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為老婆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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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梁純鈞終于跟上了山。可之後的生活好像沒有半點起色,林喬把他帶回來之後給他随便指了間房子住下,吃穿用度與普通弟子無二,更不用說能見着他幾回了,這哪像對他有半點興趣的樣子。

梁純鈞心知不能急,但也免不了焦慮。他去林喬住處找他,理所當然被人攔下了;想去他辦公的地方,又實在找不到借口,難道說飯菜不合自己胃口想提意見嗎;在路上轉悠想截住他,結果一次都沒遇上。

梁純鈞郁悶了,跑回自己院兒裏練他那三腳貓的功夫。上一世在長劍宗學的劍法他都還記得,可這具身子卻是真正不學無術,荒廢多年,是以軟綿綿的一劍送出去,全無輕快飄逸,簡直敗壞門風。

梁純鈞更郁悶了。

正傷心難過着呢,一人推開院門走了進來。梁純鈞立刻收起劍,雖然不認識,但還是禮貌地向來人點了點頭。聽說他們這院裏有個人出外辦事了,一直沒見過,大概就是眼前這位了吧。

那人上下打量了梁純鈞一番,忽然皺起眉頭:“是你!” 說完二話不說揪着他衣領拽到房裏,壓低了聲音質問他,好像生怕誰發現一般。

“我問你,你是怎麽摸上來的?有什麽企圖?說!”

梁純鈞二丈摸不着頭腦,這人認識他?這樣做賊似的是要幹什麽?

“我是林喬帶上來的啊。”

“放屁!教主親口說的不讓我們放你上山,你偷偷跑上來還不算,這麽正大光明地現身是想害死我們麽!”

梁純鈞借着透過窗戶紙射進來的些許光亮,仔細辨認了一下對方的臉,他道是誰呢,原來是半年前上山來時領他要去人事司的那位,還真是緣分啊。

梁純鈞笑呵呵地攀上那人的肩:“小兄弟,你誤會啦。”接着把他如何與林喬相遇,又如何得到林喬“賞識”的過程稍稍潤色講與了那人。

對方聽完雖有疑慮,但還是接受了他的說法。

通過攀談,梁純鈞知道那人叫吳常,因為名字聽着像鬼差不吉利,身邊的人都叫他吳三。別看他高高壯壯的,其實才17歲,因為紮實能幹,已經當上個小統領了。梁純鈞也是啧啧稱奇。

吳三聽說梁純鈞上山後整日無所事事,爹不親娘不愛的,自告奮勇要幫他去找人事司的好哥們兒給謀份差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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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三辦事效率還挺快,隔天就給梁純鈞帶來個好消息,還真是好消息,在教主的院兒裏當花匠。

當花匠好哇!幹活輕松,不用舞槍弄棒,最重要的是能天天見着林喬!

梁純鈞謝過吳三,收拾好東西屁颠屁颠就搬過去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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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真是轉運了,梁純鈞調過去第一天就碰上了林喬,還說上話了。

當時情況是這樣的,梁純鈞提着水壺正澆花呢,林喬就領着人從外邊進來了。一開始林喬還沒認出梁純鈞來,走過去了又倒回幾步,仔細認了認人,方道:“你怎麽在這?”

梁純鈞吓一跳,他正走神想着往後林喬跟他好了他一定要這樣那樣地讨要回來,想得正美呢,正主突然出現在眼前。

“我我我,我澆花。”

怕不是傻了吧?“沒瞎。誰讓你過來的?”

梁純鈞知道自己犯糊塗了,整整衣服挺直了脊梁骨:“人,人事司,說這兒有空缺,就把我調來了。”

“哦,那……”

“別別別別趕我走!”梁純鈞生怕林喬要把他踢開,急忙打斷。

林喬怪異地審視着梁純鈞,繼續說:“那你好好幹。”說完拍拍梁純鈞的肩,進屋了。

梁純鈞大喜過望,連聲“诶诶”地應者,接着澆那盆水滿得快溢出來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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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林喬院裏可就熱鬧了。

梁純鈞來後第一天晚上,王管家起夜的時候順道巡視宅子,路過某處,軟布鞋一腳踩進一灘水裏。剛開始他還沒在意,結果走幾步又踩了一灘水。左右一看,這盆栽底下怎麽流了那麽多水。

王管家火急了,大半夜把花匠拎起來教訓。

過了幾天,所有的小厮婢女都聽見王管家怒不可遏地大罵:“這牡丹怎麽萎了!去把養花的叫來!知道多名貴嗎!”

又過幾天,王管家直接喊名字了:“梁純鈞!你他媽怎麽把樹修得跟狗啃了一樣!給我滾過來!”

得,這回教主屋裏上下都認識梁純鈞了。

梁純鈞也委屈啊,誰還不是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從小到大別說養花種樹了,那花花草草沒讓他踩死就算前世積福了。

林喬回來就趕上王管家墊腳扯着梁純鈞耳朵罵這幕,看看旁邊奇形怪狀的小樹,又看看梁純鈞彎下半邊腰撅着嘴挨罵的模樣,林喬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爺倆聽見笑聲側頭看來人,王管家輕咳一聲,收回手背在身後,梁純鈞簡直羞憤欲死,恨不得把臉埋到胸上去。

王管家忙不疊把梁純鈞這幾天闖的禍一一道來,還說等會兒就把人趕出去。梁純鈞聽那老頭兒告自己的狀,想反駁又無話可說,心想這次是真完了。

沒想到林喬聽了他的事跡還挺樂,笑呵呵地說:“既然花匠幹不好,那就來我身邊當侍衛吧。”

啊?怎麽着還有意外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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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梁純鈞過上了吃香喝辣,懷抱美人的日子。

并沒有。

林喬讓梁純鈞跟着自己,但沒給他半點額外的關照。開始梁純鈞心裏還有些失落,後來想想這總比之前見也見不到好得多,就稍許放下了。

自從當上了林喬侍衛,梁純鈞開始頻繁接觸魔教各色人物,甚至還有機會旁聽教內高層議事,自然就或多或少地對教內事務有所了解。

他有些疑惑,林喬難道對身邊的人沒有一點防心嗎?如果他想,梁純鈞相信,他完全可以通過他所知道的信息畫出魔教的布防圖!

這天梁純鈞照例跟着林喬參加議事,會上出現了一個梁純鈞從前不曾見過的人物,而且看起來位高權重,徑坐在教主之位的下首。不等梁純鈞多想,林喬就親切地走過去,那人也微笑着站起來,跟林喬來了個緊實的擁抱。

“阿賓,恭喜出關!”

梁純鈞腦海裏如過電一般,他知道這是誰了,陳文賓,自他上山來就一直在閉關的魔教左護法!

乍一見到仇人,梁純鈞眼都紅了,幸好沒人注意到他的失态。整整一個時辰,他都死死地盯着坐在不遠處的陳文賓。陳文賓似有所覺,擡眼看來,梁純鈞連忙躲閃。三番幾次,陳文賓也煩了,幹脆不理。

等散了會,林喬留陳文賓下來說話,期間不知說到了什麽,林喬瞄了梁純鈞一眼。梁純鈞慌了,暗罵自己沉不住氣,又恨那姓陳的打小報告。

果然,等回了宅子,林喬就把梁純鈞叫了進去。

林喬看着眼前眼珠子滴溜亂轉的的年輕人,竹扇一下一下拍在自己掌心,等梁純鈞被晾得坐立不安時,才開口:“你對左護法有什麽意見?” 梁純鈞本想否認,腦子一轉急忙剎車,這種鬼話林喬肯定不會信,于是答道:“沒什麽意見,就是看不慣,長得尖嘴猴腮的。”還配合做個撅嘴的動作。

林喬想了想陳文賓那張臉,鼻子以上能稱得上清秀,可惜長了副龅牙還地包天……緊抿着唇好不容易憋住笑,林喬板起臉接着裝正經:“看人長得吃……不好看還要用看仇人的眼神?再編一個。”

梁純鈞站在林喬的對面,手指絞着衣袖,想着要不說真話吧,可又怕被林喬趕下山去或者直接殺人滅口,躊躇片刻,才半真半假道:“我從前在山下……親眼看見他殺了一個好人。”

林喬哂笑:“你來我們天淨宗前,沒打聽過這是什麽地方嗎?”

梁純鈞無言以對,“這……這”了許久。林喬見他這副模樣,聲音恢複初見時的淡漠:“我宗幹的就是殺人放火的勾當,你身邊都是無惡不作的兇徒,你要是看不慣,趁早滾下山去。”

梁純鈞不知為何聽出他話裏滿是自嘲,呆呆望着林喬,口中喃喃說道:“我不走,我不會走的。”

林喬撇過頭去,二指緊緊捏住眉間:“既然留下,就別後悔。”說完揮手讓他出去。

梁純鈞聽話地離開,輕輕阖上門。想了想,又跑去泡了一杯茶水來,端進房去擱在桌上,繞到林喬身後替他按摩太陽穴,在他耳邊柔聲說:“是我想岔了,你別氣,我不會走的。”

林喬閉上眼睛,長長嘆了一口氣。

梁純鈞知道,這事兒在林喬那就算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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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觸了林喬黴頭,梁純鈞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只得乖乖做個遵紀守法的小侍衛。白日伴他左右,晚上替他守夜。

梁純鈞抱着劍坐在林喬屋外的臺階上,背靠紅漆廊柱,擡頭仰望萬裏無雲的夜空之上高懸的明月,耳聞是山風曳過,松竹欲靜而不止的沙沙脆響,他愛的人安靜地睡在一牆之隔。他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驀地他又記起今日是七月十三,上一世他同林喬就是在這一天舉行了一場鬧劇般的婚禮。他有些想笑,在同一個日子裏,那個自己滿懷仇恨和羞惱卻美人在懷颠鸾倒鳳,而現下只有一柄長劍陪他度過漫漫長夜。

他又有些好奇自己怎麽會喜歡上了林喬,明明林喬害他家破人亡,之後又豪取強奪禁锢他的自由,更別說為一己之私殘害無辜。這樣一個人哪怕只是聽說,他都會心生厭惡,更何況親身接觸。

可他就是喜歡上了,他永遠記得驚變之夜林喬信步閑庭漫步血泊之間冷漠無情的模樣,但當他每每想起“林喬”二字,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酒樓初遇回眸一顧那雙寫滿驚豔的眼,是成親時豔若桃花的緋紅雙頰,是倚在他懷裏發旋蹭在下巴上的柔軟觸感,是情動時微微顫動的修長腰線,低頭輕撫尚且平坦的小腹時不經意流露出的溫柔。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一面是殺人如麻草菅人命,一面卻如情窦初開的少年,碰上情之一字便手足無措,用不擇手段和強買強賣笨拙地表達着喜歡。

當梁純鈞從回憶裏抽離出來,他發現自己如此地思念林喬,盡管兩個時辰前他方才目送他走進身後的這扇門。他想見林喬,在曾經的洞房花燭之夜,一刻也不想等。

他輕輕推開門,悄無聲息地來到林喬的身邊。月華灑落一地,床上寧靜的睡顏是難得一見的乖巧。梁純鈞用眼神描摹着這張熟悉的臉,仿佛剛回過神來,心頭湧上一股失而複得的欣喜。

他緩緩俯下身,珍而重之慎之又慎地在林喬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就如那日在斷崖上一般。

林喬在黑暗中睜開眼,望着那道蹑手蹑腳離開的身影,心中有些煩躁。

不知怎麽了,今晚他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将将要入睡,就被屋門開啓的吱呀聲驚醒。

他一點都不奇怪梁純鈞會摸進他房裏,這個人從出現開始就一直表現得十分怪異,自己也外松內緊不着痕跡地防着他。

他以為梁純鈞會去另一邊的書房,沒想到他卻進了自己的卧房。梁純鈞俯身時,他的手已經摸到了纏在腰間的軟劍,卻猝不及防感受到觸碰在額上的溫熱。

林喬的心亂了。這個人到底想怎樣。

作者有話要說:

加了兩千在後面 ̄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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