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三天後,當我再次睜開眼看這個世界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世界上有一種人,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自己性命。霍爾窮其一生,費盡心力想得到角鑽,可還是沒等到這一天,自己先咽了氣。樹倒猢狲散,那個紫荊花組織再也不複存在了。

至于那天我們是怎麽脫險的,玄秘書簡潔地作了概括(很有她的風格,如果是我一定多扯幾章出來):“這一切都是小辰的計劃。先讓任先生引出KK的暗哨,然後再用我們的人一個個取而代之。唯一的一場意外,就是你肩上那一槍,當時我們的人幾乎已全部換下KK的暗哨,只二樓東邊窗沿上那個人最為警惕,兩人争執間,他突然開了槍,幸好沒有打中要害。”說罷,玄秘書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似講了一個不足挂齒的小故事。

我艱難地咽了口氣,盡量把她雲淡風輕的态度理解為,她是一個經過大事的女人,況且,我也只能這樣認為。

“至于孟歌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跟你說吧。”玄秘書說着,提起小藥箱出了門。

跟着,莫非辰跟孟歌就趕趟似的出現在面前。我的臉立刻垮下來,裝作沒看見,随手翻起枕邊的大部頭書。

孟歌倒是爽快,直接在床邊坐了下來,打量着我脖子上的項鏈,目光似有若無地瞟向我。

我當然不能輸,一勾唇擡眸回敬着她。目光交彙間似有電光火石閃過,誰都沒有先眨眼,更沒有垮掉笑容,因為微笑才是自信最好的證明。這是屬于兩個女人的較量,為了同一個深愛的男人。

莫非辰有些着急地叫了我一聲,我沒應,又勸了孟歌一句,她也沒應,整個人急得只能圍着我倆幹打轉。

孟歌漸漸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我知道,她這是在向我加注,我眼角一彎,無聲應下。這一仗,我志在必得。

“解語,其實……”莫非辰終于忍不住,想要跟我和盤托出。可我倆剛約定好要唱主角,怎麽能讓這個男人搶了風頭?沒錯,我——跟孟歌。

“歡迎你,侄媳婦。”

“謝謝,小姨媽。”

“你們……”在莫非辰不斷放大的瞳孔裏,我和孟歌相見恨晚地抱在一起。當然,我是獨臂。

莫非辰這下徹底懵了,看看我,又看看孟歌,不知該從誰問起,從何問起,樣子十分好笑。

最後,還是孟歌替他開了口:“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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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去過鐘晉的公寓,在抽屜裏發現一本相冊,裏面有一張你們兒時的照片,當時我并不知道是你,直到我離開莫家的第二天,也就是被KK帶走的那天,我發現了照片背後的秘密。”我不禁失笑:“‘小姨媽孟歌’,那字真是你寫的嗎?可真夠醜的!”

孟歌立刻笑得前仰後合,瞥着不知何時竟羞紅臉的莫非辰道:“他……他寫的……哈哈哈哈……”

“真的啊?哈哈……比……比狗刨還難看……”

“我一直……都是這麽覺得……”

“你們兩個,別太過分啊……”

直到玄秘書敲門叫我們吃飯之前,孟歌又跟我講了兩件我不知道的事。

第一件是關于任樾言。原來那天我們第一次去鐘晉家遇到的那個小賊,是孟歌的人,她怕我發現照片的秘密,特意派人把相冊藏起來,只是沒想到我們來的那麽快。事後,任樾言不但追上了黑衣人,而且還誤打誤撞發現了孟歌和莫非辰,于是在莫孟兩人的竭力誘導下,任樾言答應入夥陪他們演這場戲。而第一次交易前,我在他房間門口聽到的那通電話,孟歌證明是打給她的。

第二件是關于鑰匙。不光是霍爾和KK,所有人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鑰匙居然會在我手上。當年林夕識十八歲生日,孟雲平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正是開啓瑞士銀行的鑰匙。

我摸摸脖子上的項鏈:“是這個吧。”

孟歌點點頭:“看來,小辰真的很愛你。兩個月前,他到美國找我時,我就将這個秘密告訴了他,可他還是把鑰匙給了你。解語,你知道保險櫃裏放的什麽嗎?”

我搖搖頭,孟歌正欲說下去,剛被叫去廚房幫忙的莫非辰正巧走了進來,孟歌立刻起身道:“還是讓他自己跟你說吧。”

我等着莫非辰坐過來,把腦袋靠在他懷裏,我喜歡他幫我梳理頭發,指肚劃過皮膚,揉進發絲。我将方才孟歌沒講完的故事告訴他,誰知,莫非辰卻輕聲道:“裏面放的什麽不重要,反正最重要的,我已經擁有了。”

我頑皮道:“你确定保險櫃裏的是什麽?萬一是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呢?你這樣輕易把鑰匙交給我,我可不打算還回去。”

“好呀,那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切,小氣。”

“解語。”

“嗯?”

“對不起。”莫非辰的手漸漸環上我的左肩,那裏纏着厚厚的紗布,“我答應過你,這輩子絕不騙你,我食言了。我以為只要你死心,只要你離開,就不會再受傷,可到頭來還是……”

“我也說過,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天涯海角我也追着你,你以為你能甩得掉我?所以,這種傻事再也不要做了。我要的愛,不是犧牲,而是活着,兩個都活着,你明白嗎?”

“解語,不會再有下次了,再有一次,先崩潰的,恐怕是我……”和着鹹鹹的眼淚,莫非辰親吻上來,帶着特有的薄荷香,我感受到他的愧欠、憐惜和溫柔。

這場華麗冒險終于宣告終結,如華胥一夢,唯有他,是最真實的存在。

五個月後,我和莫非辰還有孟歌,坐上去瑞士的飛機,憑借“鑰匙”順利進入當年孟雲平開戶的保險櫃,卻在打開的那一刻,愣住了。

孟老先生一定是個調皮鬼,竟和我們開了如此天大的一個玩笑,霍爾和KK窮追猛堵的,而我們又拼死拼活保護的,居然是一封來自上世紀的信!

“哈哈,挺幽默的。”我尴尬卻不失認真地玩笑道。

莫非辰也是一臉狐疑,可微翹的嘴角難掩笑意,我倆默契地互望了一眼,等着正在讀老祖宗信的孟歌宣布下一步行動計劃。不過,我現在最想知道,霍爾他老人家鑰匙知道這件事,會不會從棺材裏跳出來,指着孟雲平的鼻子大罵?嗯,說不定幾個月前,霍爾下地的時候就已經這樣做了。

“解語……”孟歌終于從信裏擡起頭,眼神有點難以捉摸,震驚欠妥,理解未滿。

我忍不住抽出她手上的信,很短,只兩行。

“但願是孟家或者莫家後人讀到此信,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鑰匙即角鑽,系隋朝遺物,價值不可估量。”

“鑰匙……即角鑽?”我有些發愣地摸摸脖子,霍爾挖空心思要找的東西居然一直在我身上,更可笑的是,他和它竟還有過一面之緣。呵呵,真是造化弄人。

我慢慢取下項鏈,交給孟歌:“現在一切真相大白,還給你。”

孟歌将它盛在掌心,手指玩味地擺弄着:“因為它,我失去了父親,哥哥……孟家毀了,不在了……可它卻被二姐保存下來……父親說他一番苦心,他的苦心就是家破人亡嗎?”

“孟歌,你還有我們……”我抱着她顫抖的身體,雖不能切身感受到她失去親人的痛,但對死亡的恐懼和生命的敬畏是相通的,尤其是經歷過這些事之後,我發現我越來越看不開,越來越貪戀人世間的幸福,活着本身就是一種勝利,我們都要好好活着。

“對,你還有我們。”莫非辰張開懷抱,将我倆緊緊擁住,“你還有兩個不省心的侄子,一個老古董姐夫,現在好了,又多了話唠侄媳婦。小姨媽,以後你的生活要熱鬧了。”

“誰話唠了?”我猛地一擡右肘,正撞在某人大開的肋骨上,疼得莫非辰一聲悶哼。

孟歌哧地一聲笑出聲來:“看來,是有人的日子要熱鬧了。”

一周後,北京。

經莫中庭及孟歌同意,我們将那顆角鑽捐贈給國家歷史博物館。當館長捧着那顆隋朝遺物時的表情,真是異彩紛呈——震驚、懷疑、肯定、驚駭、疑惑、狂喜……當然,在他試圖盤問角鑽的出處時,莫非辰十分潇灑地遞給他一張五百萬的支票,作為科研及考古經費。

館長激動地拍着莫非辰的肩膀,誠懇全寫在臉上:“真是國之棟梁啊!”

還有一件事,我一直不願意提。

任樾言走了,徹底離開了我們的生活,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去多久,什麽時候回來。

博物館外的天空異常幹淨,不染一縷雲煙。一架飛機從東邊勻速飛過,我舉目遙望:“他,還好嗎?”

莫非辰環上我的腰,也望着那架飛機,仿佛那就是任樾言:“他會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花辰番外)歲月,莫不靜好

笑臉送走快遞小哥,我再也忍不住,騰騰火上二樓,一腳踹開書房的門,将請柬仍在桌子上。

“《願得一人心》的慶功宴為什麽沒請我?”

莫非辰從電腦前擡起頭,淡淡掃了我跟請柬一眼:“為什麽請你?”

“我……我是原著作者。”

“你有參與劇本改編嗎?”

“沒、沒有,可是……我是家屬。”

“哦?”莫非辰似乎挺滿意這個回答,嘴角都咧到耳朵上了,招招手讓我過去:“證明一下。”

我順勢倒在某人懷裏,欲拒還迎道:“讨厭。”小手跟着攀上莫非辰的脖子,熱情地回應着他欲求不滿的吻,卻在他有進一步行動之前,一個旋轉,跳了出去。

“證明過了,請柬呢?”隔着半張桌子的安全距離,我笑靥如花道。

莫非辰滿臉黑線地喘着粗氣,這個男人,結婚都三年了,怎麽還是這幅永遠吃不飽的樣子。

“晚上……”莫非辰嘴角一勾,噙着一抹壞笑,“看你表現。”

“今晚啊,今晚不行。”我深表遺憾地搖搖頭,“今晚是周末,嫣然要跟我睡。”

“那就現在。”

“現在是下午……你放開我……”

“剛好,我們可以直接在床上等嫣然。”

“什麽?你個流氓……流氓……”

兩個月後,《願得一人心》的慶功宴我還是沒有去,因為我懷孕了,妊娠反應很厲害,吐得下不了床。

小嫣然哭得慘白着一張小臉,偎到我懷裏:“媽媽不去我也不去。”

“這怎麽行,你不是和小姐姐說好了,要一起玩的嗎?乖,趕緊起來,別把禮服弄皺了。”我吻着女兒的額頭,三歲了,轉眼間,我的小天使已經三歲了。

說到小姐姐,嫣然眼睛一亮,似是有些心動,那個孩子就是劇裏“徐嫣然”的扮演者,和嫣然很合得來。

我朝鐘晉眨眨眼,示意他帶嫣然出去。

鐘晉一點頭,抱起嫣然:“嫣然乖,咱們一會就回來,讓媽媽好好休息,好嗎?”

嫣然定睛看向我,似是在下決心,除了晚上睡覺,這還是她第一次跟我分開,視線竟有些模糊,我忙別過臉去。只聽嫣然又叫了聲:“媽媽……”便是鐘晉關門的聲音。

不多時,孟歌又送上來一碗雞湯,我看了看還是沒什麽胃口。可能是剛才哭過的關系,眼睛又酸又澀,竟昏昏又睡了過去。

只是再一睜眼,床邊竟多了個人。

“結束了?”我揉揉眼睛,卻懶得起來。

莫非辰幫我撥開額前的碎發,柔聲道:“我提前回來了。”

“嫣然呢?”

“在大哥那。大家都很喜歡她。”

“嗯……”不知道是不是地心引力的作用,眼皮老是往下垂,“我再睡會。”

“解語……”

“……嗯?”

“別睡了,起來吃點東西。”

“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一天了,你的胃會受不了的。”一只大手撫上我的眉毛,指腹輕輕按摩,“不要讓我愧疚,好嗎?”

“……嗯?”

“我不想讓你再受分娩之苦,有個嫣然就夠了。”

“傻瓜……我可是立志要生個安靜的美男子,你忘了?”

莫非辰也笑了,揉着我的頭發心疼道:“辛苦了。”

“不辛苦,只要你以後晚上少折騰我幾回就行了。”

“這個……為夫做不到啊。”

三年後,當我的第二個孩子莫珏三歲的時候,鐘晉還是我們家的黃金單身漢(上一年,玄秘書和莫中庭舉辦了世紀婚禮,也搬回國跟我們一起住,難得的,莫非辰在聽過我講的林夕識和莫中庭的故事後,對莫中庭的态度改變了不少,盡管裏面有我添油加醋的成分,尤其是莫老對兩個孩子的溺愛程度,簡直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這更讓我們懷疑,他是不是想把莫非辰缺失的父愛,都補到兩個孩子身上。莫非辰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玄秘書、孟歌,還有我發起了最後攻勢——逼婚。

“解語,你覺得這個怎麽樣?”鋪開一張桌子的照片前,孟歌舉起其中一張道,“北影校花。”

我揉揉發脹的太陽穴,瞥了一眼:“這麽漂亮,不是整的吧?”

孟歌白了我一眼:“人家是童星好麽,怎麽整?”

“童星?”玄秘書接道,“那今年多大了?”

孟歌道看了一眼照片後的資料:“85年的,快30了。”

“呦,會不會太老了?”玄秘書認真道。

我跟着點點頭:“大齡産婦是有點危險,聽說還會影響孩子智商。”卻不小心也戳了某人的脊梁骨。

孟歌立刻開了炮:“哪能都跟您一樣,22歲就生了嫣然,不到三年又有了小珏。”

不等我開口反擊,莫珏突然跑到孟歌跟前,可憐兮兮地拽着她的衣角,眼淚随時都有可能奪眶而出:“姨奶奶是不喜歡小珏了嗎?”

孟歌這個人,和莫非辰一個樣,又精又能,天不怕地不怕,逆着她了,誰都不放在心上,卻唯獨對小珏色迷了心竅,竟比我這親媽還要寵三分。

孟歌抱起小珏,揉在懷裏,輕輕幫他擦着已經溢出的眼淚:“怎麽會,姨奶奶最愛的就是小珏了,看看,我的小寶貝怎麽哭了?”

小珏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嗚咽道:“剛才聽見姨奶奶跟媽媽吵架,小珏愛媽媽,姨奶奶可以不跟媽媽吵嗎?”

孟歌笑道:“誰說我們吵架了,我們剛才呀,是說話聲音高了些,以後不這樣了,好嗎?小珏乖,不哭了。”

“媽媽……”小珏突然看向我,似是在詢問。

我忙道:“對,以後我們輕聲說話。”說着,朝孟歌一笑。

孟歌也無奈地搖搖頭,将小珏交給劉姨照看,繼續投入到解救單身漢的偉大事業中。

玄秘書笑道:“一個小家夥就把你制得服服帖帖,孟歌啊孟歌,我看你以後還是別要小孩了。”

孟歌繼續挑着照片,不溫不火道:“也行,把小珏給我就行了。”

我順手将手上的照片往她跟前一扔:“想得美。想要自己生去,不過首先,你得有個男朋友。”

“花解語你……”孟歌正欲發作,突然瞥見二樓跑下來的小珏,忙換了副慈眉善目的臉,笑得我跟玄秘書差點背過氣去。

孟歌顧不上我們,抱起小珏寵溺道:“怎麽了,又想姨奶奶了?”

小珏晃晃手上的奶瓶,眨着漂亮的眼睛道:“小珏想讓媽媽喂我,不過姨奶奶喂也行。”說着,小珏悄悄沖我一眨眼。

孟歌聞言,忙接過奶瓶,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的确,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喂小珏喝奶。那孩奴的模樣啊……

“跟中庭一個樣。”玄秘書笑道。

我深表認同地點着頭,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只有想的份,整個屋子怕也只有玄秘書夠資格調侃莫老爺子。

歲月,莫不靜好。

時光,濃淡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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