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當他沖進那破敗陰森的屋子裏,一個黑影朝他撲了過來,一聲鈍響伴随骨骼碎裂的聲音,帶着鐵鏽腥味的溫熱液體噴了他一臉!人下一刻已經軟綿綿地倒在他身上……

“小鐘——!!!”

聶朗猛地從床上驚醒坐起來,心跳加速,渾身是汗,鐘健已經裂開的臉還在腦海裏回蕩,聶朗的腦子疼得快要爆炸。

胡撸一把臉,聶朗難受地抱着頭,腳步虛軟地下床去找水喝。倒水的時候手還是抖的,鐘健慘死那一刻的表情估計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進到浴室,鏡子裏是一張蒼白的臉,黑眼圈極深,雙眼無神,淡淡胡渣顯得這張臉疲憊不堪。

三更半夜地站在鏡子前面,聶朗覺得自個兒更像孤魂野鬼。

今兒個是鐘健的頭七,自打六天前鐘健出事那天晚上開始聶朗就一直把自個兒關在家裏,聶朗失眠,累極了好不容易睡着夢裏面全是鐘健死的那一刻的畫面,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六天。這六天,米粒未進。

洗了把臉,聶朗走到客廳茶幾那拿起煙盒,抽出最後一顆煙點着,把煙盒捏變形後随手丢在茶幾上,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着……

煙什麽時候抽完的聶朗已經不記得了,再回過神來已經是清晨六點,外邊的天剛蒙蒙亮,樓底下三輪車的鏈條聲昭示着勞動人民開始為一天的生計奔波忙碌。

聶朗住在老城區,有胡同巷子和大槐樹的地方,等天一亮外邊就開始有小攤小販的吆喝聲。

聶朗終于拿起被丢到角落的手機,這玩意兒很耐摔,還能用,裏頭有五十多個未接電話,有一半還是他的領導打來的。聶朗知道今天是鐘健出殡的日子,他手底下的人都盼着他出現,也好送鐘健最後一程。

簡單地洗漱完畢後聶朗把手機揣進兜裏就開門出去。

“聶隊,好幾天沒見着你啦,今兒個那麽早……”守門的保安像往日一樣和聶朗打招呼,看到聶朗魂不守舍腳步匆匆地往裏走,要是一個星期前聶朗怎麽說還跟他唠嗑兩句,今兒怎麽回事呢?

聶朗所在的特別調查科在舊的辦公樓,其他部門已經遷到了新城區新建的辦公大樓裏了,就剩下特別調查科這一個部門,其實上頭的用意聶朗是知道的,無非是因為他們工作的特殊性,獨立辦公也方便。

這舊的辦公大樓也有快二十年的歷史,鋼筋結構,刷白牆,日曬雨淋之下後外牆有些地方還發黑,又被日益茂盛的爬山虎覆蓋,前院有個小型的水池,當年是老局長點名要起的。花圃裏的三角梅開得特妖冶,就像是被烈士的鮮血染紅了似的,風一吹,洋洋灑灑地在地上打滾兒。

聶朗一進門,原本坐在位置上的所有人都站起來,個個穿着制服,承載了不同情緒的目光投到聶朗身上。

“頭兒,”先說話的是一名身形矯健的青年,叫李勝,“你總算來了。”

知道大夥兒都是特地在局裏等着他,聶朗點了點頭,胡撸一把臉,說:“走吧。”

聶朗劍眉星目,面容剛毅,肩寬腿長,平日裏穿衣打扮也挺随意,怎麽舒服怎麽穿,好歹也是幹淨整潔吧,縱然如此可也迷倒不少人。如今頭發也沒打理,胡子沒刮,黑眼圈特重,看起來勉強算是個人。手底下的人壓根兒就沒見過聶朗這樣的,可想而知聶朗比誰都難受。

鐘健是孤兒,沒親人,自打娘胎生下來就有一雙陰陽眼,二十歲被老局長召進特別調查科,跟在聶朗手下做事也有五六年的時間,現在犧牲了也就二十六歲。

出殡的時候聶朗走在最前面,旁邊是局長,大夥兒腳步都很沉重,局裏不少人都哭了,畢竟人一死,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留在人間的就只剩下大夥兒腦海裏的記憶。

李勝紅着眼眶,他知道如果那天不是家裏面有事兒,鐘健被臨時頂替他出去辦案這才出了事兒,不然現在化成骨灰的就是他李勝。

一只黑色的蝴蝶扇着翅膀翩翩飛舞,一開始落在老局長的肩膀上,而後在聶朗肩膀停留了會兒,又飛到李勝的肩膀,緩動着羽翼,似乎是在告訴他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

聶朗回過頭去看,目光裏似乎藏着千言萬語,最後化作一句:“小鐘,一路好走。”

那黑色蝴蝶似是聽懂了他的話一般,翩然地飛離李勝,往林子深處而去,顏色也漸漸變,而後從尾部開始透明,接着消失不見……

聶朗坐在上級的辦公室裏,一桌之隔,對面就是他的上級。

“你要辭職?”楊保國說,“我不同意。”

“回頭辭職信再給您補上。”聶朗也不想多說,站起來就要走。

“聶朗,你這樣是不對的,”楊保國正色道,“你這一走,手頭上的案子又沒有做好交接,讓別人怎麽繼續做事?你來那麽久應該知道,這些案子除了你根本沒人破得了!”

“老楊,我真的沒法幹。”聶朗說,“你不知道我這幾天只要閉上眼都是小鐘死的慘狀,我他媽真沒法忘!”

“你過來,”楊保國走到角落裏的小型神臺前面,等聶朗也過來了,說,“你知道當年一起跟着我進來的十個同僚現在都到哪兒了麽?”

聶朗沒說話。

楊保國掀開那镂空雕花的櫃門,裏面整整齊齊地碼放着十個一掌高的牌位,其中九個神主位上都有名字,唯獨還有一個是空的。

楊保國說:“那一個空的就是留給我自己用的。”

聶朗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過了會兒才說:“回頭我幫你把名字刻上去。”

楊保國瞪他:“你小子還是那麽毒舌!咒我死呢這是?迫不及待地想上位了是吧?”

“被你看出來了。”

楊保國一個冷哼:“你啊,還太年輕,等你活到了我這歲數就知道有些事躲也躲不了,其實你就是在逃避,不敢面對現實。”

“我沒有。”聶朗冷聲道。

“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要是沒有的話你也不會跟我說辭職了。”見聶朗沒說話,楊保國拍了拍聶朗的肩膀,“小夥子,路還長着呢,特別是你這樣的,更長。”

最後兩個字說完,楊保國負手站在窗前看着院子水池裏安靜悠閑的錦鯉,随後聽到關門的聲音。笑着搖了搖頭,楊保國嘆了口氣——果然還是太年輕啊。

“頭兒?”李勝看到聶朗從局長辦公室裏出來,大概能猜到是說什麽事了,忍不住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聶朗點了下頭往前走,似乎想到什麽事驀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線條剛毅的側臉印在李勝的雙眼裏。“那東西在哪兒?”

李勝說:“老地方,收在後院裏的酒壇裏,小何看管着。”

“嗯。”聶朗應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往後院走去。

做檔案記錄的張小珍抱着資料湊過來有些擔憂地說:“你說聶隊會不會一氣之下把那邪祟捏死呢?”

李勝的雙眸透着狠意:“要是我有聶隊的本事,我也想讓它嘗嘗那種挫骨揚灰滋味。”

到了後院,要想進入存放酒壇的房間必須要經過登記。

管理房間的小何看到聶朗站起來,說:“聶隊。”

聶朗看了他一眼,在本子上簽字,并且備注是拿什麽壇。

小何低頭看本子上的字,猛地一擡頭,聶朗已經走進去了,他追了上去:“聶隊!聶隊!那東西沒有楊局的批準不給拿啊!”

聶朗充耳不聞,提着酒壇就往門外走。

小何攔在他身前阻擋他的去路:“聶隊,不要讓我難做啊!”

聶朗颠了颠手裏的酒壇:“再攔我砸了。”

“別別別——”小何趕緊說,“你要做什麽就到隔壁房間去吧,這樣……”

還沒等他說完聶朗已經提着酒壇走到後院的露天空地裏,此時正值午時三刻,太陽最為猛烈的時候。

特地把酒壇放在地上,滾燙的地氣令酒壇動了一下,聶朗雙手抱胸站在陰涼處看着,目光冷厲,眼前的酒壇被烈日曬得搖搖晃晃,最後忍受不了倒在地上,在後院裏滾來滾去,發出沉悶的聲響。

酒壇的是用黃符封了口,壇身開始冒出袅袅白煙來。

小何扶了下眼睛,轉頭看聶朗,着急道:“聶隊!它會灰飛煙滅的!上面還沒下命令,你這麽做是會受處分……”

在聶朗的犀利的眼神裏小何越說越小聲。

“我自有分寸。”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等那白煙中開始夾雜黑煙,聶朗這才慢悠悠地走過去提起酒壇,兩指彈了彈瓦制的壇身,酒壇裏的東西估計是難受得不行了,在裏頭叮叮當當地撞擊想要逃出來。

聶朗黑眸微斂:“以後我天天帶你出來曬太陽,直到你魂飛魄散消失在三界之外。”

壇身劇烈地抖動,證明裏面的東西要反抗,那黑色怨氣萦繞在聶朗四周。

聶朗輕笑着,打了個響指,身邊的黑氣驟然四散而去,就像是被無形的大手狠狠捏散一樣。“老子就是讓你永不超生。”

作者有話要說: 開坑大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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