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都快成面條的兩條腿朝那邊晃去,而察覺有異的成才擡頭看見高城就條件反射要站起來行禮然後被高城飛撲着摁住。
雙手按在成才肩膀上,高城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了上去,在極近的距離俯視,他清晰地看見成才眼中有尚未消散幹淨的奕奕神采,不過這殘存的跳脫飛揚也很快消失,重新恢複成三分畏懼三分馴良三分疑惑還有一分的不以為然。
萬籁俱寂。
成才不知道高城要幹什麽,這男人滿身酒氣可那蓬勃的壓迫感卻不是一個醉漢能有的,他看着他的眼睛,他甚至覺得他是清醒的,他看不透的這兩潭漆黑沉寂的深水也許直通碧落黃泉。
深吸氣,讓被高城看的幾欲出竅的魂魄安定,然後哭笑不得,這人到底喝了多少酒抽了多少煙,氣味堪比生化武器了。
雙唇微動,成才以為高城要說麽結果他什麽也沒說,肩上力道驟然一松,這人翻身躺在了成才旁邊的地上,呆呆看天的眼神一片茫然。
等了一會兒不見有動靜,成才開口出聲:“連長你別躺這兒啊。”
除了緩緩轉過來的眼珠高城紋絲不動,翻了個不能再明顯的白眼索性閉上眼。
呦呵,還耍賴了,看來是真的醉了。成才脫下自己的上衣,對折,扶上高城腰間然後央求呈屍體樣的高城:“連長您高擡貴腰。”
不理。
成才望天,雖然高城好歹也是一百多斤的壯碩小夥子,他要賴着不動自己也能搬動他,但是成才不能保證略嫌暴力的動作手法不會得罪這位大爺。
“連長,您擡擡腰?連長?”語聲柔軟的像是一匹錦緞還夾雜着幾根無奈的經緯,如是反複幾次百煉鋼居然妥協,高城大發慈悲把自己的金腰擡了起來,離地的縫隙僅容一手通過。成才拖着自己的衣服往他身下塞,磕磕碰碰倒是把高老虎的後腰摸了個遍,能想見隔着一層襯衣這人有多麽結實精煉的肌肉,憑手感判斷似乎韌性極佳。成才盡力把衣服鋪展平整,奈何磨蹭的太久連長大人頗為不耐煩,腰力一撤真個死屍一般跌下來,好巧不巧的壓在成才手上,手背緊貼着的是他的腰窩,熱烘烘。
“連長?連長?”
這回是怎麽叫都沒反應,湊過去一看,呼吸舒緩均勻,呃,成才差點把自己噎死,您老怎麽能就這麽睡着!
試着往回抽自己的手結果徒勞無功,成才佩服自己這會兒還能特文藝的想到“君當如磐石”旋即又特沒品的認為自己就是只有尾巴被壓住的孫猴子。四周望望成才嘆氣,自己怎麽就挑了這麽個偏僻地兒,周圍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再看看眼下,成才繼續嘆氣。
這麽點兒小事不值得壯士斷腕,小半截兒胳膊被壓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坐着蹲着都死難受,于是近來很容易認命的成才幹脆靠着高城躺下,春困秋乏夏打盹,夏日午後天悶悶,最是一晌好眠時,還好今天下午休息——這是成才睡着之前最後一個想法。
高城睡着之前最後一個想法是我這是圖個什麽勁兒呢,放着好好大床不睡來受這個罪。
是不是哪裏不對?恭喜你猜對了,雖然被灌了不少酒但高城确實沒醉,他出來吹風然後看見成才,那笑容是真的,宜嗔宜喜輕盈靈動,眼前驟然一片山花爛漫,瞬間有種情緒決堤,他舍不得這個他不懂的兵,他得讓自己放心,他得主動邁出一步結束彼此的觀望。
一邊裝模做樣的裝醉耍賴一邊自我催眠,高老虎武力至上,但如果自己高興,小小的“詭計”也不是不可以麽。說起來,這個成才怎麽回事,明明他才是個小鬼為什麽現在的語氣那麽像把我當孩子哄?我就不擡腰,就不!
……哎媽呀好吧,我擡,成才同志你別再魔音穿腦了——百煉鋼怎麽了,百煉鋼也架不住那又柔又軟的聲音往耳朵裏鑽狗尾巴草似的撓得人心癢癢害高城差點破功直接跳起來大吼一聲我沒醉求求你別哄孩子了。等成才也躺好周圍就只有風吹草動了,漸漸的酒勁兒上來,為了安撫三連長實打實的喝了三碗之後還能豎着自己走出來高城自己都佩服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兒但只來得及抱怨草地沒有床舒服然後就斷電——酒精果然可怕。
五 都是酒精惹的禍(下)
酒後亂性。
可是但是可但是,現在好像——酒後,被亂性。
你一個沒喝酒的怎麽能比我大半斤下去睡得還死?!
行了行了,醒過來的高城一顆腦袋左右亂晃快成了撥浪鼓但他就是死活不敢往下看,抓耳撓腮折騰了半天,哎呦喂,高城一怒之下終于壓住了所有雜七雜八的念想,虎着一張紅的能滴出血來的臉咬咬牙往下方瞪——那成才以為自己是被子還是枕頭?!倆胳膊緊緊箍住自個兒的腰腦袋靠着自個兒肋下蜷成一團睡得正香——你們誰死出來一個把他給我弄走啊!看着黑乎乎毛茸茸的頭頂高城就恨不得坐上火箭立刻逃離地球。但很快高城就消停了确切來說是突然大腦一片空白全身僵直死板,誰叫他想到了很恐怖的事——你知道,七連就那麽大個地方,再隐蔽再偏僻站在三樓以上也能一覽無遺,所以——高城覺得脊背上冷汗直流,嘎嘎蹦蹦艱難的回過頭掃描了每一個窗戶。
所有窗子都是空的。
都是空的才有問題。
高城覺得自個兒就是那倒地的兔斯基,一世英名毀于一旦那幫兔崽子是不是笑的腸子都打結了?!躺在草地上直勾勾望天像是翻了白的魚,這回不用裝也像極了屍體。
深呼吸深呼吸,狠狠閉上眼下定決心再睜開,情狀猛烈慘烈壯烈,心中默念“請叫我視死如歸高三烈”高城頭也不擡徹底放棄抵抗有氣無力的揮動了幾下胳膊。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二十九。
高城數到二十九的時候眼前終于出現了大活人,在這個“美好”的夏日七班長鍋底似的臉刀子似的目光已經完全不能對高城造成更深傷害,破罐破摔高城也根本懶得注意史今和伍六一是個什麽表情。嗯,他們的出現代表的重大意義就是沒猜錯的話整個七連都遠遠圍觀了連長高城和士兵成才擺出的大烏龍。
高城撐起上半身,低頭瞅了一眼依然把他箍的死死的同時也睡得死死的成才,笑:“咋,還想接着看戲啊,還現場的。”嗓音嘶啞三個士兵直覺得脖子後面飕飕吹涼氣,惱羞成怒高老虎絕對惹不得。
為了照顧當事人的其實經烏有的面子和高城最有情分的史今伍六一必須來,至于七班長,人家那是無可置疑的把成才放在第一位,搶兩步上前摟過成才想把人叫醒,裸露在外的皮膚剛一觸手,七班長的臉上瞬間就能刮下霜來。
“發燒了。”七班長惜字如金,默默的看着伍六一把成才的胳膊松開然後一聲不響把人背起來往回走。
“熊樣。”看着倆人拐進樓裏不見人影了高城才悶悶的丢出倆字,任由兩個兄弟把自己從地上拖起來剛邁了一步就趔趄,腰疼。
廢話,咯着半條胳膊躺這麽久能不疼麽。
看見地上的衣服愣了愣,皺巴巴又是泥土又是草葉。高城推開攙扶自個兒忍着酸疼彎腰把衣服撿起來,倔脾氣突然上來誰也不理橫着膀子往辦公室沖。後面史今伍六一對視一眼,連長反應不對啊。但倆人都無比明智的閉上嘴,誰知道這是不是惱羞成怒的變異反應呢!
進門關門手裏的衣服朝着最近的椅子随意一丢,撲上床前一秒想起不坐床不躺床生生勒住身形站好,同時腰部再次為這高難動作抗議,胡嚕了一把額上冷汗,高城找了張椅子窩進去。
正常的情況應該是自己惱羞成怒拿出連長身份勒令所有人都不許再提這件事然後被那群貧嘴賤舌的家夥哄笑并且這件事将成為七連乃至702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茶餘飯後的談資——這才是正常的劇情但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自己回來發悶?
生氣,談不上,沒有什麽可生氣的。
高興——我還沒傻。
別扭,對,就是別扭。換成誰摟着自己睡一覺都行,但就是這人是成才的時候太——別扭。
鋼七連所有的兵都硬骨淩霄。成才是鋼七連的兵。
成才有什麽特別的?
高城想不出來但他就是知道成才身上絕對有什麽是別人絕對沒有的,無謂高低好壞,那是專屬于成才自己的獨特品質,而這品質讓高城頭疼。
高城從沒見過這樣的兵,或者說,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人,他看着成才或者想起成才腦子裏就像有一團亂糟糟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