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紅酒和芬達
然而這些詞彙的真正含義,江瑜最終還是知道了。
起因是李保保在辦事處分享了一個微博文章——‘給新來的姐妹指路,楊柳依依的前世今生。’
這個貼的文章帶着濃濃的‘探索發現’‘走近科學’風格,看着像個正經科普,背景就是江瑜和翟安的那張雙人海報,江瑜一眼掃過去,還以為是個原著角色分析貼。
他愉快的點了進去。
“江瑜,我沒有聽說過這個演員,但單論海報,毫無疑問的,他顯然完美的诠釋了紀留身上的氣質。“
“他眉眼充斥着厚重的陰郁,如同暴風一般癫狂錯亂,但那不過是蚌最後一層閉合的殼,一旦擊碎,就會發現他敏感纖細的一塌糊塗,稍微用力,便能在嫩粉的蚌肉上刻下不可磨滅的傷害。”
江瑜的腦殼冒出了問號。
——雖然紀留确實是這種性格,但這個形容實在有點古怪。
他接着往下看。
“此時,紀留居高臨下的看着秦牧揚,看似掌握了主動權,但他其實是色厲內荏的。因為他現在只是一個囚犯,而秦牧揚卻是個警/察,是他的這種陰溝裏的老鼠的審判者,是随時随地落下的達摩克裏斯之劍。紀留內心越不安,面上便越陰郁,這一層倔強,是他最後的保護殼。”
“因為紀留曾經的成長過程過于糟糕,正義和光明對他而言,都是虛無缥缈的。所以他拒不配合,不做口供,然而這并不是真的輕視,或者厭惡秦牧揚,紀留只是不覺得會有一個公正的對待,所以他懶得應付,不過是省一些力氣,維持最後的體面罷了。”
“然而,在警/察平靜的目光下,他卻猶如不着寸/縷,秦牧揚那麽淡定,那麽自若,他的審視穿透了他厚重的僞裝,将他那塊隐藏起來的,還疼痛着的腐肉赤/裸的暴露在了陽光下。”
“紀留驚慌失措,勃然大怒,想要奪路而逃,他扯着警察的領帶,這種居高臨下的姿勢維護着他脆弱的安全感,盡管如果秦牧揚想要制住他,他的皮鞋能輕而易舉的踩上紀留的臉,将他碾入混雜泥巴的污水裏。”
但是秦牧揚當然不會這麽做,他只是握住紀留的手,試圖安撫他脆弱的神經。
警/察說:“不是你,我知道。”
江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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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時有些恍惚:“我們看的真的是一個東西嗎?”
他在群裏打字:“這到底是什麽?她們這個解讀也太鬼畜了。”
李保保:“大概是對你這個角色的閱讀理解。”
“閱讀理解?”江瑜扶額:“你知道我什麽感受嗎?我現在就像高考語文閱讀的原作者,明明文章每個字都是我寫的,然而答案卻一個字都看不懂。”
李保保笑:“就是彩虹屁而已,你笑納吧。”
乘着江瑜還在七葷八時,李保保憋了個大招,他反手甩出第二個鏈接——“黑皇帝和他的公爵殿下(童話風,ABO生子預警)”
江瑜:“……我有點害怕。”
他匆匆掃了一眼。
前三段是這樣的:
紀.亞歷山德羅.留,他剛剛從父王的手中接過王位,全帝國的人都愛着他們的新皇。
他那麽的漂亮,他的腳腕像夜莺伫立過的黑玫瑰一樣纖細,他的眼睛像是厄瓜多爾群山裏的黑曜石一般明亮,他像是森林裏暗精靈譜寫的樂章,最專業的唱詩班也唱不出他的靈動。
但是他的皇叔,秦.亞歷山德羅.牧揚,一個位高權重公爵,囚困了玫瑰的腳腕,舔舐了黑曜石的眼睛,打亂了樂章所有的音符,他把他變成了一個高貴的玩/物。
江瑜:“……”
——黑玫瑰暗精靈我就不說了,‘紀.亞歷山德羅.留’,‘秦.亞歷山德羅.牧揚’,這是什麽中西合璧的鬼畜名字。
後面的劇情大概是:小皇帝陰郁敏感,不理政務,所有的事物交給公爵處理。但是沒有人知道,皇帝早就是公爵的娈寵,在一日複一日的磋磨之下愈發神經質,漂亮的黑玫瑰就像夜莺的心頭血那樣枯涸了。
然而,他依舊要在外人面前,被迫和皇叔演君臣相得,不然,就會有可怕的懲罰……
然後其中還夾雜這一些類似于“***”“成結”一類深奧難懂的詞語。
雖然江瑜不懂ABO,但是聯系生子,他大概能猜到是什麽懲罰。
江瑜退出微博。
江瑜按下鎖屏。
江瑜放空大腦,生無可戀。
江瑜烙餅一樣攤在了桌子上!
他揉着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深吸一口氣,重新打開群聊:“所以……紀留和秦牧揚是一對?”
李保保誠實的回答:“至少大家腦補的很開心。”
他反手又甩鏈接:“看b站,還有你和翟安的混剪,帶劇情的那種,你是個受。”
江瑜莫名其妙:“翟安?是在搞笑嗎?我都不認識翟安!”
群裏忽然一片死寂。
江瑜扶額:“你們人呢?說話啊,我真不熟。”
同一時刻,一直作壁上觀的張英才小窗私聊李保保:“還真給你說對了。”
往上翻他們的聊天記錄,是一段截圖:
判斷你的朋友有沒有彎的傾向非常簡單,只需要告訴他,有人覺得他和某個男人,比如說狗蛋,是一對,而且他是個受。
如果這個時候,你的朋友跳起來反抗,說:“憑什麽我受,老子24k純攻,狗蛋才受。”,這種毫不避諱的話,那他大概率是個直男,但如果他在意的是:“為什麽是狗蛋,我根本和狗蛋不熟!”,那麽他很有可能是個彎的。
他們同時切回辦事處,默默的看向了江瑜發的那一句:
“翟安?搞笑?我都不認識翟安!”
“哇哦。”李保保說:“他這個表現很典型呢。”
“非常具有代表性,”張英才肯定了李保保的發言,并補充疑問:“小魚極力否定翟安,所以他想肯定誰呢?”
他們不約而同的沉默了。
所以江瑜其實想肯定的是……
他肯定個鬼啊!
黑皇帝和公爵的鬼畜形象在他腦海裏經久不散,一時郁結于心,焦慮的想去倒拔垂楊柳。
江瑜在客廳轉來轉去,躊躇良久,最後打開手機,選擇找自己沉穩可靠的經紀人聊天,來排遣心中的苦悶。
“陸大經紀。”江瑜嚴肅認真:“你看過ABO嗎?”
陸留空正在工作,他要負責的并不僅僅有長樂,還有別的項目,本來就事務繁忙,更何況自從江佞幸相伴左右,陸總空閑的時間大大減少,導致了他時不時要加班加點。
彈窗蹦跶出來,陸總百忙之中瞄了一眼微信,礙于正在工作,還是放下了手機。
兩秒後,他把手機藏在了筆記本電腦後面,回複:“什麽?”
“你沒在忙吧?”江瑜有點小憂慮:“就是,我沒想到一張海報,我和翟安的ABO都出來了。”
他後半句話還沒發出來,陸留空打:“在忙。”
“那等下說。”
陸總秉着專心致志,什麽時間做什麽事的準則,看過了消息,便放下手機,打算按下不表,回頭再說。
看文件兩秒後,他調出搜索引擎,開始搜索“ABO”。
花花綠綠的信息張牙舞爪的擁上了顯示屏。
“……”
沉默,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紀小舒坐在下手,膽戰心驚的看着陸總越來越冷的臉色。
——啪嗒。
陸留空把他的筆扔了。
他抿着唇,頓了頓,又頓了頓,扒拉起手機,點了點江瑜的頭像——前校霸的頭像意外的有童心,是個兒童簡筆畫版本的多啦A夢,。
“你私下認識翟安嗎?”
這純粹是一個關心則亂的,非常蠢的問題。
陸留空自己也知道,江瑜和翟安在演藝圈的地位天壤之別,兩人的交際圈不說隔着銀河,起碼也隔着條雅魯藏布江,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然而陸留空的手指懸在那個小小的“撤回”上方,繞着它轉了個小圈圈,就是不想去按。
江瑜适時的回複:“不認識啊,不是一個圈子的。”
“嗯。”陸留空忽然就很想确定江瑜在哪,但下班時間關心他的行程顯然超過了藝人和經紀人的界限,于是他又問:“你晚上要不要出來吃飯?”
他為自己的邀約編了一個蹩腳的理由:“看見有一家挺好吃的中餐廳在打折。”
“來啊。”江瑜絲毫沒有疑惑為什麽在市中心住大平層的陸總會在乎打折,有了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吉爾吉斯斯坦弟弟,在他心中,陸大經紀已經從土豪掉到中産了。
事實證明,陸留空還真不是個中産。
他選擇在雍州塔的旋轉餐廳請吃飯。
雍州塔塔高兩百七十米,從斜角中空玻璃裏往下望,能俯瞰半個雍州,除了燈光密集的各個商圈,還能看見一片蔥綠的三角形綠地,是雍州大學。
這裏的消費水平高的離譜,所以大部分人都穿的挺體面的,西裝領帶樣樣不缺,但江瑜随便一穿就來了,他把臉靠在冰冰涼的玻璃上,看着底下車水馬龍,小小的打了個噴嚏。
陸留空把外套扔到了他的臉上。
江瑜手忙腳亂的把衣服扯下來:“幹嘛啊?”
“快開機了,如果感冒影響工作……”
陸留空慢條斯理的推了推黑框眼鏡,視線銳利:“那我就扣你的錢。”
——嚴肅,冷酷,無情。
江瑜蔫了。
他悻悻的摸了個龍蝦,撥幹淨以後,讨好的塞進了陸總碗裏:“吃!其餘的稍後再提。”
陸留空愣了一下。
江瑜的手指陷在白白軟軟的龍蝦肉裏,沾上了青綠的小蔥和嫩黃色的佐料,而後他将手指按在唇邊,将唇瓣壓成了深粉色,淺淺的吮/吸了一下。
陸總移開視線,開始一杯又一杯的灌菊花茶。
——別問,問就是怕上火。
這個餐廳選用了暖黃色的底調,燈光的顏色很柔和,胡桃木的餐桌經過石灰做舊,呈現出一種被歲月侵蝕的痕跡,江瑜吃着吃着,就很想和陸留空憶當年。
他問:“你怎麽想到來這裏吃飯。”
“打折。”
“噢。”江瑜指了指窗外:“那個是我的大學。”
和高端大氣的雍州塔相反,雍州大學後面有一條價格低廉的小吃街,江瑜李保保張英才都窮的叮當響,小吃街上的麻辣燙就是他們一周最奢侈的消費了。
那時,三個人蹲在煙熏火燎的攤子上,擡頭眺望雍州塔這個龐然大物,塔頂塔下320米的高度差,在旋轉餐廳和小吃街之間劃出了一條楚河漢界。三個少年那個時候躊躇滿志,作為最高學府的學生,沒人懷疑在不久後的将來,他們注定跨越這條鴻溝,成為那個高度中的一員。
他們在許多個月朗星稀的夜晚說着胡話,說畢業三年,五年,當大家都事業有成以後,要在雍州塔裏一起吃飯,李保保揚言要點一瓶一千塊錢的普碧絲幹紅——那是他知道最貴的葡萄酒,然後他們嘻嘻哈哈,接着灌一口2塊5芬達。
誰也沒想到,大二那年,江瑜直接出局。
他摔的那麽狠那麽快,那麽猝不及防,而李保保和張英才按部就班的讀着碩士,資金依舊緊張。
結果現在,倒是江瑜陰差陽錯,率先登上了雍州塔。
然後他發現,雍州塔沒有普碧絲幹紅,這裏就沒有兩千以下的紅酒。
江瑜靠着窗子,笑道:“等我拿到第一筆片酬,我要請張英才他們來這裏吃一頓。”
他這麽說,陸留空就不開心了。
他放下刀叉,有一點郁悶:“你和我吃飯,就想着張英才?”
“啊?”江瑜回過神:“什麽張英才?”
“我是說……你要請張英才,不如先刷我的卡。”陸總飛快改口:“發了片酬再補給我。”
“……嗯,最近剛好打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