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課沒?”

“回個話。”

“我在校門口等你。”

“你們學校妹子真他媽醜。”

……

“老師挺正。

沈沅沅還是沒有回信,沈浩澤把手機往兜裏一揣,索性專心致志觀賞起遠處抱着書和人在樹下聊天的年輕老師。

他視力不錯,一雙眼睛神采奕奕,奈何距離實在有些遠,跨越了校門前的大半個廣場,那人又側身而立,沈浩澤微微眯起眼睛也只能看到那人窄窄的腰修長的腿和柔順的黑發,以及面部白皙的輪廓,五官看不太清楚,但是料想也是唇紅齒白,極具可觀賞性。

沈浩澤饒有興致得打量了半天,那小老師跟同事講完了話,動了身向這邊走來。他眼神還黏在人身上不移開,絲毫沒有收斂的自覺,甚至心中微微興奮起來,迫不及待想看清他的面容,動了動腿換了個姿勢繼續靠在校門的立柱上等着他靠近。

門衛早就在一旁欲言又止,此時終于看不下去了,提醒他堵門了讓他換個地方等人。

沈浩澤不說話,偏過頭沖他挑了挑眉,流氓氣勢就這麽出來了,一副“老子就不挪你能拿老子怎麽辦”的樣子。

門衛不能拿他怎樣,反倒是想起了之前這位爺說要給他妹妹送外套硬要在晚自習時間進校門把他同事一拳揍出鼻血的事。據說這位爺是資深流氓,家裏背景也很硬,能躲就別惹。

于是他咽下了喉嚨邊的話,回門衛室眼不見為淨。

就這麽來回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沈浩澤再一回頭那小老師已經不見了,他猛地一站直正要左右打量,一個梳着馬尾的漂亮女孩沖着他面無表情走來。

沈浩澤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暫時将剛才欣賞半天的對象抛在了腦後,在女孩即将走到他面前時伸出右手懶洋洋晃動手指打着招呼。

沒想到對方卻并不領情,冷冷掃他一眼勉強算是回應,甩着馬尾徑直走出了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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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沈浩澤早習慣了妹妹這個态度,他無所謂地撇撇嘴,轉着手中的鑰匙跟上沈沅沅的腳步,邊往停在路邊的摩托車走邊回頭意猶未盡地在校園裏巡視。

沈沅沅比他走得快,走到車邊時沈浩澤還在後面磨蹭,她也并不催他,只是抱着手站在車邊。

“怎麽了大小姐?”沈浩澤看清她的臉色,笑着問,“誰又惹着你了?”

“不是說了不用你來。”沈沅沅看着他道。

沈浩澤終于露出一點不耐煩來,手扶住車把腳下一用力摩托車轟然落地,沈沅沅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看着他長腿一邁跨上了車座。

沈浩澤等了幾秒見沈沅沅沒有反應,取了頭盔一只手遞出去,沈沅沅只是嘴強牙硬,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老老實實坐上了摩托車後座。

一中是S市的老牌重點高中,裏面的學生全都是靠着真才實學考上的學霸,跟沈浩澤這種纨绔子弟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周六晚上沒有晚自習,六點鐘正是放學時間,下課不過十分鐘校門口已經擠滿了學生。幾個女生擠在不遠處笑嘻嘻地朝這邊偷看,路過的學生也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其中有羨慕的,也難免有些不贊許的。

兩個人都跟不知道似的,沈浩澤拆了一塊口香糖放進口中,反手遞一塊給沈沅沅她也不接,最後又收回了口袋。

他從城北跑來城南,直接來說目的就是在一中校門口耀武揚威一番,幫妹妹漲漲威風,所以此時刻意在校門口停夠了秒數,才不緊不慢發動摩托。

發動機發出悅耳的轟鳴聲,沈沅沅抓緊了後座。然而就在這時沈浩澤又忽然一頓,一腳還踏在車上,身子就已經傾成了60度,沖緩緩從身邊駛過的私家汽車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汽車中的人聞聲下意識轉過頭來,從半開的車窗裏露出一雙精致的眉眼。

那人比他想象中還要俊秀幾分,皮膚很白,眼睛不算特別大但是眼窩深邃,臉小下巴尖,剛回頭時的一瞬間臉上帶着一絲迷茫的表情,為那精致的五官平添了幾分無辜,等他看清楚沈浩澤輕佻的眼神,頓時換上了一副無奈又不屑的笑容來,明亮的瞳孔中閃爍着淡淡的嘲諷。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笑臉,這一下把沈浩澤看得險些失神,等他反應過來時汽車已經揚長而去,只留給他一個傲慢的背影。

“走不走了?”沈沅沅冷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走啊,”沈浩澤望着汽車遠去的方向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緊接着輕快地吹了聲口哨,帶着沈沅沅呼嘯而去。

沈沅沅透過後視鏡看到沈浩澤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神色沒有變化心中卻暗道不好,她和沈浩澤做了十多年兄妹,最熟悉他哥這副表情不過,一準又是想出了什麽陰招損招,要幹什麽壞事。

當初沈浩澤和老爸吵架,一出書房門正好和她撞上,臉上就是這副表情,只不過比起現在雖然在笑眼神卻是冰冷的,結果第二天他就一聲不響從家裏搬出去了,大年三十把老爸氣得住院。一家人在醫院哭哭啼啼了好幾天,年都沒有過成,倒是聽說他轉頭就跟幾個狐朋狗友去了意國滑雪,好一番逍遙自在。

就是從那時起他和老爸陷入了冷戰狀态,自他從國外回來到現在已經有三個月的時間,老爸再也沒有管過他,任他在外面為非作歹,權當沒有這個兒子。

算起來沈沅沅也有兩個禮拜沒有見過沈浩澤了,上次見他還是她生日的時候沈浩澤逼她翹了晚自習去野江邊燒烤,深夜把她送回家後老爸臉色陰沉得堪比鍋底,直接把大門在沈浩澤面前甩上,拒之門外的意思十分明顯。

平日裏兩人并不經常見面,沈浩澤現在在四中讀高二,他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來一中幾乎要橫穿整個S市。

一中和四中一個城北一個城南,明面上都是S市重點,內裏卻是天壤之別。據說四中幾棟教學樓辦公樓都是“社會知名人士”捐贈,別人沈沅沅不關心,那座五層的食堂倒是他那傻多速老爹捐的。前些年四中幹脆開了個國際部,裏面一水的富二代官二代,集聚了S市十六七八歲的太子黨,打着國際化教學的名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給這幫纨绔子弟混日子,混到高中畢業打包了送出國繼續禍害國外友人。

而沈沅沅是憑着自己的本事考上的一中,她聰明、漂亮,上高中到現在将近一年時間一直是追求者不斷。一中管得嚴,平日裏都是中學生在校園裏小打小鬧,最近沈沅沅一連收到幾條騷擾短信,言語之間好像是附近的小混混。

幾條短信而已,沈沅沅沒有放在心上,然而也不知道沈浩澤怎麽知道的這件事,從昨晚電話短信不斷要求來接她放學。沈沅沅不太情願他來,就沒有回消息,沒想到他今天就直接無比招搖地殺到了學校。

沈浩澤的長相随了他去世的母親,臉盤很小,五官又生得很開,标準的美人長相,這張臉長到女人臉上是漂亮,長到男人臉上就未免有些張揚,他的身高又繼承了他們父親,高高大大的一條,往一中校門口一杵,讓人不注意都不行。再加上那輛騷包無比的黑色怪物,唯恐別人不知道沈沅沅背後是有不好惹的人做靠山的,要打她的主意還是先想想清楚再說。

這就是沈浩澤的性格,永遠不會低調行事,想做什麽從來不怕別人知道,最好全天下都知道才最好,說好聽些是桀骜不馴,往深了說其實就是仗勢欺人。

沈沅沅越想沈浩澤剛才的表情越不對勁,怕她這混世魔王哥哥真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大事,到底還是沒憋住猶豫着說道:“你別打肖楊老師的注意。”

沈浩澤本來心不在焉的,聽她這麽一說才回過神,笑着說:“小楊老師?他姓楊?”

沈沅沅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牢牢閉上嘴巴。

沈浩澤卻來了勁,一連串的追問,好像沈沅沅是戶籍警員,連人家婚否都要打聽得一清二楚。

沈沅沅打定了主意不理他,索性閉上眼睛靠在他背上閉目養神,直到車子停下才睜開眼睛,卻發現不是自己家門口,沈浩澤說難得見面要請她吃宵夜。

雖然知道他沒安什麽好心,但是沈沅沅還是下了車,給老爸發了短信說晚點到家。

夜幕還未完全降臨,宵夜攤生意冷清,兩人蜷着腿坐在擺在馬路牙子的矮桌邊,果然沈浩澤叫上冰粉和蒸包就原形畢露,拆了一次性筷子在桌子上敲着,向沈沅沅打聽:“他教你們嗎?”

這個他指的是誰沈沅沅不用猜也知道,她現在只後悔不該主動向沈浩澤提起肖楊,以這人的個性吹吹風就忘了也說不準,現在卻愈發興起,一副不打聽清楚不罷休的勢頭。

他這哥哥最會死纏爛打,臉皮堪比城牆,對付他就要板下臉來讓他撒夠了潑才會停下來,這期間被他纏住的人當然是身心俱疲,大部分沒等他停下就向他讨個痛快,剩下的下次只是想一想他就覺得頭疼,自然容易妥協。

但是沈沅沅跟他相處十六年早習慣了他的伎倆,埋頭專注冰粉,拒沈浩澤千裏之外。

沈浩澤也習慣了沈沅沅的不理不睬,撿起一只蒸包兩三口消滅掉,把筷子往搖搖欲墜的桌子上一拍,揚言道:“兩個月,我肯定把他追上手!”

沈沅沅冷哼一聲,不予置評。

同一時間遠在十公裏之外的肖老師猛地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合上了車窗,副駕駛座上的人擔憂地看他一眼,“感冒了?”

“沒有,”肖楊沖他笑一笑,臉上帶着點兒疲憊,“大概是吸到了花粉。”

肖桐還是擔憂地看着他,“你要累了就回家休息,也不是非得今天見,哪天你得了空再約,楚總脾氣很好的。”

肖楊看了看手表确認不會遲到,失笑道:“是有些累,但也沒到一頓吃都吃不了的地步,已經約好了怎麽好無緣無故失約?再說你把這人吹得天花亂墜,不是說我不見就等于錯過了一個億嗎?”

肖桐立刻辯駁道:“什麽叫我吹得天花亂墜!你見了我們經理就知道他到底有多好……”他掰着手指又開始宣傳起自己的上司,“楚總今年三十歲,首先是年輕有為,而且為人謙和有禮,一點架子都沒有,最重要的是他已經向家裏出櫃,父母那邊不存在壓力,也不會被逼婚……”

肖楊聽着笑意漸深,忍不住逗身邊的人說:“看你對他這麽有好感,不如留給自己?”

“哥……”肖桐正說得津津有味,聽到他這麽說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吶吶道,“你知道我不好這口的……”

肖楊只是笑,肖桐好不容易安靜了一會兒,沒多久又忍不住開始喋喋不休:“你不知道我們公司有多少小姑娘拿楚信做夢中情人,要不是我上個月跟他一起出差怕是沒人知道他的底細,這不我立刻就想到了你!”

他見肖楊不說話,說話也放松起來:“哥,你真的應該戀愛了吧,都這麽多年了,我看楚信樣樣都比那個董……”

肖楊一個急剎車,肖桐及時把未說出口的名字乖乖咽了下去,小心翼翼打量着肖楊的神色。

肖楊果然已經沉下了臉,一路沉默着,一直到見了楚信方才露出一貫自信大方的笑容。

楚信跟想象中差不多的樣子,斯文有禮一表人才,他比肖家兄弟大上一些,講話風趣幽默,三人邊吃邊聊,講得都是一些生活和工作上的事情,倒是更像朋友間的聚會。

吃完飯肖桐提議再找地方喝兩杯,楚信欣然同意,兩人一起看着肖楊。

肖楊卻搖了搖頭,推辭道:“我明天一早還要上班。”

楚信臉上的失望一閃而過,臨走前克制有禮地跟他握了握手,對他說期待下次再見。

肖桐說得沒錯,楚信确實是很理想的對象,無論是年齡還是職業都與自己十分合适,如果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會是理想伴侶,而且看得出來楚信很喜歡他,席間也是頻頻示好,意思恰恰傳達到又不逾矩,溫和妥帖,但是他卻遲鈍地少了那麽一分心動。

也可能是他已經太久沒有戀愛過,早忘了心動是什麽感覺。不過說什麽心不心動,人到了二十五歲以後不就開始追求安穩,激情刺激那是小孩子的事情,無論性向如何這個年齡大概都要追求一個合适。

但是他總歸有那麽一點不甘心,想再等一等,也許等一等那麽能讓他心動的人就會出現,反正一個人過着也是很好。反倒是弟弟比他還要着急,妄想他還沒能從之前的情傷中走出來才會一直,明明是直男卻總是留意着身邊的男性,三天兩頭就要推銷給他,可是直男畢竟是直男,介紹了這麽多回也就楚信一個靠譜的。

“怎麽樣?”肖桐滿懷期待地問他。

“還可以吧,”肖楊應道,“接觸接觸再說。”

肖桐見他不冷不熱只當是他不滿意,在一旁嘟嘟囔囔:“這都看不中……你到底要找個什麽樣子的啊?”

找個什麽樣子的?

肖楊竟然真的認真想了一想,可惜最終也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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