼水光,女戒上的紅寶石隐匿在主鑽之中在花瓣型的戒托中含苞綻放,簡潔的設計,小巧奪目。男戒是內鑲紅寶石的簡潔指環,凸顯極具美感的極簡主義,這是他根據茜茜公主“加冕”鑽戒改造的。

兩年前,他差點就把它送出去,好在,現在也有機會。

顧傾城托起初夏的右手,如視珍寶,女款對戒滑入初夏中指,不大不小。初夏拿出男戒,帶到顧傾城中指上。

初夏舉起手放在顧傾城面前。“好不好看?”

“你好看。”顧傾城把初夏的手拉下來,十指相扣。

初夏斜睨了他一眼,轉而又笑了,伸出另一只手。“你好,顧先生,以後多多指教。”

“你好,顧太太。”顧傾城雙眼含笑,捂住初夏遞前來的手。

“以前聽別人叫淩曦顧太太,我覺得這三個字特別難聽,現在聽你這麽叫我,我覺得好好聽哦。”初夏雙手環住顧傾城,倚在他身上。

“顧太太,從來都只是你。”

驕陽折射在兩人身上,在地上投出相依相偎的倒影。

反正她在這個世界上也沒什麽牽挂,他要離開,她陪着他一起離開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0 章

天氣日益變暖,顧傾城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初夏時常能從他臉上看到壓抑着的痛苦,還有額角因為疼痛而泛起的薄汗。顧傾城不想讓她擔心,她就一直當做不知道,初夏會每次在他頭疼的時候,把手放在他的手心,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透過指尖傳入她的心底。

半個月內,顧傾城瘦了一大圈,本來就不胖的他,如今渾身上下全是骨頭,有時初夏會枕在他的腿上,向他抱怨:“你再這樣瘦下去,可能會比我還要瘦了。”初夏說的并不假,顧傾城一米八的身高,如今只有一百斤。

放療結束後,顧傾城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從病房去花園短短幾分鐘的路程,走完他都會氣喘籲籲。後來初夏借來輪椅,每天下午推着他去花園曬太陽。一天,初夏并肩坐在顧傾城身側對他講一些從別處看來的野史。“公元六四年七月十七日,羅馬城發生過一次大火,那場大火的原因一直是千年的歷史疑案。野史上說那場大火是皇帝尼祿自己下令燒毀羅馬城,原因是他想看着焰火吟詩,簡直不能太任性。還有還有,屈原原本并不不姓屈,姓芈,他的後代也不姓屈,姓熊。之所以管他叫屈原,是因為他死的特別委屈……”

初夏圓潤的嗓音時不時伴着她咯咯的笑聲,顧傾城睜開半閉的雙眼,初夏望着他的兩只眼睛燦若星辰,那張熟悉的臉在他面前漸漸旋轉了起來。“初夏,不要動,我好暈。”

初夏眼裏的笑意漸漸冷卻下來,答應着他。“好。”醫生告訴過她放療結束後,可能會出現一些後遺症,顧傾城會惡心,會眩暈,剛才她講故事的時候一直安靜的坐在那裏一動都沒動,看來他的病情又嚴重了。

“不早了,我推你回房。”初夏站起來,推顧傾城回病房,手背上傳來溫熱,顧傾城把自己的手覆在初夏手上。“最近,你辛苦了。”顧傾城住院後,初夏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基本上沒有離開過,衣不解帶的照顧着她,生病的人本來是顧傾城,初夏也連帶着瘦了許多。江衫看不過去,提議他們輪着照顧顧傾城,初夏表示自己沒問題,被顧傾城照顧了二十多年,終于可以讓她去照顧他了。

“只要能陪在你身邊,一點都不辛苦。”初夏吸了吸鼻子,淚水在她眼眶中來回打着圈。

顧傾城的食量越來越小,初夏專門為他熬的粥,他只能喝掉一小半。這天葉眉來探病,疑心的看着顧傾城把初夏支走,以為顧傾城會有什麽事對他說,等初夏離開後,顧傾城連鞋子都顧不上穿跑去衛生間,趴在流理臺上止不住的狂吐,直到把膽汁吐出來才停歇,那是他見過顧傾城這一生中最狼狽的樣子。

葉眉緊随而來,倚在衛生間的門框上。“為什麽不告訴她?”

剛吐完的顧傾城,臉色蒼白,雙手撐着流理臺,有種虛弱的美,良久後,他緩緩開口。“不能再讓她擔心了。”為了他,初夏學會了做飯,每天會給他做不同花樣的菜式,為了他的健康,她專門請教了師傅,營養搭配的恰到好處,吃下去的每一口,都是她的心意。可是他的胃卻時時與他作對,連這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應他。

葉眉離開的時候,初夏還沒有回來。顧傾城住的這棟病房樓,下面有個小花園,專供病人閑事轉換心情,葉眉走出玻璃門,就看到初夏獨自一人坐在花園的長廊上,頭低垂,背影微微顫抖。待走近,才看到她臉上涵蓋着一片水澤,濕潤晶瑩,腿上放着被顧傾城喝了一半的粥,初夏一邊哭一邊喝。

看到是葉眉,初夏用手背揩去臉上的淚水,笑了笑。“很好吃,你要不要嘗嘗?”

葉眉搖了搖頭在她身側坐下,像往常那樣把初夏的頭放在他的肩膀上。“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不用忍着。”

聽到葉眉這句話,初夏放聲大哭,她早就知道了,每次顧傾城吃完飯,他都會把自己支走,剛開始她沒注意,時間一長,她才發現蹊跷,有一天,她偷偷躲在門外,沒過一會就聽到衛生間裏傳來流水聲,其中夾雜着的嘔吐聲清晰讓人不能忽視,初夏站了好一會才離開去辦顧傾城交代的事情,等她回去後,顧傾城早已恢複如初。

她知道他不想讓她擔心,她故意在他面前表現出不知道的樣子,她給他做的飯換着花樣,可是顧傾城仍舊不見好,吃下去的東西全被吐了出來,身體每況愈下,在一次檢查之後,醫生宣布“惡性腫瘤目前正呈生長趨勢,需要盡快做手術。”

初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地上,幸好有江衫在一邊扶住她。她好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隐隐聽到顧遠渠說讓醫生盡快安排手術,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證癌細胞沒有擴散。最終,手術定在一周後。

初夏抓着胸口,很久沒有過這麽一抽一抽的痛了,顧傾城今年才31歲,為什麽會得一個本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病。江衫躲在顧遠渠懷裏痛哭,初夏腳步慌張的跑回顧傾城的病房,在開門前又停住,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推門。

顧傾城已換好便服坐在沙發上等着她,好長時間一直看的都是他穿病服的樣子,換上便服的顧傾城多了些硬朗,紅色的針織衫襯得他臉色紅潤,顧傾城很少穿顏色這麽鮮豔的衣服,他的衣服不是白色、灰色就是黑色,這是初夏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這麽靓麗的顏色,初夏打量了他半響。

顧傾城稍顯局促,問道:“我穿紅色,很難看嗎?”

初夏噗嗤一笑,搖搖頭,很好看,她剛剛都看呆了。“我們是要去哪裏嗎?”

“初夏,我們回家。”顧傾城輕聲說。

得到醫生的同意,初夏才敢跟着顧傾城離開,離開前仔細咨詢了注意事項,初夏一一記在小本子上,深怕有什麽閃失。

倆人在外面吃飯,照常是顧傾城看着初夏一個人吃,今天初夏吃的格外的多,似乎要把顧傾城的那份也給吃完。吃完晚飯後,顧傾城沒帶初夏回輕雲軒,倆人來到君悅酒店,在初夏的疑惑中,顧傾城帶她來到套房。

電梯在53樓停下,顧傾城拉着她一步步向走廊深處走。門開,映入眼簾的是滿室的紅色,從六歲以後,初夏再也沒有見到過這麽多的紅色融合在一起,粉紅色的氣球懸挂在空中,紅色的絲帶上系着初夏從小到大的照片,地板的兩側鋪滿了紅玫瑰,橘黃的燈光照射着整個客廳,添了些許柔和。初夏把手交給顧傾城,任由他拉着她游走在只屬于他們的空間中。

初夏回身,問道:“你什麽時候準備的?”他們倆天天在一起,他不可能有時間做這些,難道他是趁她晚上睡着了之後,偷偷跑來弄的。

顧傾城輕咳了一聲,說道:“我讓葉眉幫我布置的。”

仔細想了想,他也沒有作案時間,初夏這才放過他。

顧傾城點上紅燭,燭火啪啪的跳動着,映着顧傾城的側臉,讓初夏一時又看呆了。顧傾城按下遙控器上的按鈕,落地窗旁一盞地燈亮起,悠揚的舞曲像是從遠處傳來,緩緩的流入心脾。顧傾城伸出一只手,紳士般的邀請她,初夏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上,倆人的身子緊緊依偎在一起,初夏趴在顧傾城的肩膀上,聽着顧傾城一遍遍的說着“初夏,我愛你。”

眼眶發酸,初夏覺得這一刻格外的幸福。優雅的舞曲重複播放,腳步随着舞曲的節奏舞動,突然,聽到顧傾城趴在她的耳邊,低低的說着:“初夏,我們要個孩子吧。”

初夏猛然擡頭,眼中蓄滿淚水。她想為顧傾城生孩子,很早以前就想,但她不想是這個時候,她早就做好了随他一起離開的準備,可現在,他卻在想方設法的打消她這個想法。“你休想,你是想給我留個牽挂,然後好自己安心的離開嗎……我告訴你,顧傾城,如果你真的離開了,我也陪着你離開,就算你給我留了孩子,我也會先把它弄死,然後自己自殺。我說到做到!所以你一定要挺過這次的手術,一定要挺過這次的手術……手術之後,我們可以生好多孩子,你可以教他們彈鋼琴,踢足球,我什麽都不會,所以我們的孩子一定要你教育。你把我教育的這麽好,你一定也會把他們教育的很好……所以你一定要挺過去……”初夏說到後面已經泣不成聲,虛弱的撲倒在顧傾城懷中。

這是兩人第一次直視死亡這個話題,顧傾城嘆息着把初夏拉入自己的懷中,雙手緊緊的環抱着她,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你以前答應過我的,不會比我先離開,不會繼續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繼續孤獨,你必須說話算話……”初夏繼續哽咽的說着。

“初夏,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活的比你久一點。”

聽到顧傾城的承諾,初夏哭着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結局

手術中的指示燈已經亮了很長時間,初夏面無表情的坐在手術室外的座椅上,事到如今,倒沒了緊張與不安,內心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醫生護士進進出出,從她們嘴裏聽到的都是壞消息,初夏自動忽略掉那些不好的消息,一只手緊緊的拽着胸前的挂件,盯着手術室的門,像是那樣就可以看到顧傾城,可以體會到他正在經歷的事情。

手術前,顧傾城答應過她一定會健康的出來見她,所以她一點也不害怕,她相信他。

時鐘的分針一圈一圈的轉着,轉到後來,初夏已經不清楚轉了多少圈,好像多轉一圈就多了一份煎熬。

手術燈滅,所有的人都湧上前去,初夏剛站起來,天旋地轉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湧現,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識,她還不知道顧傾城的手術情況怎麽樣,緊接着就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模模糊糊看不清來人的臉,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整個人就陷入一片混沌中。混亂中,初夏脖子上的挂件被她拽了下來。

初夏不知道自己暈過去多久,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顧傾城,江衫在一邊攔住了她,表情又悲又喜,初夏一怔,分不清江衫表情裏是喜多還是憂多。她想起了暈倒前,顧傾城還沒被推出手術室。

“他……怎麽樣了?”初夏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沙啞的不像是她的一般。

江衫的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之前哭過很久,眼圈雖然被刻意的處理過,但還是能看出哭過的痕跡。“初夏,你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初夏原本掙紮着要起來的身子在聽到這句話後重新摔落在床上,腦海一片空白,照顧好自己的意思是顧傾城離開了,以後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了嗎?她不想深究江衫這句話中的含義,她只想見顧傾城。

江衫抓住初夏的手,在病床邊坐下,眼淚随着她說出口的話紛紛墜落。“初夏,從現在開始你不是一個人了。”

初夏迷茫的扭過頭,還是不理解江衫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手術…沒有失敗?

“初夏,你懷孕了。”

初夏腦袋嘭的一下炸開,另一只手猶豫的覆到自己的肚子上,他們的孩子,為什麽要選擇在這個時候來。手緊緊的攥在一起,眼睛幹澀,他好狠,最終他還是給她留下了牽絆。再次開口,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他…在哪裏?”

江衫攬住初夏的身子,想讓她躺回床上休息。“初夏,你好好休息,醫生說你現在要好好将養身子。等身體好了,我帶你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初夏推開江衫,向外面跑去。她聽不到江衫在她身後喊着什麽,她也沒有感覺腳底傳來的冰涼感,一路上跌跌撞撞,繞了好多個圈才找到重症病房,她透過厚厚的玻璃門看到顧傾城安詳的躺在裏面,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眼淚簌簌落下,顧傾城的身影在她面前模糊一片,有誰為她披上了衣服,有誰給她穿上了鞋,她知道不是顧傾城,在病房門口站了整整一天,誰都拉不動她,她好像聽到江衫在她身邊哭着說了些什麽,斷斷續續的她也沒聽清,只是聽到孩子兩個字,初夏下意識的把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到頭來,她還是懷孕了,她和顧傾城的孩子。他用這個孩子,牽絆住了她的一生,讓她不能跟着他離開。

夜間的涼意漸漸襲來,葉眉把初夏抱回病房,一路上初夏沒有掙紮,眼睛低垂,不知道是合着還是張着,葉眉把初夏放在床上,仍是沒聽到她開口說話。葉眉走過去,坐在初夏身邊。“醫生說手術切除很成功,能不能清醒還要看阿城的意志力。”

初夏這時才擡眼望着葉眉,眼睛一閃一閃的,想要開口說話,卻因為長時間的緊張,說不出來。葉眉遞過去一杯水,繼續說道:“所以,你現在要照顧好你自己還有你們的孩子,等着阿城醒來,你不想他醒過來之後看到的是你狼狽的樣子吧。”

初夏聽話的點了點頭,身子滑入被子中,她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覺,保存體力,等着顧傾城醒過來。

他答應過她,不會比她先離開,他向來不食言,這次他也不會食言。

初夏的情緒恢複如初,只是有時會獨自坐着發呆,她也會時不時對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語,初夏總結第二次懷孕比第一次輕松許多,她堅信肚子裏的孩子是個聽話的寶寶。顧傾城已經從重症病房轉入普通病房,身體各項指标正常,心跳頻率有時會突然變快,醫生說這是好現象,初夏每天陪在顧傾城身邊和他說話,試圖喚醒他。

當初顧傾城沒講出來的關于葉眉的愛情故事,初夏打聽清楚講給顧傾城聽。她說為了照顧他和孩子,她辭職了,江衫讓她搬回紫水苑住,她拒絕了,她要陪在顧傾城身邊。她說淩曦升職了被調去雜志社總部工作,總部在巴黎,一年只能回來一次,她們的關系依舊不好。她說葉眉的那個女朋友懷孕了,葉伯伯讓他們下個月結婚,現在兩家人正在忙着他們的婚禮。她說她前幾天見到左一辰了,他交了一個新女朋友,蘇雨說是像她,但她覺得一點都不像,她說等顧傾城醒來陪她一起去參加她的高中聚會,然後看看左一辰的女朋友像不像她,因為只有他才有資格說這句話。

那時,初夏才知道童話裏睡美人的故事果然是騙人的,她吻過顧傾城很多次,但顧傾城從來沒有睜開眼睛望着她。

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夏天也悄悄離去,初夏一如往常說着寶寶的情況,顧傾城又錯過了他們孩子成長的時期,不過他們以後的時間還很長,她會把寶寶的照片都記錄下來,等顧傾城醒來交給他,不讓他錯過寶寶成長的一分一秒,她想他們的孩子肯定會很健康,還會像顧傾城那樣漂亮。

說着說着,初夏就睡着了,睡夢中,她好像感覺到有一雙手在輕輕撫摸着她,那觸感真實溫柔,像羽毛輕拂着她,初夏呢喃着幾句,把手抓在自己手中,沉沉的睡了過去。

“傾城哥哥,別鬧。”

躺在病床上的人,聽到這句話,靜靜的笑了,眼裏的溫柔像是能擠出水來。

……

多年後的一天,陽光正暖,崇安醫院門前種植的迎春花,黃的綠的點綴在一起,給那條幽靜小道平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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