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會了成才什麽,大約是在他方便的時候會給那人指點一條“明路”,不要浪費太多的感情不要造成無法愈合的傷去走一條寬敞的康莊大道。算起來薛林還是第一個享受到這種關照的人——成才說這些無非是想把薛林推還給多數人仿佛自己從不存在,讓他們依舊一起好好過日子也算回報了薛林的情義。
放任薛林在旁邊想心事,成才可沒停下手裏的活兒,極有耐心的接着清理那道裂縫,他琢磨着用水泥抹了多少能好些,咋也不至于外面下大雨裏面下小雨。
成才的話容易聽進去但真不好消化,五髒六腑哽的難受,薛林下去尋了鐵絲和掃帚上來幫忙,倆人不言不語收拾了了一上午又趕在飯前抹上水泥,薛林想這算不算相安無事的一種?
沒等薛林想出答案,剛才還微笑着看過來的人忽然膝蓋打彎,要不是薛林動作快成才就得直接栽到地上去,而且從成才站的那位置來看還是從這三米多高的庫房頂上栽下去。
能讓那麽健康的一個人突然暈過去,成才這病來得蹊跷,但他暈得太快,薛林就是再疑惑也得等他醒了再說。叫了老魏張越幫着把人從庫房頂上弄下去,打電話請連部的衛生員出診,試了溫度說燒不燒時冷時熱也不敢給他亂吃藥只好就這麽守着他幹等着。
一等就是三個多小時。
衛生員十分之風風火火,一路喊着“病人在哪兒”風兒似的進來,張越往床上一指翻了個白眼,您老覺着我們還有其他屋子擺放病號?
衛生員沒注意到張越的小動作,往床上一看立時瞪大了眼看了個仔細,确認了什麽之後忍俊不禁:“怎麽又是你?”
旁邊老魏好心的提醒:“同志,他暈着聽不見你說話。”
衛生員擺擺手,“我自言自語不行?”說完了表情挺樂呵但手上的動作真粗暴,拍着成才的臉嘻嘻哈哈:“喂,成才,快起來,你梁輝哥來看你啦,醒醒——”
拍了兩下見成才沒反應,梁輝幹脆往床邊一坐把人撈起來一通劇烈搖晃。這回別說薛林,就是老魏張越他們也快看不下去,這梁同志是打算把成才整個晃散架了好精修每個零部件再裝回去?你以為他是步戰車呢?
還別說,這通搖晃真的有效,成才幹咳着醒了過來,眼睛還沒對上焦就朝梁輝掃了過來,也不知他認沒認出眼前人反正梁輝呼地就把成才抱在懷裏捶打他的背,動作之生猛情緒之高漲幾近毆打。
“混小子死人精!我就知道七連出來的家夥只能惡治!你們這群惡狼就得惡人磨!嗚——”
五班的幾個面面相觑,這怎麽還哭上了?唱的哪一出?!
人吧,特別是這無情的人,一旦遇上了一個乃至一群多情的人,那就是地獄。成才一邊感慨你是來救人的還是來殺人的一邊提起身體裏不多的力氣回抱住梁輝,輕輕叫了聲“梁哥”嗓音嘶啞。
不叫還好一叫要命,梁輝的哭泣瞬間變成了嚎啕還照着成才的背又來了兩下狠的。成才被他“毆打”的倒抽氣卻不躲也不反抗,老魏薛林他們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嘴角淺淺笑意。
“梁哥,你這是走丢了的孩子還是被人抛棄的怨婦——”
“你才孩子你才怨婦!”
梁輝總算控制住了情緒,但誰都看得出他就是一裝滿水的氣球,一點兒外力就能再讓他爆開來。
量了溫度測了血壓看了舌苔,梁輝解開了薛林心中一小半疑惑:“成才,你幾天沒睡了?”
“……”笑而不答擺明耍賴。
“沒啥大毛病,就是疲勞過度,你們五班有什麽事兒能把壯的跟頭牛似的槍王累成這樣?”末一句是問五班的三個兵的。
老魏看薛林薛林看老魏,薛林搖頭,就修葺庫房那點兒活要是能叫累成才也別當兵了趁早找個福利院安養天年去。
倆人再看張越,張越比他倆更疑惑,兩眼茫然一臉問號算了這人忽略。
梁輝看了這三個的反應就知道是成才一準兒是瞞着別人自己作去了,“哎,你要自虐換個招行不?我每次見你你都可憐兮兮的,這回幹脆給我暈過去了,你要讓連長知道你這沒出息樣鼻子不氣歪了他的。”
“梁輝哥,我早不是七連的人了,你別寒碜我了。”
啪的一巴掌拍在成才腦頂,梁輝瞪眼:“寒碜?誰寒碜你了?現在七連都沒了,看見張舊相識的臉我就……算了,我就是個衛生員沒他們那些剛烈脾氣,再說你還是我的病人。哎,你小子別想給我繞過去,你是開通大運河了還是建設導彈發射基地了弄成這樣?!”
“沒什麽,梁輝哥你就別問了,好歹我也是班長了現在,我這兵都在這兒你給我留點面子成不?”
“留個屁!你還好意思說留面子,你當着全七連的面兒炒了連長鱿魚的時候你咋不想着給他留面子?要不是我病人我新仇舊恨一塊兒削你我!”
咱別老往他身上扯行麽?成才想剛才趁我暈着也不知這幾個小子給我灌了什麽藥,這嘴裏怎麽就這麽苦呢。
“梁哥,我自己有分寸。”
“你小子最好心裏有數。我給你開點藥,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
“謝謝。”
“客氣,”梁輝撇嘴,“知道嗎,連長高升了,師裝甲偵察營副營長,主持工作。”
“應該的。許三多呢?”
“留守,上次集團軍十項全能我還看見他,不過他沒參加,幫着維持秩序。”
“……”
“你就不問問別人?”
“問了最不讓人放心的,別人難道還照顧不好自己?”
“嘴皮子還是那麽厲害。我得走了,你……保重。”
“謝謝梁哥。”
三十四 挂彩
梁輝要走成才要送,薛林攔着說“班長你休息,我們幾個去送就行。”
成才搖頭,“別說這麽點兒毛病,就是我真廢了也得送。”
這不像成才的堅持,他上午剛說完自己多麽寡情薄幸,現在又毫不做作的優待一個他未必多要好的人。但薛林很快明白過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叫做“七連”。
梁輝也不客氣,搭了把手挽着成才胳膊,看着像哥倆好又像不着痕跡的攙扶。
軍車遠去後頭揚起一條土龍,成才眯着眼目送直到薛林提醒他該回去了。
身上還是虛,但剛剛還在放空的腦子現在必須得思考點什麽,誰叫轉身不意外的看見老魏和張越的神色複雜。
這兩個都是直脾氣從不裝腔作勢的,一邊成才是病人不好苛責一邊又實在讨厭他又瞞着他們不知做了什麽,神神秘秘完全無視旁人,心裏被膈應着臉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薛林接了梁輝的手挽着成才,眼前一幕讓他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兩邊都不好說也不願說只能在心裏把梁輝控訴了千萬遍,治病就治病,老老實實對症下藥,非要刨根究底的問原因幹什麽!您老說走就走,留給我這麽個尴尬場面!
“給大家添麻煩了,我很抱歉。”成才不想解釋什麽,他的朋友習慣認錯,而他習慣道歉。
老魏和張越不置可否,場面越發尴尬。薛林察覺到時已經遲了,再接話反而顯得奇怪,他正苦惱怎麽化解這尴尬時成才側過頭來輕道:“走吧。”
似是因為絕妙的身高差,成才低頭的角度甚是溫柔,看出了薛林的煩惱,冰淇淋似的嗓音裏微有暖意,一路從耳朵流進心裏,熨平了思緒也燒燙了臉。薛林一時忘了其他低着頭拖了成才就走,成才不知他怎麽突然發窘但還是覺得好笑,向張魏兩個颔首示意時莞爾正璨,倏忽一縷春風吹起水面薄霧。
想那由心而笑如何能與慣常表情相同,成才常笑,卻多是高山白雪美則美矣,親近不得也不得親近。今時今日真的想笑,登時細雨飛花沾人面。
心中的芥蒂不覺松動,好像有點兒明白他就是那麽一種人,他不曾輕視只是無視,他的世界從不許人游來晃去,無所謂喜與不喜只是要與不要,若不要便絕不作繭自縛,若要——他們不是他要的也沒見過他要的,說不好。自始至終就是這麽一種性情擺在這裏,率真的冷酷,一直以為他是假的,其實只是不願相信那就是真的。無所謂旁人自顧自的活,潇灑的……神仙也好至人也罷,皆是凡夫俗子不可及,忽的看明白了,也許終生不得贊同但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卻也不是可以。
一笑之力一至于斯,成才最不可思議的天賦是輕而易舉讓一切不可靠因素拼接在臨界點,驅虎吞狼獨善其身,心無挂礙自由去走他的青雲路。
回屋沒什麽可啰嗦,成才再次沉沉入睡。這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