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竺葵
蘇晚舟第一次見到姜恬是7歲還是8歲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只記得有一天家裏阿姨做了他愛吃的鲈魚,吃飯的時候他挺高興,正往嘴裏大口扒飯,老爸老媽突然聊到了別人家的孩子——姜忬。
蘇晚舟從小學習就不好,聽見姜忬的名字一撇嘴,嘴裏的鲈魚都不香了。
沒想到老爸老媽這次沒提成績,說什麽姜家把女兒接回來了。
“那孩子長得特別漂亮,眼睛是淺琥珀色的,像個洋娃娃。”蘇晚舟含着滿口米飯,聽見他老媽說。
什麽玩意兒?
姜忬那個熊樣居然有那麽漂亮的妹妹?
肯定是假的!
淺琥珀色眼睛長啥樣啊?
外國人?
蘇晚舟從小就淘,連着幾天在姜忬家門口蹲點,只看見姜忬他爸媽領着姜忬那小子進進出出,什麽洋娃娃妹妹一面也沒看見。
哪有什麽妹妹,不會是姜忬他爸吹牛吧?
他爸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整天拉着臉,像頭穿西服的驢。
小孩可能都按耐不住好奇心,蘇晚舟實在是想見見淺琥珀色的眼睛長啥樣,也想知道姜忬家到底有沒有洋娃娃一樣的妹妹。
幹脆偷偷跑到姜家院子裏,翻牆時候還摔了一下。
蘇晚舟一瘸一拐,臉上蹭着灰,終于在一個偏僻的小窗口看見了姜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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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一件樣式很簡單的白色裙子,垂着眼睑正在擺弄一些瓶瓶罐罐,看着挺高級的樣子。
找到了!
蘇晚舟可太激動了,他把臉貼在玻璃上,想看看到底她有沒有淺琥珀色的眼睛。
姜恬可能是聽到聲音,擡起頭看見蘇晚舟一張被玻璃擠得扁平的臉,愣了幾秒,她突然笑了。
那天陽光很好,蘇晚舟被姜恬這一笑驚豔了幾秒,一直到她拉開窗子,蘇晚舟才回神,怔怔地說了一句:“你的眼睛像水晶一樣漂亮。”
後來蘇晚舟問過姜恬,為什麽她不出去玩,姜恬說姜家人不喜歡見到她,她只能呆在屋子裏。
蘇晚舟更煩姜忬了,嗤笑着diss那位“別人家的孩子”:“姜忬那小子真不爺們兒,肯定是怕你搶他的玩具,他們不跟你玩我跟你玩!”
整個夏天蘇晚舟都在偷偷往姜恬那兒跑,給她帶零食和玩具,也聽她講她的調香老師教她的東西,一起捏橘子皮,一起吃巧克力再嘲笑對方嘴邊的巧克力漬像長了胡子。
兩個孩子過了一個快樂的夏天。
後來姜恬要回法國,蘇晚舟在夜裏偷偷跑去送行,他把自己最喜歡的變形金鋼塞進姜恬手裏,鄭重地說:“姜恬,你到了法國不許忘了我,有多少朋友都不能忘了我。”
姜恬遞給他一小瓶香香的橘子水,搖了搖頭,她說:“蘇晚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蘇晚舟回過神,當年說他是唯一的朋友的女孩正坐在某不知姓名的男人身邊,這個場景讓他非常非常非常不爽。
好在姜恬還是老樣子,沒害羞也沒局促,懶洋洋地靠在沙發裏,吸了口水煙,吐出水蜜桃味的煙霧,問:“蘇晚舟,你不是有話要問我?”
蘇晚舟瞥了眼她身旁的男人,心說,我還問個屁。
VIP包房裏都有單獨的洗手間,二樓的公用洗手間就有點多餘,基本沒什麽人來。
魏醇靠在洗手間拐角的一顆龜背竹盆栽旁,叼着煙。
男人更懂男人,他看得出來蘇晚舟有話跟姜恬說,也沒興趣攪人家的好事。
提出出來抽煙時他覺得自己還挺潇灑的,這會兒看着衛生間的鏡子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蹙着眉心的。
啧。
抽完這支煙就回去吧。
他們還想聊多久。
蘇晚舟是幾分鐘後出來的,直接往魏醇旁邊一戳,也沒看他是誰,胳膊肘撞了撞魏醇:“借個火。”
魏醇把火遞過去,瞥了眼蘇晚舟的臉色,輕輕揚眉:“聊完了?”
“沒法兒聊,說什麽都以為我是鬧着玩,跟她當兄弟太久她都沒把我當異性……”蘇晚舟叼着煙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跟誰對話,眼睛一瞪,語氣立馬變了,“關你什麽事兒!”
魏醇低低笑了一聲。
蘇晚舟被魏醇笑得更憤怒了,用鼻子呼出白煙:“你笑屁啊,我告訴你,我從小就認識恬妹了,知道她小時候喜歡橘子皮,長大了喜歡迷疊香,喜歡綠色愛裝渣女,拿手菜是牛油果金槍魚三明治!”
魏醇點頭,毫無波瀾。
小時候喜歡橘子皮啊,記得了。
“我還吃過她親手做的三明治,親手做的!特別好吃堪比米其林!”蘇晚舟脖子一梗,驕傲地說道。
魏醇有點無語。
這人幼不幼稚?
“姜恬給我做的西紅柿火腿面和番茄肥牛做得也不錯,挺好吃。”魏醇叼着煙,慢悠悠地說。
這會兒魏醇已經忘了自己3秒前還在心裏說人家幼稚。
蘇晚舟一哽,強行挽尊:“你是她房東,占點地理優勢得意個屁,跟你說地理優勢也沒什麽用,我們恬妹對你肯定沒意思,都是兄弟情,懂嗎!”
魏醇莞爾,擡手把煙按滅在蘇晚舟旁邊的花盆裏,拍了怕蘇晚舟的肩膀,以示安慰。
姜恬被兩個男人丢在包房裏,出來找了一圈,在巨大的龜背竹後面看見了兩人的身影,一起噴雲吐霧的看着還挺和諧。
她剛準備擡腳走過去,就看見房東彎着嘴角拍了拍蘇晚舟的肩。
姜恬大驚失色,沖過去拉住房東,壓低聲音問:“你,你不會看上蘇晚舟了吧?!”
魏醇:“?”
夜色正濃,晚風也沒吹散空氣裏的悶熱,魏醇、姜恬和蘇晚舟三人一起走出OB,站在門口穿着西裝的工作人員愣了愣,突然沖着他們鞠了個90度的躬。
魏醇暗暗擡了擡手,工作人員善解人意地退開了。
蘇晚舟被家裏司機接走了,魏醇偏過頭問姜恬:“我車停得稍遠了點,在這兒等我還是跟我一起過去。”
“一起吧。”姜恬态度突然變得冷冷淡淡。
魏醇暗叫不好,估計是剛才工作人員鞠躬被她看見了,這姑娘可能反應過來他不是什麽陪酒少爺了。
說來也好笑,魏醇和姜恬認識得不算久,但這姑娘在他無意的玩笑下對他誤會頗多。
陪酒少爺,失戀的基佬。
剛才居然還擔心他看上她的男性朋友?
這都什麽跟什麽。
魏醇覺得在這麽下去可能要被蘇晚舟說中了,他看了眼天使街的霓虹,帶着姜恬拐進一家小街。
就從今天開始吧,一點點把那些所謂的秘密說給她聽。
小街裏不像天使街主街那麽喧嘩熱鬧,有幾家不錯的小吃店。
魏醇帶着一臉心不在焉的姜恬走到一家土耳其冰淇淩店前,不知道跟人家老板說了什麽,裏面的土耳其小哥居然同意讓他進去了。
姜恬不是蘇晚舟那個沒心機的二傻子,跟經理溝通的時候她就感到隐隐的不對勁,這種不對勁一直持續到走到OB門口,工作人員那個标準的鞠躬讓姜恬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OB這個夜店姜恬常來,從來沒有哪個工作人員會給他們鞠躬的。
她那點隐隐的不對勁得到了證實。
人家估計不是什麽陪酒少爺,搞不好去OB的消費次數和金額比蘇晚舟都要多。
那她跑過去把人拉開的行為……
也太尴尬了!
姜恬閉了閉眼睛,不大願意面對這個現實。
偏偏趕上這時候房東跟她提車子,她肚子裏那點火蹭蹭蹭就蹿上來了。
也是,住着蔔蔭別墅、開着高配Panamera的人怎麽可能是陪酒少爺!
哪個陪酒少爺這麽有錢。
仔細想想,她是有誤會不假,但房東的态度和故意引導也是她會誤會的一大因素。
死騙子!
姜恬這一路都生着悶氣,隐隐的還有點委屈。
所以現在,房東站到土耳其冰淇淋的櫃臺裏叫她,她只是掀起眼皮淡淡地看着這個狗男人。
房東拿起店裏的長長金屬勺子,拄着冰淇淩臺,笑着問:“這位小姐,要什麽口味的冰淇淩?”
天使街後面這條小街她也是第一次來,不太明白土耳其冰淇淩為什麽要用半米多長的勺子來挖,也不知道土耳其冰淇淩被很多人調侃着稱為“急死人”冰淇淩的梗。
生氣還是生氣的。
就算好奇姜恬也站在原地沒動。
房東拿着那柄比手臂還長的勺子挖了一塊粉色的草莓冰淇淩,又在冰淇淋上扣了個蛋筒,冰淇淩神奇地粘在勺子上。
長勺子柄發揮了作用,房東笑盈盈地站在櫃臺裏,把扣好蛋筒的冰淇淋遞到姜恬面前。
姜恬猶豫了兩秒,伸手去拿。
她剛一伸手,房東也動了,輕輕轉了轉手裏的長勺子,甜筒位置立刻變了,姜恬抓了個空。
她瞪過去,卻聽見房東說:“抓住了就是你的。”
他的聲音裏帶着笑意,卷着溫熱的夜風迎面而來。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姜恬心尖輕輕剮蹭了一下。
房東再次把冰淇淩遞到姜恬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姜恬盯着冰淇淩看了兩秒,迅速出手,結果還是撲了個空。
她呼出一口氣,忿忿地想,房東是個屁的陪酒少爺,他可能是馬戲團出來的,動作也太靈活了。
站在房東身後的土耳其小哥笑着鼓掌,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你好棒,我要失業了。”
姜恬越拿不到越不服氣,沒留意自己已經被房東一點一點縮近的距離引到了櫃臺前。
甚至有一次她都握住了,往下一拽居然只有一個蛋筒。
房東什麽時候套了兩層蛋筒在上面!
狡猾!
她氣得舉起空空的蛋筒“咔嚓”咬了一口,嘴硬道:“別給我了我不吃,我就喜歡吃蛋筒。”
“不鬧了,”房東笑着把冰淇淩遞到姜恬手裏,“草莓味的可以嗎?”
姜恬舉着甜筒坐進車子的副駕駛位,房東偏頭看向她,嘴角彎着:“哎,姜恬恬,我第一次見面就發現了,你這姑娘脾氣挺大啊。”
姜恬咬了一口冰淇淩,不甘示弱:“誰讓你嘴裏一句實話都沒有。”
房東用指尖點了點下巴,态度懶散地給自己辯解:“那還是有的。”
姜恬面無表情地看向房東。
“在夜店上班?當陪酒少爺?客人是得出手多闊綽才能讓你買得起高配保時捷?”她開口時帶着點淡淡的草莓奶香,問,“你當鴨嗎?”
房東笑了:“我們OB做得可是正經生意。”
我們OB?
姜恬還沒反應過來,聽見他說:“OB是我開的。”
姜恬舉着手裏的冰淇淩愣了愣,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開的?”
“以前背着家裏偷着開的,沒多聲張。”房東漫不經心地說着,然後笑了笑,“消氣了沒?請你吃木屋燒烤吧。”
姜恬覺得自己不是個小氣的姑娘,也就找經理和把人家從正牌幹媽面前拽走這事兒有點尴尬。
想想也不是什麽大事,沒必要多計較。
她舔了舔嘴邊的冰淇淩漬,大大方方地說:“消氣了,不涉及到我們家魏醇的我很少計較的。”
“涉及到魏醇呢?”房東.突然問。
姜恬“咔嚓”一聲咬碎冰淇淩的蛋筒,不怎麽真誠地說:“哦,那也沒什麽,我脾氣很好的,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魏醇:......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