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說是要看電影,可似乎成了張空頭支票, 因為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星期, 沒有一天是不忙的。
石青臨其實根本不愛看電影。他沒有那個閑情逸致, 但他思緒轉得快, 當時看到海報就那麽跟塗南說了。他知道塗南特別,有時候她性情莫測,有時候為人又很冷淡,或許用這種溫和的方式會比較好, 他還不想吓到她。
石青臨坐在車裏, 轉過頭, 透過車窗望向外面。
剛好碰上早高峰, 路上堵得水洩不通,焦躁的喇叭聲此起彼伏。
原本他趕着要去公司,現在卻被迫停在了這裏。
急也沒有用,他手指一摁,打開車載廣播打發時間。
廣播裏,活潑的男女主持人在一問一答地說搞笑段子, 說完了又開始閑聊本城一些有趣的地方, 說的都是一些游樂場地, 景點之類的, 還提到了城外那座他們曾去過的靈昙寺。
石青臨右手扶着方向盤, 左臂撐在車窗上,手指刮着唇,思索着這些地方是不是也可以去一下。
随即就忍不住笑了。
這些真不是他會想的事情, 十七八歲的時候都沒幹過這些事兒,到這個年齡了居然一本正經地考慮着要去做一遍,他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耐心,居然這麽按部就班,徐徐圖之。
手機響了,石青臨關了廣播,戴上藍牙耳機,正好綠燈也亮了,他一邊等待前車開走,一邊按下接聽。
安佩在那頭說:“還有多久到啊,我這兒一堆新資料片的文件,就等你簽字了。”
“馬上,路上有點堵。”石青臨說完,順口問:“塗南到了嗎?”
“她啊,一大早就到了,我看她畫室門關着呢。”
石青臨記起來,最近塗南畫壁畫的時候一直關着門,盡管頂層足夠安靜,在作畫的關鍵階段,她還是不想被打擾。
“知道了。”他準備挂電話。
安佩口氣很疑惑,“你這幾天為什麽老是問起她?”
“少好奇,多工作。”石青臨按了挂斷。
哪有為什麽,就想知道她在哪兒,幹什麽。
到了公司,勉強還算早。
經過畫室門口,果然門是關着的。
石青臨停在門口,聽到裏面有些細微的響動,料定塗南正在忙,沒有敲門,掏出手機,翻了翻,最終也沒有發微信。
站了十幾秒的時間,他走到自己辦公室裏,從辦公桌上拿了張便簽紙,擰開鋼筆寫了行字。
寫完又走回到畫室外,彎腰,把便簽紙從門縫裏塞了進去。
安佩正好抱着文件過來,看他在畫室門前直起身,奇怪道:“你幹嘛呢?”
石青臨朝她伸出手,“沒幹什麽,文件呢?”
安佩把文件遞過去,他拿了就回辦公室忙去了。
“莫名其妙。”安佩小聲吐槽一句,走了。
※※※
塗南手上的畫筆暫時停下,轉過身,把筆放進水桶裏慢慢清洗,就在擡眼的時候,看到了門口的東西。
一張白色便簽紙。
她把筆擱架在桶沿瀝着,走過去撿起來,看見上面寫着一句話:中午一起吃飯。
下面落款:石青。
塗南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塞進來的,居然還對着門研究了一下,然後回味過來,趕緊掏出手機看時間。
已經快中午十二點了。
公司中午下班的時間是十一點半,也就是說飯點早就到了。
她把作畫工具簡單收拾了一下,一手抽紙擦手背,一手還捏着那張便簽在看。
雪白的紙上漆黑的字。沒想到他在國外多年,中文字居然寫得很不錯。
畫畫的人看字也帶着看畫的眼光,都說字如其人,石青臨的字筆畫拖得張揚,轉折處又鋒芒畢露,看起來竟有點淩厲的味道,但他的人看起來并不是這樣。
塗南想起去酒吧那次,薛誠說他曾有過打架的輝煌歷史那次,她忽然覺得自己對他了解的還不夠深。
她把便簽對折了兩道,不知該放哪兒,又不好扔了,最後幹脆收在口袋裏,走出了畫室。
寫字的人正在等她。
石青臨其實也剛出辦公室,她到現在沒有回應,他就知道她還沒看見他寫的字,于是就在門口等了一下,猜的一點不差。
“想吃什麽?”
他這麽一問,就等于坐實了兩個人已經約好了。
塗南對吃不算太講究,“都可以。”
“你這回答跟随便有什麽區別?”他笑着說,都是難度系數最高的回答。
塗南說:“不就在樓下餐廳吃,都可以。”
原來她以為一起吃中飯就是在公司的內部餐廳吃。石青臨屈起拇指,頂了頂眉峰,是不是他以前太把她當工作夥伴了,導致她連吃飯想的都是工作餐。
他想笑,又忍住了,樂意遷就她的想象,“行,那就樓下餐廳,走吧。”
塗南走在前面,他邁出長腿,走得快,幾步跟上,又放緩腳步。
公司餐廳在底層,整個一層都是,面積太大,并沒有印象裏那種大衆食堂的擁擠,甚至算得上豪華,一溜的沙發座椅,原木長桌,設計得簡潔明快。飯點高峰已過,吃飯的人少,東一桌,西一桌,看起來甚至很空曠。
塗南通常自己做飯帶來公司,這裏還是第一次來。
沒想到剛走進來就看到有人在朝自己遙遙揮手。
“塗南,這兒!”
是方阮。
塗南看一眼石青臨,“他怎麽在這兒?”
“不清楚。”石青臨沉了沉眉,他覺得今天的飯可能不是兩個人吃了。
塗南走到方阮跟前,他已經熱情地在跟石青臨打招呼,“喲,石哥,好久不見啊。”
“什麽時候叫的這麽親熱了?”塗南古怪地看他一眼。
“他打游戲那麽厲害,我叫一聲哥怎麽了?”方阮恨不得叫他石神,可是聽起來太像“食神”,又太中二,不如叫哥來的親切,何況還是個有錢的哥,以後可以抱大腿的。
石青臨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沙發背上,按一下塗南,讓她坐裏面,自己在外沿坐下來,“是好久不見了,你怎麽來這兒了?”
“安佩請我吃飯啊,你們不是在我網咖裏測試了兩次嘛,她要還我人情,盛情難卻啊。”方阮一臉喜色藏都藏不住。
石青臨想起來了,這還是他的安排,安佩當時還不樂意,他認為這是工作層面的人情,要求她執行的。
結果她就請人在公司餐廳吃飯,未免太敷衍了點。
塗南已經直接說出來了:“就請你在這兒吃,你也能這麽得意?”
“在哪兒吃重要嗎?”方阮義正言辭道:“重要的是跟誰吃!”
石青臨覺得這話挺受用的,“有道理。”
“你看,連石哥都贊同我。”方阮沖塗南直搖頭,“跟你說白搭,像你這種沒談過戀愛的人是不會懂的。”
“你……”石青臨看一眼身邊,“沒談過?”三個字說得幾乎一字一頓,尾音拖長。
塗南的眼光微微閃了閃,她那點事兒方阮根本不知道,應該說身邊誰都不知道,最清楚的反而是他。
石青臨當然看出來了,為免方阮生疑就沒再說什麽,揶揄地一笑,起身去飲水機邊,取了一次性紙杯倒水。
水下來的一瞬,他意識到,原來那個前男友算是她的初戀?
石青臨扶着飲水機,看向塗南,她坐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方阮聊天,表情又如常淡然了。
初戀,他想,不知道在她心裏有幾分分量。
※※※
等他端着水回去,就聽方阮在說:“今晚來我家吃飯啊。”
塗南問:“為什麽?”
“我媽過生日啊,”方阮說:“聽說你最近一直在忙着畫壁畫,誰也不好打擾你,我媽想叫你一起吃飯都忍好幾天了,今天碰到了正好叫上你。”
石青臨在旁邊坐下來,手裏端了兩杯水,給方阮一杯,又推一杯給塗南。
塗南還沒意識到讓他一個老板倒了水,耳中聽着方阮的話,很自然地就接住了,看着方阮,想了起來,方雪梅的生日好像的确是在這個月,“差點忘了,我最近的确挺忙的。”
“那你有空來嗎?”
塗南思考着,“應該可以去。”她手上壁畫推進的快,不缺這點時間。
方阮忽然看向石青臨,“哎,石哥也一起來啊。”
石青臨看過去,“你也請我?”
“我媽經常誇你呢,你們一起來,都來,也叫上安佩。”
方阮算盤打得響,他的意思其實是群邀,石青臨這個老板去,安佩少不得要去,要是他自己開口,安佩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石青臨看一眼塗南,似在征詢她的意見。
塗南看看他,“随便你。”
又不是她親媽,她怎麽能左右他去或不去。不過她還是瞪了一眼方阮,覺得他這提議有點太莫名,跟人家什麽關系,就請去給自己媽過生日。
石青臨考慮了一下,“有空我一定去。”
方阮有點喜憂參半,“那我回頭把地址給你,你盡量騰出時間?都來啊,你們一起來。”
正好安佩過來了,看到座上坐了三個人,她愣了一下,“怎麽都在啊?”
方阮心大地說:“不是你叫他們來跟我一起吃飯的?”
“你當你是誰啊,這麽大面子。”安佩白他一眼,又看看石青臨,“石總來這兒吃飯,是要廚師慌得扔了瓢嗎?”
石青臨現在還真有點後悔來這裏了,還沒說話,偏偏手機又震動起來。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就摁掉了。
塗南已經看到了,“工作電話?”
“嗯。”
這個點約過來的工作,肯定也是在飯桌上進行的,他犯不着在這裏跟她一起吃員工餐,塗南摩挲着紙杯說:“你還是去吧。”
石青臨掃一眼安佩和方阮,一起吃飯的計劃已經被破壞了,就點了頭。
他轉身,自沙發背上拿外套,借着錯位在塗南耳邊輕輕說:“下次還是出去吃。”
“……”塗南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起身朝外走,她看着他邊走邊幹脆利落地套上西裝,經過一張桌子邊,那裏坐着吃飯的員工連忙跟他打招呼,他點個頭,走到門口,推門出去了。
塗南擡手摸住脖子,他剛才湊過來那一下衣領蹭到了她的脖子,有點癢。她下意識瞄一眼左右,安佩在旁邊跟方阮說着什麽,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動作。
也沒人注意到,她隐隐的那點不自在。
※※※
石青臨從餐廳出去,走過大廳,出了公司大門,薛誠的車停在那裏。
他拉開車門坐上去,薛誠說:“今天是怎麽了,你還是第一次挂我電話。”
“以後吃飯時間都別再打我電話。”石青臨說。
薛誠覺得詭異,“怎麽着這是,工作狂轉性了?”
石青臨低着頭,翻着手機,“我需要點私人時間。”
“私人時間?你一個黃金單身漢也需要私人時間了?”薛誠打量他表情,“有情況?”
石青臨笑一下,不答。
薛誠盯着他的側臉,畢竟認識多年,了解夠深,他今天狀态明顯跟往常不同,說不定是真有什麽情況。然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塗南。
他有些話想說,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開動車上路。
路上,石青臨把手機上的通訊錄都分了組,工作相關的都分到一邊,和私人相關的區分開。
最後發現,歸類到私人那組裏的就只有老爺子,還有塗南。
他收起手機,自我反省了一下,以前真的是太顧着工作了,等到這麽個人出現,才意識到這點。
※※※
方雪梅雖然人叫雪梅,但她偏偏生在秋天。
方阮告訴塗南,其實她也邀請了塗庚山,但塗庚山回應說工作太忙沒時間過來。
八成是借口,不過他不來也好,塗南更輕松點。
臨晚天氣就變壞了,一直在刮風,比白天冷了好幾度。
塗南敲開方阮家門時,幾乎縮着脖子。
門一打開,方阮就朝她身後望,“就你一個人?他們呢?”
“不知道。”塗南來的時候石青臨還沒回公司,不确定他會不會來,本來他說的也是有時間才來。
“也許人家沒空。”她進了門,掏出口袋裏的紅包塞給方阮,“給你媽,要是推辭我就走。”
她沒有充足的時間去買禮物,包個現金紅包,省時省力。
方阮心裏悵惘,拿着紅包不在狀态。
石哥沒來,安佩也不會來了。
方雪梅正好從廚房裏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那紅包,馬上上前來拿了,一把塞回給塗南,“幹什麽你,小輩給長輩包紅包,算什麽樣子?”
塗南遞回去,“應該的方阿姨,就是怕您不要我才給的方阮。”
“你阿姨我是愛錢,可你也沒錢,哪能收你的,拿回去。”
塗南幹脆走到沙發那兒,把紅包放在茶幾上。方雪梅又要來推卻,經過方阮腳邊絆一下,差點摔着,塗南趕緊伸手扶她,走得急,手先伸出去,險險架住她。
方雪梅撐着她的手臂站穩,回頭就把方阮一頓罵,方阮才從遺憾裏回神了,嘆了口氣。
“這小混球,不知道在想什麽東西……”方雪梅又罵一句,回頭看看塗南,實在拗不過她的固執,也不多說了,“坐下歇着吧,我去上菜,今晚咱們吃火鍋。”
“嗯。”塗南在飯桌邊坐下,揉了揉手腕,方雪梅身子有點沉,剛才那一架她手腕吃了點兒力。
直到火鍋吃完,也沒有見到有人來。
方阮反正是徹底失望了,收碟子的時候跟塗南嘀咕:“虧我石哥石哥的叫的親,不給力呀。”
“你當誰都跟你一樣閑。”塗南打擊他。
“唉,你也不給力,向着外人。”方阮怏怏捧着碗筷進了廚房。
塗南不打算多待了,怕天會下雨,回去不好走,連方雪梅端出來的蛋糕也不打算吃了。
方雪梅一直把她送到門外,忽然悄悄問:“小南,你最近跟那個希藝歐怎麽樣了,沒再理念不合了吧?”
塗南一聽她念“ceo”就覺得好笑,“沒有,我們最近……挺好的。”
她也形容不上來,總感覺有些地方變的不太一樣了,那是一種細微的感覺,最後只能說挺好的。
“那你好好把握啊,這人真不錯的。”
她想可能她是真到年齡了,方雪梅如今跟她的對話裏已經幾句不離婚戀方向了。塗南笑笑,“不說了,我走了,阿姨生日快樂。”
方雪梅揮手,“路上小心啊,要不還是讓阮阮送你?”
“不用了。”
離開方家的小區,走到路上,風裹着一地的落葉往人身上撲。
塗南拉高衣領,一邊走一邊揉着手腕。
手腕不轉的話是沒感覺的,轉動的時候微微有點不靈活,隐約有點拉疼感,對常人來說根本不算傷,她是考慮明天還得作畫,對手自然更呵護一點。
她走路時貼着邊,為避風,低着頭,直到視線裏出現被路燈拉斜的人影,才察覺有人走了過來。
擡眼,發現是石青臨。
他的車就停在前面路邊。
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換掉了身上的西裝,白襯衫外面加了件薄風衣,深灰色的風衣剪裁合體,太顯身高了,走動的時候讓人的注意力幾乎全放在了他那雙長腿上。
塗南還沒開口,他就到了跟前,眼睛盯着她的手腕,“你怎麽了?”
沒想到這點小動作都被他看到了,她輕描淡寫地解釋:“手腕有點不舒服,不要緊。”
石青臨問:“就左手?”
她用右手手指捏着左手手腕。
“就左手,”塗南說:“放心,我拿筆用右手。”左手需要托調色盤,木質的調色盤,時間久了還是有點重量的,不過比起執筆的手當然還是次要的。
石青臨看她一眼,他只是問問哪只手不舒服,結果她這領會顯得他也太絕情了。他看了一眼那只手腕,沒看出什麽,“你這樣揉就能好?”
“嗯,揉一揉活絡開了就行了。”
石青臨點一下頭,在塗南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拿起她那只手,四指搭在她腕上,拇指揉了起來。
“我的力度是不是要更适合一點?”他問。
塗南微眯眼,太适合了,揉還是要男人的力度更好一些。于是謝絕好意的話沒能說出口,只輕輕“嗯”了一聲。
她的手被風吹涼了,他的掌心卻是熱的,被他揉的那一圈手腕也熱起來,她不自覺地蜷縮手指,忍住手背往熱源蹭動的本能。
她覺得該說些什麽打個岔,不然站在這街頭,任由一個男人揉着自己的手腕,也太奇怪了,路人可不知道他們都是為了壁畫着想。
“你一個人來的?”
“嗯。”石青臨應一聲,覺得手裏她的手腕太細了,又白,揉了沒兩分鐘手腕都泛紅了。他剛才接過她手腕的動作太快了,連他自己也覺得有點冒昧,看一眼塗南,似乎沒被當做輕浮,就繼續了。
塗南想到方阮的反應,往下說:“沒叫安佩才好,方阮就是想借你套她來。”
石青臨這次肯定不會叫安佩的,工作上可以要求安佩跟方阮接觸,在私事上他不能強迫下屬。他笑着看她一眼,“這麽說你還挺為我着想的。”
“……”塗南瞥他一眼,平時打趣還好,這個時候他還握着她的手腕,就無端生出了一絲引人遐想的意味。
她動了動手腕,“差不多了。”
“确定?”
“嗯。”
石青臨松開了手,頂多一分多鐘而已,他卻感覺自己的手指已經僵了,明明捏着她的手腕,卻反而更要保持克制的風度。
他站直了,搓動着手指,上面殘餘的肌膚觸感卻根本沒搓掉,幹脆把那只手收進風衣口袋,左右看了看說:“找個吃飯的地方,我還沒吃飯。”
塗南想了一下,“這裏的店都挺普通的,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我又不是什麽嬌貴少爺。”石青臨笑着讓開道,“帶路。”
※※※
上一頓飯沒能一起吃,這頓勉強也算補上了。
塗南帶他去的是一家再普通不過的小吃店,她不常出來吃飯,這家店還是方阮說好吃她才有點印象。
天氣不好,客人也少。
石青臨讓她做主點餐,她記得他不吃甜,給他點了小籠包和鍋貼,又覺得可能太油了,又加了碗湯。
兩個人坐在一張小的不能再小的桌子上,胳膊幾乎要挨在一起。
塗南把胳膊放下去,擱在膝上,感覺桌面下他的腿也貼着自己,只要一動,褲管摩挲就會帶出窸窣輕響,反而更沒法忽視,她幹脆保持不動,看着對面的石青臨慢條斯理地吃飯。
其實他的确沒什麽架子,融得進任何環境,如果不是吃相不錯,真的不會讓人感覺出他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石青臨在間隙裏擡起頭,“你倒是說兩句話。”
“說什麽?”
“随便,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飯了,之前怎麽說的你就怎麽說。”
之前?似乎說的都是工作,在這小地方談工作太不合适。塗南扶着面前的玻璃水杯,随便起了個頭,“我沒想到你會真來。”
石青臨放下筷子,“其實我不是為了方母賀壽來的。”
“那你是為什麽?”
“我就是比較好奇,”他抽了張紙,卻只是在手裏拿着,“第一次見那位方阿姨的時候,我以為她是你的母親。”
他說的是那次她相親的時候,後來方阮告訴他,才知道那不是。
上次在區縣裏,他還有心回避她**,沒有問太多她的家庭狀況,現在卻開始忍不住探索。他想多了解她一些,知道的越多越好,卻又不能唐突,所以才接受了方阮的邀請,可惜來晚了。
塗南手指搭在玻璃杯的口沿,慢慢蹭了半圈,“她不是我媽,我媽早就走了。”
石青臨停頓一秒,“對不起,我不知道。”
“不,不是那種走,”塗南知道他誤會了,馬上解釋:“就是走了,字面意思的走。”
他很快會了意,“明白了。”那就是跟她父親離異了。“知道她去哪兒了?”
“不知道。”很小的時候塗南聽她爸打過一個越洋電話,似乎是打去了歐洲哪個地方,心裏一直有點猜想,她媽可能是在國外。但她從沒想過要去尋找,所以也就壓在了心底。
“其實,”過了一會兒,石青臨忽然開口說:“我媽也走了。”
塗南看着他。
“不是字面意思的走,是真走了。”他說。
塗南動一下唇,忽然想起在老宅看到的那張全家福,她問起那是不是老爺子的家人時,老爺子當時就合上相冊匆匆走了,可能是因為想到了這個。
“沒想到……”她有點感慨,印象裏照片上他的母親很漂亮,有種端莊溫和的美。
“所以我們都是沒媽的孩子,”石青臨稍微低了頭,湊近時,下面的雙腿幾乎完全抵住了她的,緊緊貼在她小腿外側,“只能互相扶持了。”
塗南看着他的雙眼,他眼底沉沉的,并不像是要笑的樣子,但臉上有笑,看得出來是有心活躍氣氛。
于是她也慢慢地,笑了一下,“扶持一個ceo,我可沒那麽大能耐。”
石青臨盯着她的臉,她笑起來跟不笑完全是兩個樣子,不笑的時候冷冰冰的,笑起來卻讓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他的心情也跟着轉好,手指在膝頭點了兩下,像是壓住了自己那點蠢蠢欲動的耐心。
作者有話要說: 啊,更上了,大家久等了,我可以繼續收拾我的小破屋去了,飄走~
繼續給你們散落,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