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舞獅
顧之意登錄教務系統,發現她的選修課并沒有變化。
大少爺果然很牛掰。
既然他沒有接受好意,她也就不再糾結這個事情了。
課間,董義軒找她,問她要不要買床墊,因為十張以上廠家才會派車,不然要自己去拉,現在正好有十筆訂單,過兩天廠家一起發貨過來。
顧之意本來還不需要那麽快,但既然他這麽說,一起下單倒也無妨,還可以散散味兒,中午偶爾不回去,也可以在宿舍休息。
她和董義軒談好了,這筆單還是要記在黃宜連的名下,董義軒是直接和廠家拿的代理,利潤還可以,五百八的床墊,他能給黃宜連五十塊錢提成。
董義軒才要走,她忍不住叫住他,低聲問:“祁成他都不吃肉嗎?”
董義軒:“他不吃,你問這幹嘛,對,你是生活委員,是應該關心一下我們的生活起居。”
“……我是勞動委員,早上看見他把肉包的肉掰掉,光吃皮,看着有點可憐。”
董義軒一個哼哼,“可憐個屁,可憐的是我們,整天鳥言鳥語,我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到牆上!上回我們宿舍一起出去吃火鍋,我們吃的都是葷腥髒臭,上一個肉他來一句鳥語,全世界就他一個鳥語花香,鴛鴦鍋,得留一邊給他,下次我再跟他一起出去吃飯我他媽的不是人!”
顧之意皺眉,“不吃肉他不餓麽?”
“他喝功能飲料啊,紅牛,還插管喝,你敢看?”
“……”
董義軒很是憤慨:“一個鳥人,一個電鑽,一個大少爺,我拼命賺錢就是想出去住。”
顧之意唇角輕顫,“你真是不容易。”
“剛進宿舍的時候,我還以為大少爺最難伺候,現在他媽的,連洲要回家我還死抱他大腿,哭着讓他留下來。”
肖晴回來,看見她嘴邊壓抑不住的笑。
“你偷着樂什麽?”
她抿了抿嘴,“沒什麽。”
一個畫面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連洲冷着一張臉要回家住,董義軒伏跪地上,死抱着他的腿,嚎哭:
“連洲,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個人!”
都挺慘的,可她就是很想笑。
中午放學,路邊有一大排社團在招新,肖晴挽着顧之意,這一家看看,那一家瞧瞧,都很新奇。
半道上碰到了祁成,手裏拿着“柳笛”文學社的簡章折頁,文學社的學姐在給他介紹社裏平時的一些活動。
“我有三本詩集。”
“你自己寫的嗎?”
“對。”
學姐“哇”了一聲,“那你有發表過嗎?”
他淡然道:“沒有,我寫詩的目的不是給別人看的,發表這個事情對我來說沒有一點意義。”
學姐:“……呃,可以到我們社團活動上交流一下呀。”
祁成點頭,“這個可以,但是你說要交社費,我覺得不合理。”
學姐試圖解釋:“同學,社團是公益的,我們交二十塊社費是平時舉辦活動時的支出,比如交流會會買一些水果點心……”
肖晴湊近顧之意的耳朵,“學姐還有耐心和他解釋,等着吧,招他進去,學姐肯定要後悔。”
祁成轉頭看見了她們,笑問:“顧之意,你們也要參加文學社嗎?”
肖晴馬上否認:“我不參加。”
顧之意:“我……考慮一下。”
學姐也給她拿了一份簡章折頁,熱情邀請她們加入柳笛文學社。
祁成一臉高潔,“顧之意,你可以參加,你眼裏有詩意。”
肖晴差點沒笑場,趕緊把顧之意拉走。
“你可別跟着他參加什麽文學社,他能給你講一天一夜的詩集,你受得了你就去。”
“我挺想去的,去感受一下文學座談,詩詞會的氛圍,我覺得文學社很多有文藝氣息的學姐,都特別有書香氣。”
肖晴無聲翻了個白眼,“人家都是沖着男生多的社團去參加,你怎麽沖着學姐去啊。”
她笑了笑,“我爸說,讓我給我哥留意一個女朋友,哪裏有學姐我就去哪裏。”
肖晴:“……這都行,舞蹈社也有很多漂亮學姐啊,你為什麽不去?”
她有些為難,“可是我不會跳舞。”
肖晴提醒她,應該先了解一下她哥哥喜歡怎麽樣的女生,文藝型的就去文學社,運動型的就去什麽舞蹈社滑輪社之類的。
顧之意沉吟一會兒,更為難了,“我感覺他好像怎麽樣的都不喜歡。”
“……我覺得你還是先搞清楚他喜歡什麽類型吧,萬一他不喜歡女的呢。”
“……”
顧之意覺得肖晴說得很有道理,應該先了解哥哥的喜好,再給他留意女朋友。
她打電話給茍煦,拐着彎試探了一下,她想要參加社團,但是社團種類太多,讓他給個好的建議,哪個更适合女孩子。
茍煦兩句話就打發她了。
什麽社團都不要參加,沒有用,浪費時間。
多去圖書館看書,考四六級,考證,學PPT,PS之類的,夠了。
顧之意不死心,“哥,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老爸說你再不找女朋友,就要斷你的夥食費了。”
茍煦:“他斷我夥食費?當初非得讓我讀醫學,還本碩連讀,你們打聽打聽,醫學生有多忙,除了你哥我,其他人全部都禿頂了,還有空閑給他找兒媳婦?讓他死心吧,要是當初讓我上個你那樣的專業,我現在小孩都生了。”
顧之意咬牙切齒:“挂了!”
又來這一套,當年他高考,市狀元,本來可以上最好的大學,可老爸想讓他學醫,S大的5+3本碩連讀很不錯,非得讓他報,好了,現在一說找女朋友,他就賴到讀醫學上。
醫學生沒時間談戀愛?
莫非醫學院都是赤條條的光棍?
她決定自己親自去醫學院打探一番。
—
下午,管理學院整個年級一起上體育課,肖晴和李若雪都選了踢毽子,黃宜連報了太極拳,都在南操場。
只有顧之意,要到足球場上舞獅。
在舍友的好運祝福聲中,她往足球場走去,心裏還帶着一點希翼,總不至于一個學院就她一個女生選到舞獅吧。
天氣不熱,大陽被遮在或深或淺的雲層之外,一件短袖,一條運動褲,清爽舒适。
只要多一個女生,她都不會覺得太慘。
綠色草坪上擺放上舞獅的道具,還有舞獅子要用的木樁,還挺有那麽一回事。
她厚着臉皮來回掃了兩圈,死心了。
清一色的短頭發,一個女生都沒有。
有男生在拍手哄笑。
“有女生!”
“終于來了一個,國寶啊!”
連洲杵在人群的最邊邊,看見她過來,唇角不過是标志性地向下一撇,很快別開臉。
天不遂人願,顧之意雖有些難為情,也無可奈何。
體育老師吹了哨,喊了集合,顧之意自覺站在第一排的最右邊。
“你們這一屆退步了,上一屆還有兩個女生選我這門課,現在就一個了。”
一個男生說:“下一屆就沒有了,老師,我們要好好珍惜。”
顧之意垂首,手抓了抓褲腿。
她第一次做國寶,這樣的關注度,有些不太适應。
體育老師點頭表示同意, “我問一下這位同學,是自願報舞獅,還是沒得選了,迫不得已才來上這門課的?”
顧之意站得筆直,“老師,我是自願來學舞獅的。”
後頭一聲嗤笑。
不用回頭看,她也知道是誰。
“好,既然是自願來的,那以後我們上課我不希望看到愁眉苦臉,說做不來,男生女生我一視同仁,聽明白了嗎?”
她脆生生答:“聽明白了。”
這個當口,一頭白毛獅雄赳赳氣昂昂走過來了,一邊走還一邊踩着碎步搔頭擺尾,到了隊伍跟前,還煞有其事來了個側翻。
體育老師:“舞獅分北獅和南獅,誰來說一下,這是北獅還是南獅。”
顧之意舉手,“老師,是南獅。”
上舞獅課之前,她可是特意做了功課的。
“從哪裏看出來的?”
“北獅的獅頭比較簡單,霸氣,褲子連鞋都是長毛毛,一般都是雌雄成對出來,南獅比較萌,眼睛嘴巴都可以動的,動作很靈敏。”
體育老師很滿意,“雖然我不知道你從哪裏看出來它萌,但我現在相信你是自願來的了,你出來。”
顧之意才站到隊伍正對面,獅子一個翻滾,再一個跳躍,眨眼的工夫就直逼到她眼前來了。
這一個沖擊力可謂不小,吓得顧之意一個失聲驚叫,縮起肩膀往後退了一大步。
體育老師笑了,“你看它還萌不萌?”
獅子在對着她眨眼睛,嘴巴一咧一咧的。
顧之意撫着胸口,歇了一口氣,伸手往獅子頭上摸了摸,“很萌……”
獅子突然說話了:“砍手了!”
她又給吓了一個哆嗦,瞬間縮回手,臉都綠了。
獅子頭被拿起來來,一個白T男生露出頭來,捋捋額前的頭發,面帶笑意對着她,“學妹,獅子頭能吃,不能摸。”
這一笑,和煦如春風。
顧之意勉強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噢。”
“這是我們校舞獅隊的兩位同學,今天給大家來一段表演,大家鼓掌。”
配樂是“男兒當自強”,獅子施禮後,一躍上了木樁,腳下如有輕功,跳躍翻轉,四條腿配合度極高,威猛中帶着萌勁兒。
獅子一個側空翻,從木樁上騰空而下,腦袋對着左邊搖搖,對着右邊搖搖,再一個橫掃腿。
振奮的音樂感染力特別強,大一菜鳥們群情激昂,紛紛給這兩位舞獅隊的學長叫好。
體育老師:“你們說說看,是獅頭厲害,還是獅尾厲害?”
“獅頭!”
“獅尾厲害!”
體育老師擺手示意大家停下來,“哪位同學願意上來感受一下?”
站在獅子旁邊的顧之意近水樓臺,手舉得高高的,“老師!我願意,我要做獅頭!”
她很想知道獅子頭裏裝的是什麽機關,舞動的時候還能眨眼睛,咧嘴巴。
老師笑問剛才舞動獅子頭的男生,“簡一翰,她可以嗎?”
簡一翰摸摸獅子頭上的金毛發,瞅着顧之意勾唇一笑,“學妹,舞獅非常需要體力,我不知道你身體素質怎麽樣,這樣吧,我們也不用熱身,要學打先紮馬,紮馬步十分鐘,老師,你看怎麽樣?”
“可以。”
顧之意這一聽,心裏打起小鼓鼓,她最擔心的就是高強度的運動,紮馬步雖不算高強度,但她現在的膝蓋傷,別說十分鐘,三分鐘她都做不到。
本來想着這兩周最多是講解舞獅的動作要領,熬過兩周她的腿也好了。
未來得及和體育老師說一聲,老師悠哉悠哉去喝水了。
大約過了一分鐘。
顧之意膝蓋隐隐酸痛,小腿肚在打抖,握着的小拳頭也在抖。
偏偏學長的兩只黑色運動鞋踩着草,就戳在她眼皮底下,她想稍微動一下腿都不行。
簡一翰叉腰站在顧之意旁邊,“學妹,我們學校的舞獅隊還沒有一個女生,希望你是第一個。”
顧之意咬着牙,欲言又止。
身後傳來一個慢慢悠悠的聲音:“學長,她不行,她是個瘸子。”
幾十雙目光朝顧之意掃射而來。
簡一翰凝眸在她臉上,“瘸子?”
顧之意慢騰騰搖晃着身子,站了起來,兩手撫着右大腿,繞着簡一翰一瘸,一拐,停下了,手往兜裏摸手機。
她一臉愧色,“學長……我是個瘸子,我腿受傷還沒好,病假單在我手機裏面,我給你看看。”
遮羞布被人掀開的感覺太好了!
“……行,身殘志堅。”簡一翰看了看她之前的病假單,笑了,“瘸獅子也是第一個。”
連洲垂首低哼。
還挺上道,瘸的這個逼真樣兒,都可以上戲劇學院了。
顧之意和簡一翰站了一塊,看着衆人紮馬步。
正好挨着連洲,她居高臨下,連洲任何一個動作,哪怕皺一下眉頭,她都能盡收眼底。
她就等着他崩壞了。
可惜,快十分鐘了,連洲還端得好好的。
烏雲散去,大陽強行穿越雲層,陽光照在她光潔的面額上,皮膚沁出了汗,她随意抹抹,膠原蛋白的臉上閃爍着小梨渦。
她傾身朝向簡一翰,壓低聲音問:“學長,你大幾了?”
簡一翰雖是校舞獅隊的,身上卻有一種淡然溫和的氣質,很穩重,就好像下一秒就可以上臺演講了。
像她的二哥,溫潤君子。
“大三了。”
大三,挺合适的。
“也是我們學院的嗎?”
連洲和簡一翰同時看向她。
簡一翰笑,“對。”
十分鐘正好到了,原地休息兩分鐘,男生們站起來活動筋骨。
像是在防人耳目,顧之意聲音更低了,“你們班有單身女生要找男朋友嗎?我哥他在讀研究生,還沒有女朋友。”
簡一翰還未開口,連洲抱胸貼了過來。
顧之意:……
他摸摸鼻尖,低垂着眼睫對着簡一翰,唇角往上一挑,“學長,她家裏光棍多,你們班夠不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