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慌忙朝聲源方向趕去,手電筒燈光所及的地方,似乎看到兩只反光的玻璃球。
“KK?”
我又喊了一聲,邊喊邊往我這邊拉着繩子;拉了大約數十米,就拽不動了,看來KK還在繩子那頭。
“KK,你不要吓我……”
我幾乎哭出聲來,一小步一小步地沿着繩子往前挪,突然聽到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我慌忙用手電筒照過去,卻連個鬼影都沒看到。
我害怕極了,吓得一動不敢動,那聲音時近時遠,時快時慢,像黑夜一樣籠罩着我。我感到人生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一口氣憋到嗓子眼,想哭又不敢哭,想動又動不得。
突然,手電筒不知被誰一腳踢飛了,我腿一軟,癱倒下去,屁股剛一着地,只覺頭頂貼着頭皮的地方一陣勁風駛過,接着便是一聲重物擊踏雪地的聲音。
借着地上掉落的手電筒的光源,我終于看清了,剛才攻擊我的居然是一只藏羚羊。
燈光下,它的兩只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瞪着我,腹部反着白色的光。我突然想起“高原精靈”的雅號,只是這只精靈,為什麽要來攻擊我?
人類的害怕源自未知,現在知道了那是什麽,我反倒不怕了。
深深地呼了口氣,把雙手舉到前面,跟它展示我兩手空空,我是無害的。不知道它看懂了沒,但我相信,它既擔得起“高原精靈”的稱號,就一定是通靈的,有靈性的,我嘗試着與它進行溝通。
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我一直在對着它微笑。它卻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很好,保持冷靜才能有效溝通。
可就在我剛要移步去撿它腳邊的手電筒時,藏羚羊卻突然從鼻腔裏發出一聲似警告的“赫赫”聲,吓得我頃刻定在了原地。
大約僵持了快2分鐘,我倆誰都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看來它想要的是那只手電筒,君子有成人之美,就送它好了,我只要KK。
想着,我開始轉變方向,沿着繩子挪過去,離它越退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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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精靈像是入了定一般,只拿兩只玻璃眼睛盯着我,一動不動。
我的腳步也越退越快,突然,腳下猛地一滑,似踩到了某個圓柱型的東西,整個人仰面向後摔去。
随着我的一聲尖叫,迎接我的不是厚實的雪地,竟是無窮無盡的深谷,最不幸的是,我的繩子還連着KK,一起掉了下來。
背上像按了一臺高速旋轉的吹風機,吹得我骨肉生疼,重力加速度原來是這種感覺。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地方都被大雪覆蓋了,我活動活動筋骨,還能動,可能是積雪的原因,所幸沒有摔死。
“小花。”KK的聲音突然從我左側傳來。
轉頭去看時,只見KK,鐘晉,還有莫非辰正背對着我往前走。
莫非辰?他們找到了?
“莫非辰!”
我對着他們大喊了一聲,可他們既沒有應我,也沒有停下來。
我急了,忍着渾身的酸疼加緊追了十幾步,可耳邊全是呼呼的風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息聲,我們之間的距離非但無減,反而有增。而此時,我卻已經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動了。
我一手捂住跑得岔氣的肚子,一手放在嘴邊彎成擴音話筒:“莫非辰……莫非辰!KK……KK!”
他們卻頭也不回地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茫茫雪海中。
我猛地從地上坐起,頃刻感覺到渾身像是被人毒打了一頓般的酸疼難受,白光刺得我幾乎張不開眼。
“給,戴上。”
KK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跟着手上就被塞進來一個護目鏡。
KK?他不是走了嗎?
我忙把眼鏡套上,看到KK也正和我一樣,戴着個護目鏡。
“你……你不是走了嗎?莫非辰呢,他在哪?”
KK斜了我一眼:“我還想問你呢,剛才大喊大叫地跟撞見鬼似的。”
大喊大叫?我擡頭打量着周圍的環境,是一個兩面環山的小峽谷,身後有一棵七八米高的大樹,雖然也是被白雪覆蓋,可跟剛才一望無際的雪原完全不是一種感覺,難道……我是在做夢?
接過KK遞過來的水,我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才道:“沒什麽,剛才做惡夢了。”
接下來,我們簡要分析了現在的狀況,當然也包括我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原來是KK當時不小心踩到了那只藏羚羊的腳,藏羚羊受到了刺激才向KK發起進攻的,所幸KK傷的并不嚴重,只是左邊額頭上鼓起了一個核桃大的包(KK展示給我看的時候,自己已經誇張地上過藥了,所以我也只看到一塊又大又厚的棉紗布)。然後是我這段,我講的極為小心含糊,生怕KK沖我發火,誰知,KK聽後突然翻起背包來。
我見他面色凝重,心中雖然疑惑卻不敢多嘴。
片刻,KK從包裏擡出頭,道:“小花,你踩到的那個圓柱形的東西是我的手電筒!”
我的臉色立刻也陰沉了下來,如果天黑之前我們還找不到出路與大家彙合,那麽一旦天黑下來,我們兩個“瞎子”就只能抱在一起等待救援或者等死了。要是再遇上一只藏羚羊野耗牛什麽的,就更好了,也算是為國家珍稀動物保護事業獻身了。
KK拍拍屁股從地上站起來:“走吧,天無絕人之路,會有辦法的。”
也對,好歹現在我不是一個人。
我舉着地圖,KK擺弄着指南針,我們邊走邊确定位置,只大致知道我們應該是在若拉崗日附近。
我們決定按原計劃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如果任樾言也依計劃追我們的話,相遇的幾率還是很大的。最重要的是,我們當前的任務是尋找莫非辰。
天漸漸亮了起來,只是依舊陰沉沉的,但對于我們搜救工作來說,條件已經大有改觀。
安靜的山谷裏,只有呼呼的風聲和我們自己的鼻息聲,手中的生命探測儀卻沒發出絲毫聲響。
日升日落幾乎就是一擡頭一彎腰的事,中間我和KK只吃了一頓飯,再直起身,天色就漸漸昏暗了下來。
我們沒有光源,所以不敢離得太遠,只隔着一人的距離,連對方的心跳聲都聽得格外清晰。
“小花,你害怕嗎?”KK突然問道。
我手上的動作一滞,心跟着漏跳了一拍:“有點……你呢?”
KK似乎思索了一會,才道:“我倒不怕鬼。”
“那你……怕什麽?”
“人。”
我猛地轉過身,見KK也正看着我,臉上挂着奇怪的表情,在灰暗的夜幕下竟像只猙獰的鬼。
“你、你怎麽了?”
我上下牙齒打架打得厲害,心跳如狂雷,一呼一吸都格外緊促。
KK漸漸向我逼近:“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我不由地步步往後退:“KK……你怎麽了,我們不是來找……莫非辰的嗎?”
“小辰?小辰已經死了。”
“你說什麽?你、你騙人。”
KK勾起唇角:“不信,你去問他。”
突然,一只碩大的拳頭猛地朝着我的門面砸來,我慌忙一躲,拳頭在背後的雪堆上砸出一個大坑。
我已經退無可退,跟着,一只有力的大手就掐上我的脖子,我條件反射地用手去搬,卻如卵擊石。
我絕望地望着KK,望着前一刻還跟我禍福相依同生共死,現在卻死死掐着我的脖子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兩行熱淚無聲地落了下來。
為什麽……
我曾經想過無數種死法,卻沒有一種是被被人活活掐死。呼吸越來越困難,視線也越來越暗,喉管處的疼痛卻異常清晰,我掙紮着發不出半點聲音,一種叫做“絕望”的情緒彌散開來。
再後來,眼前一黑,就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天堂原來這麽黑,伸手不見五指,跟瞎了差不多。天堂的窗戶一定也沒關好,風都灌進我嘴巴裏了,凍得我一陣哆嗦,差點咬到舌頭。
胃像一只翻滾在滔天巨浪裏的扁舟,颠得我難受,我不覺好笑起來,怎麽都到了天堂,胃病也要纏着我。
越來越劇烈的絞痛疼得我蜷成一團,左右打滾。突然,一個又軟又硬的東西撞上了我的背。
我立刻驚出一身冷汗,一動不敢動,那感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一個人。
是KK嗎……他也死了?
我慢慢摸索着爬起來,手指一點一點沿着地面朝前挪,手汗融進雪裏,又熱又涼。
突然,指尖碰到了什麽東西,軟軟的,像一只手。
我一驚,猛地抽回手指:“是誰?KK?”
那人卻不回答,就跟死了一樣。對啊,反正我也死了,有什麽好怕的。
我壯起膽子,慢慢挪過去,可惜這裏太黑了,什麽都看不見。正挪着,突然肩膀被什麽東西一拉,挪不動了。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不是吧,難道這裏不是天堂,是地獄?倒黴鬼怎麽這麽多?
我咽了口吐沫,輕輕動了動肩膀,發現那東西拉得并不緊,還有種熟悉的感覺……是背包?
我恍然大悟,摸索到後面一看,果然。
我當下大喜,如果沒記錯的話,背包裏應該還有一只打火機。當即伸手摸進去,一陣翻騰之後,果然摸出了一只金屬殼的打火機。
“啪——”地一聲,火光亮了起來,卻險些被風吹滅,我忙側過身捂進懷裏,這一側身不得了,火光所及之處的地上,剛才碰到的那個人整個就呈現在我面前。
“莫非辰?!”
我又驚又喜,一種天堂遇故知的喜悅瞬間萦繞了我。
“呼”地一陣勁風駛過,打火機熄了火,我忙将外套的衣扣解開,掀開一邊棉衣把打火機擋在裏面,重新點了火。
莫非辰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裏,我移過去,發現他也有個背包。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那個背包很重要,裏面有我正需要的東西,鬼使神差地翻了起來,果真,一個手指頭粗細的手電筒被我翻了出來。
我擰開開關,還有電,而且比我這只打火機強了不知多少倍,周圍整個都照亮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