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失控

今日的雨下得格外的大,也格外的漫長。

衆人聚集在一起後,靳忘知清點人數問:“寧柯呢。還有,一隊人呢。”

底下隊員面面相觑,分別表示不甚清楚。

唯有李樂站出來怯生生道:“我,我之前看見他們在後頭那個出口。”

靳忘知看了眼前方因巨石塌陷而堵起來的過道,詢問性地看向王錘。

王錘遙遙頭:“本來就爆炸成這鬼樣,如果現在強行炸開這條通道的話,估計整座山都要塌。以防萬一,就得要求所有人都出去。”

“可是外面雨大天黑,能見度不高,這裏又位處山區,長時間呆在外頭,肯定很危險。”

靳忘知颔首以示知道了,又問向分發飲用水的隊員:“寧柯呢。”

隊員猝不及防被點名,人也是一愣:“啊?我沒看見他啊。”

靳忘知微微蹙眉,卻聽李樂小聲道:“那個,靳,靳隊,我之前看見教官往一隊他們方向去了。”

王錘莫名其妙:“寧柯去一隊那幹啥?他不是說要拿水的嗎?”

一如靳忘知所料,随後便是張德發話道:“老大,他們是一輛車的,手頭應該有無線電設備,可以呼叫一下試試。”

王錘聽罷,摸出一個無線電通訊儀。

靳忘知:“給張德,叫他接聽下。”

他突然轉頭,平靜道:“對了,之前吃飯的時候,你說要找我有公事。”

張德接過無線電,支吾道:“是,也就一點小事,以後說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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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忘知點頭。

他向着堵住的地方走去,隊員們以為他是要檢查山洞的情況,紛紛讓道。

靳忘知垂眸,手按上岩石。

冰冷的岩石邊緣還沾着潮氣與青苔,帶着泥土的腥味。

一重重一塊塊地疊在那裏。

想來這也是他從今往後,離寧柯最近的地方了。

接下來會是怎樣呢?

接下來——一隊的人肯定不是寧柯的對手,會被寧柯全部放倒。

他不一定會殺了他們,但是會辨別出空間種,搜羅出所有物資離開。

這些物資裏大部分都是熟食,夠他生活很久了。

再接下來,他估計要有一段時間看不見寧柯了。

現在這個時候,算下來他會在拿物資。

而寧柯向來玩性很大,按他的性格,看到無線電在呼叫,一定會接下,然後用他帶着調侃意味的聲音道:“啊呀,一隊啊——”

張德喜悅道:“老大,一隊說他們現在很安全!”

靳忘知一頓。

他猛地扭過頭問:“你說什麽?”

山洞深處被坍塌下來的石頭堵着,他的臉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分明。

王錘一把搶過張德手裏的無線電,大咧咧扔給靳忘知:“老大,你自己聽,貌似沒人受傷。”

靳忘知接過無線電:“情況怎麽樣?”

“勞煩靳隊擔心了,全部都好。”

對方語氣嚴肅,格外正常。

一隊那幾個人靳忘知都了解過,絕不是什麽貪生怕死的主。

如果是寧柯威逼的話,他們是拼了命也要說出來的。

靳忘知每一個字都從喉管裏僵硬地擠出來:“寧柯呢?叫他說個話。”

對方沒聽出他的不對勁,依舊道:“放心吧靳隊,在我們這兒呢。哎呀也不用看這麽牢,他就在邊上。您看要不這樣,這裏地勢比較高,我們在這兒逗留一會兒,你們先走……”

張德估摸着說謊還沒說習慣,總要多嘴幾句,非要在後面補充:“老大,你問問他們,這爆炸是怎麽回事?怎麽可能在這兒出現這種……”

靳忘知一瞬間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心髒愈跳愈快,愈跳愉快,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們在說什麽?

一隊還完好無缺?

那麽寧柯——

怎麽可能?

靳忘知後退一步,一剎那頭腦空白,天旋地轉。昏暗的洞口幾乎扭曲成冰冷的漩渦,攪動翻滾,一圈圈扼緊他的脖子。

靳忘知幾乎難以站穩。

他其實是制定了這種情況下的計劃的。

可是,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掙紮,每一根骨頭都在咯吱作響,根本不肯聽從他的指示。

有人好像發現他臉色有些過分的蒼白,在邊上猶豫道:“老大?你還好麽?”

嘈雜的聲音穿過他的耳膜,穿過他的大腦,卻翻譯不出任何信息。

腦海裏反反複複只有一句話。

“我殺了寧柯。”

他殺了他。

他真得殺了他。

寧柯不是很強的嗎,怎麽會死在他這種人手上?

終于,終于所有人都離開他了。

他再也看不到寧柯了。

靳忘知踉跄幾步,嘴一張嘔出血來。

王錘大驚失色:“老大!”

靳忘知直接推開他,拿袖子抹了把血,對着通訊儀問:“你們人在哪裏?”

他的唇邊還染着血跡,偏偏聲音平靜至極,冷靜至極,甚至比往常愈發的平穩寒涼。

對方只是察覺背景突然有些嘈雜,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對,直接道:“就後面的高山上。靳隊,不用擔心我們,我們——”

靳忘知用最正常最平靜不過的聲音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們在那等到雨停。萬事小心。”

言罷,他手一松,通訊儀摔落于地,被他腳一撚狠狠踩碎。

他擡起眼,看見整個二隊都悄無聲息地看着他。

靳忘知穿過隊員,語速迅急道:“王錘,今天起,二隊由你暫代隊長。隊伍攻擊局勢以周成為中心。”

周成——隊伍裏的另一個火系,準備競争隊長位置的人。

王錘:“什麽意思,怎麽了?”

靳忘知走到洞口:“李樂跟張德,都是一隊手裏的人。”

王錘一愣,所有趕來集合的二隊人都用震驚的眼神看着張德。

李樂是一隊底下的人他們大概都懂,可是張德?

張德臉色瞬間慘白若鬼。

他之前還是跟大多數在一起批判指責寧柯的人,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此刻居然也成了單獨被拎出來的一個。

靳忘知沒有等他們反映過來,而是迅速地将另外兩個埋伏在隊伍裏的,三隊四隊的人點出來,輕聲告訴王錘,并飛快将寧柯查出來的所有關于異能蟹殼的事情告訴王錘。

王錘不敢置信地望過去,靳忘知卻深深鞠躬,擲字如石:“替我跟兄弟們說聲對不起,以後二隊靠你了。”

話音未落,王錘頓覺不對勁,伸手便想去抓靳忘知,誰知卻被張德狠狠一撲,抱住大腿,生生拽了回來。

張德哆哆嗦嗦道:“所以他才是背叛二隊的人,不是我!你看他!他去救那個變态了!”

“你們看清楚!我才是留在二隊的人!”

王錘被扯得腿骨都要斷掉,剎那間只能眼睜睜看着靳忘知迅速沖進雨裏,消失不見。

他一腳踹向死死抱住他的張德:“你他媽放開!”

樹木,山路,烏雲,所有這些東西都在飛速後退,唯有滂沱的大雨始終籠罩着他。

靳忘知只知道自己的雙腿在不斷移動。

滑倒了,爬起來繼續跑。

摔了,磕了,絆了,繼續跑。

他到底在想什麽,他到底要幹什麽?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當時不停止?

有那麽多的機會,他為什麽不告訴他?

他為什麽要這麽盲目地相信寧柯的實力?

為什麽要盲目地相信,對上一隊他會沒有事情?

過去十八年的心血與籌謀,孤寂與痛苦,所有的血海深仇所有的徹夜難眠好像全部無足輕重起來,現在重要的,只有他與寧柯之間的距離而已。

每一步都像踩在這漫長的年歲與這短暫的時光之中,每一步離他更近一點,卻也更遠一點。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寧柯,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強大一點,我求求你還活着。

好像十八年前的場景重現眼前。

冰冷的雨從周身灌下,污濁的水流淹沒泥濘的道路。樹枝于暴雨中折斷,鋒利的斷面劃破他的面頰,靳忘知似無知無覺地繼續飛奔,直到轉過最後一個彎道。

他一眼看到了一隊的人。

他們本在說說笑笑,或是拿着無線電琢磨,此刻看見靳忘知,統統臉色一變。

“寧柯呢?”

終至此時,靳忘知也不再掩蓋。

只是他語氣實在是過于冰冷嘶啞,領頭人瞬間反映過來:“靳隊,我們也是執行任務。”

靳忘知咬牙,重複道:“寧柯呢?”

他們眼底一暗,領頭人:“靳隊,你是火系,這種天氣可不是你的場子。”

靳忘知卻不想等他廢話,更不準備浪費時間打架。

他迅速掃了眼這個地勢,推測出他們下手的方法,自己摸出把腰包裏的刀子,轉身便直接下去。

瀑布已洶湧至極,隐隐綽綽可以瞧見底下的暗礁頑石,摔下去不死也廢半條命。

靳忘知将刀深深插|入岩縫之中,一個翻身躍下,手握住刀子挂上岩壁。

一隊的人愣了,在上面喊:“靳隊,你下去也沒用,人已經沒了!”

靳忘知不管不顧。

雨繼續潑天而下,無休無止一般,将這岩壁抹得一片濕滑,靳忘知好幾次險些腳下一空。

他一手握刀,另一手死死摳在石縫裏,指甲都快掰裂。

雨水混着汗水,身上一重冰一重火。

流出的血液被沖淡,傷口已給泡得發白。

一刀一刀,一下一下。

他咬着牙,飛快地向下幾步,眼見着要到一半了,突然一道驚雷響過。腳下一塊石頭實在太松,直接掉了下去。靳忘知猛地懸空,卻直接借刀子為軸心,往邊上一蕩。

刀柄彎成一個弧度,他踩上了另一塊石頭,一聲不吭地繼續飛速往下。

就快了,就快了。

待到一個合适高度,靳忘知抹了把臉,将刀子狠狠拔|出,旋身躍向急流。

眼見着他的手已經碰到水面了,卻突然腹部一緊,只見上方雨水驟然轉向,壓縮擰成一股粗壯的水繩,一下把他攔腰拽了起來。

靳忘知一把火燒了上去,吼道:“放開我!”

然而這種天氣,火系被壓制得實在太狠,火苗竄出來便被飛快的熄滅,化作蒸騰的水霧。

靳忘知被直接拉起,水繩成蛟龍昂首之勢将他懸在半空,正撞上盯着他看的一隊。

然而裏頭并沒有誰動用水系。

靳忘知愣了。

領頭人也愣了。

二人面面相觑。

靳忘知被那條水繩穩穩放在地上。

他看見眼前幾人瞪大的雙眼。

他聽到有人的腳步帶起濕淋淋的水聲。

他聽到滂沱大雨中,身後另一個人輕淺的呼吸。

以及熟悉卻帶着錯愕的嗓音。

“靳忘知?”

作者有話要說:

願四川平平安安,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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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感謝具丹丹的十瓶營養液~以及兩位一天給我留了好多言的小天使,就不一條條回了,特別愛你們,筆芯~

我一般會晚上八點準時發文,偶爾在八點到九點之間。

靳忘知:所以最後理智還是輸了。

筆者:你們兩鬥得我手好累orz。

第三卷 寂寥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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