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晨光熹微,鳥語花香,正是爬山的好天氣。

南華山腳下,莫非辰蹲下為我系好鞋帶,又看了看我高高紮起的馬尾,确定一切都收拾利落後,才牽起我的手,從神鳳文化景區入口而入。

剛蹬了兩條石階,便是一個小小的觀景臺,我掏出相機,将鳳凰古城群覽印象收進鏡頭。青灰色的瓦屋頂,林林總總,層層疊疊,帶着一種南方特有的寧靜致遠。我不由地深吸一口氣,再一次把江南的味道融進記憶。

在我爬過的山中,南華山并不算很高,我們一路又走走停停,所以并不覺得累。不多時,過了引鳳橋,便來到傳說中的九九神階。

仰望上去,神階遙如雲上,兩側立着相對稱的十八根楠木圖騰柱,萃集湘楚民間近百只形态各異的奇珍異鳥,虛實相生,古今相融,寓意百鳥朝鳳之瑞象。

莫非辰跟我相視一笑,十指相扣,一步步踏階而上。

“聽說每攀登一級神階,信念便得到一次升華,鳳願便得到一次庇佑,你有什麽願望?”我朝莫非辰道,腳下的步子卻沒有停。

莫非辰卻将我們相握的手舉起來:“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又上了幾階,莫非辰道:“你呢?”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每說一句,登高一階,直到最後一句,“乃敢與君絕。”恰好登上神鳳殿,神鳳全景現。

莫非辰道:“好,我有神鳳作證,不能食言。”

“我也有神鳳作證,白首不相離。”

陽光下,我們笑得天真爛漫,卻不知危險正步步逼近。如果當時,我還能回想起那日醫院後花園裏,跟任樾言許下的諾言,便會發現,這輩子我能兌現的承諾,實在少得可憐。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便是曉晨跟我提過的神鳳許願林,郁郁蔥蔥的梧桐樹呈一字型排開,共五排,每排一米高的位置拉了一條繩子,繩上挂滿了彩色的許願牌;擡頭往上望,林中大約四五米高的地方挂着漫天撐開的小紅傘,映到蔥綠的梧桐樹間,別有一番風味。

不等我開口,莫非辰就自覺買了兩個許願牌,将其中一只遞給我。我擺弄着牌上橙色的小草帽,遲遲沒有下筆。

“怎麽了?”莫非辰停下了手中的筆。

“我的願望有點多,這個……恐怕寫不下。”記號筆又那麽粗,幾個字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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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辰道:“沒關系,我再去多買幾個。”

“可那樣會不會就不靈了?”

“不會的,心誠則靈。”說着,莫非辰又往管理處買了三個過來。

也就是說,我可以許四個願望。

第一塊:願我的家人朋友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幸福平安。

第二塊:願我跟他在神階上許的願望都能實現。

第三塊:希望不久的将來,我能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暢銷書作家,登上作家富豪排行榜。

每一塊寫完,都是莫非辰幫我挂的,內容不免也被他看到了,只有第四塊,我有些猶豫。

“這個……我想自己挂。”

“好。”說着,莫非辰往前面的觀景臺走去。

我拿起筆,一筆一劃地認真寫下:任樾言,對不起,希望你幸福。然後将繩子系在最東邊,這樣,清晨第一縷充滿希望的陽光,就能最先照到這裏。抱歉,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所有。

回去的路上,莫非辰什麽都沒有問,我也什麽都沒有說,那神秘的第四張牌就像一陣風,無痕地吹過。

“對了,你許的什麽願望?”剛才只顧着自己,竟忘記看他的許願牌了。

莫非辰神秘一笑:“秘密。”

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不說算了。”我佯裝生氣,走在前面。

只聽莫非辰在身後趕了兩步,跟着一只手揉上我的頭發:“好啦,告訴你。”

我立刻聚精會神地支起耳朵,誰知莫非辰卻附在我耳邊道:“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

“你……”我氣結,良言道:能動手的別吵吵,我撒開腿就朝莫非辰追去,無奈他一個大長腿就甩開我好幾道彎。

“你站住……別跑!莫非辰……莫非辰!”我在後面窮追猛趕,可繞了兩道彎之後,人就不見了。

以我現在的位置,能看見至少兩百米內下山的路,莫非辰就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一眨眼就消失不見。

“莫非辰……”我用手卷成話筒,對着周圍的茂竹林海竭力大喊,可回應我的只有清晰于耳的回聲,我的心漸漸開始不安起來。

“莫非辰,別鬧了,出來吧……”

“你再不出來,我真生氣了。”

“莫非辰……莫非辰……”

“你出來呀……莫非辰!你出來呀……”

……

一種叫做“絕望”的情緒漸漸彌散開來,他去哪了,出什麽事了嗎,怎麽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莫非辰……你出來啊……你出來……莫非辰!”嗓子不知不覺喊啞了,帶着哭腔,在深山裏有些凄涼。

一對上山的小情侶看看坐倒在路邊的我,好心想将我扶起來,我卻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救命稻草般拽住女孩的衣袖不放:“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灰上衣黑褲子的年輕人,剛才就從這裏下去的?”

他的男朋友開了口:“好像見過,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他好像受傷了,是被一群人架着下山的。”

……受傷了?!我猛地站起身,有些頭暈,幸好女孩扶了我一把,連聲“謝謝”都顧不及說,我一步跨三階往山下沖。

如果莫非辰還有意識,應該及時通知我才對。我掏出手機,并沒有未接電話和短信,那就說明他已經失去了意識,天吶,傷得嚴重嗎?

“您好,請問附近的醫院或者診所怎麽走?”我拉住山腳下服務站裏的工作人員問道。

“最近的,也得過了虹橋往北走上幾十裏。”

“那……剛才有沒有看到一群人架着一個穿灰上衣受傷的人,他們往哪去了?”

“受傷的人……”

“就剛剛,不過十分鐘。”

“哦,我想起來了,那人是不是長得很清秀,高高瘦瘦的?”

“對,就是他!”

“他們下山後,直接上了車,好像……是往那個方向去了。”說着,工作人員給我指了一條路。我認得,那是回客棧的路,難道……他們送他回客棧了?

我再次拿出手機,确定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道過謝後,我開始馬不停蹄地往客棧跑,七拐八拐地,居然在古城裏迷了路。除了手機,地圖、錢包、食物……所有的東西都在莫非辰那裏。這一刻,我真是想死的沖動都有了。

一連問了幾次路,只不過是從古城的這條街繞到了那條街,卻始終沒有看見沱江,我急得哭出聲來,一遍遍地給莫非辰打着電話,卻都是忙音。

“嘿!”突然,有人在我肩上拍了一下。

我轉過身,多希望這是莫非辰的一場惡作劇,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只大熊貓。

“你怎麽哭了?”熊貓的聲音聽上去依舊奇怪。我記起來了,他就是我們來的第一天,在古城裏遇見的那只大熊貓。

“你能帶我出去嗎?”

“……嗯?”

“就是去咱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你還記得嗎?我撞了你一下,就在沱江邊上的古城道,牆上長着綠色的藤蔓?”

熊貓抓着腦袋,似是恍然大悟:“帶路啊,沒問題。我從小就在這兒長大,熟得很,跟我來吧。”

果然,不出五分鐘,熊貓就熟門熟路地帶我到我花了近一個小時都沒有走到的客棧。我慌忙拐進小巷,熊貓的那句“你叫什麽名字?”被我甩在身後。

“潘師傅,見莫非辰回來沒?就是和我一起的那個男生。”一樓客廳,正在吃午飯的潘師傅被我一驚。

“小莫啊,沒見啊,怎麽了?”

“……沒什麽。”

問潘師傅要了備用鑰匙,我匆匆上了樓。房間還是我們離開時的樣子,他果真沒有回來。

這下,我徹底慌了,我想起可可西裏的冰窟窿,想起KK,想起很多不明白的事,這些随着時間的淡化,漸漸都被我抛在腦後的東西,現在一一浮現出來,難道……這次又是KK?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鐘晉!對了,鐘晉!

我抓起電話,翻出鐘晉的名字按了下去,過了七八聲那頭才接起來。

“莫非辰不見了……”

“解語,你先別哭,把話說清楚。”

我深吸一口氣,将剛才南華山上的事,簡要說了一遍:“你說……會不會是KK?”

鐘晉道:“現在還不能肯定。解語你先別急,聽我說,先把鳳凰城附近的醫院、診所聯系一遍,如果沒有小辰的話,一刻都不要留,馬上回來,我會派人在機場接你。”

“好。”我現在六神無主,只能聽鐘晉安排。

挂掉電話,我立刻去找潘師傅幫忙,把鳳凰縣所有的醫院診所問了個遍,三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有莫非辰的消息。

“你別着急,我已經給派出所報案了,如果有消息,會馬上聯系我們的。”潘師傅安慰我道,跟着遞給我一杯熱水,“先喝口水,我見你中午也沒吃飯,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我卻什麽也吃不下:“潘師傅,我先上樓了,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放心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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