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在這裏描述的, 都是“夢”。

可以當做生前便已萦繞不散、宛若執念般緊緊相纏的夢魇,也可以當做無論如何——即使某個人已經死去都不願放過他的執着者憑空的幻想,就像是一張出不去的網。

要說他們可憐嗎?

并不完全是。

這裏面有真正無辜之人, 有自作自受之人。也有到最後, 才勉強醒悟了一點,反思了一點的人。

*****

在夢中, 在白日就能産生的愣怔中看見得最多的畫面, 就是那一幕吧。

空曠得只有兩個人的大殿內, 所羅門停在原地, 擡眼直直地看向前方, 就能夠看到那個男人。

埃利克果然還是坐在他的王座上,翹起一邊腿,單手托着腮,用過分奪目,偏又顯露出幾分慵懶的目光投下來。

他注視的是所羅門,對話的也是所羅門——只有這一點,才能讓日複一夜踏足于此的所羅門得到一絲微弱不堪的慰藉。

雖然,從他口中說出的那些話, 又令聽者無法克制住內心又燒灼起來的感覺。

“祝賀你呀, 耶底底亞。”

“祝賀我……什麽?”

“祝賀你。”

每一個字音出現的時間和停頓的頻率, 都跟同時在心中默念的沒有任何出入。

重複聽了無數遍, 細節全都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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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男人那時的眼神,那時的表情,還有——

“祝賀你, 你人生之中最輝煌的日子,就要到來啦。”

又聽到了。

又聽到了!

在此之前的無數次,所羅門聽到了這句話,就會像曾經真實發生了的過去那樣保持沉默,但這一次,他莫名地想要加入跟“過去”不同的話。

“我人生最輝煌的日子,就是你離開的日子,就是你死去的日子。這,還值得祝賀嗎?我不懂,埃利克,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說。”

他當然用不出激烈的語氣,即使是在質問,眼裏也只有陰影擴散後的空洞。

他想知道答案。

在現實之中,肯定得不到答案了,所羅門有的就只是夢裏的這個埃利克。

“啊……”

夢裏的這個虛假的埃利克頓了片刻,才道:“因為過了明天,你就會得到榮譽,聲望,財富,這個世界上人類所能享受的最好的一切了。”

“我不想要那些。”

一絲一毫,都無法打動他。

所羅門說:“埃利克,你教我的東西,我雖然只學會了一點,但是……”

——但是,我還是學會了。

——你留下來吧。

——我現在終于明白了,你要讓我找到的,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麽。

“我想要……你。”

他終于邁上了王座前的所有臺階,就要走到埃利克的身前,步伐甚至顯露出了些許急切。

可是,在所羅門伸出手觸碰過來之前,用耀眼的金眸凝望他的埃利克神色微動,卻是幽幽地輕聲嘆息。

“想要我……你這孩子,一開始就這麽貪心,可不行啊。”

得不到。

這個初次于心間萌生的欲望太過貪婪,以至于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性。

而在千篇一律的夢裏,終于憤怒了起來、急切了起來的所羅門并不想放棄。

他還是要伸手去觸碰男人的身體,但是,在那之前,耳裏突然聽到了極其清脆的碰撞聲。

所羅門低頭,看到的就是摔碎在自己腳邊的耳環。原本挂在耳環上的寶石照樣裂成了幾乎撿不起來的小碎塊,再也拼湊不起。

“……”

就是由于這一個分神,移開視線後,再驚疑不定地轉眼看向王座上的男人,所羅門臉上的麻木便悄無聲息地彌漫。

伸出的指尖略微彎曲,接住了從男人下颚滴落的血珠。

此時的埃利克,變成了所羅門在屍山血海中看到的他最後的那一個樣子。

陰影自頭頂打下,将男人沾滿血污的銀發和大半張不成形狀的臉攏進了黑暗裏。這樣似乎挺好,至少不會擔心他死時狼狽的慘狀完整地顯露出來。

“……埃利克。”

所羅門那根染上血污的手指不受克制地瑟縮了一下,才被緊緊地攥回到掌心裏。

他把已經沒了氣息的男人從血染的王座中抱了起來,離開宮殿,讓滴落在地的血液形成一條漫長的血路。

要去哪裏。

不知道。

好像就像這樣,只是有他在身邊就能夠讓不安的心平靜下來。随後要去哪裏,可以慢慢地思考。

不過,他終于可以做出僅出于自己意願的決定了。

即使只是在夢裏。

……

夢魇真的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夢。

地點是阿瓦隆的花海,也就是,他們一起去過的那個美好的仙境。

“埃~迪~”

“情歌,再唱一次給我聽。唱吧,唱吧~不要害羞啦,我會認認真真——非常認真地聽你唱的哦。”

“喂,誰在害羞啊,你這個毛茸茸的夢魇不要總是往我身上貼,是沒骨頭還是……行了行了!算我怕你了,不就是一首歌麽,有什麽好聽的……”

這番對話也就發生在花海裏。

磨了半晌終于如願以償的梅林格外欣喜,但是依舊緊緊貼在心上人的身旁時,心裏又是秉着理所應當的想法。

——就是理所應當的呀。

——這首情歌本來就是埃迪唱給他的。雖然暫時,暫時還沒有挑明,但他們好歹也情投意合。

聽心上人用溫柔的調子唱着情歌,真是美妙的情趣啊。

心中的喜悅沒有怎麽掩飾,就浮現在了臉上。

埃迪被煩得不行,剛把那首自覺唱得很爛的歌唱到一半,眼角的餘光就瞥見了一張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的愚蠢的臉。

“……梅林,把臉偏一邊去,你笑得好惡心。”

梅林:“咦?惡心???怎麽可以用這麽過分的形容詞啊!”

這麽說着,梅林卻真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嗯,真的,即使是在故意誇張地抱怨,但他嘴角的笑容仍是止不住。

不自禁勾起的笑是喜滋滋的,不自禁彎起的眉眼是柔和的,紫色的眸子裏全是仿佛灑滿了糖的笑意。

哎呀,沒辦法。

畢竟喜歡的人就在這裏,光是看到他,柔到了心底的眼神就藏不住了。

後面那半首情歌沒有唱完,不過,也沒有關系。

梅林在旁邊歡喜了這麽久,同時也十分心急難耐。都怪只給他一個姣好側臉的男人安靜下來哼唱的模樣,實在是動人心弦,勾得夢魇的心更是蠢蠢欲動。

他直接厚臉皮地蹭了上來,沒幾下,就把猝不及防又不知道他要做啥的埃迪撲倒在了墊在剩下頗為厚實的花叢裏。

“幹什麽——哎!”

“沒什麽呀,就是想……”

梅林用自己的身體罩住了男人上方的空間,理想之鄉湛藍的天空暫時被遮蔽,只有幾片飛揚在風中的花瓣零零散散,從眼前飄過。

“想更近地看着你呀,我的愛人。”

先前,浮現在面上的柔軟神色還略微顯得輕挑,而此時,梅林忽就收斂了神情。

鄭重而專注,雙眼映入了男人在震驚錯愕過後終于顯出怒意的面龐,可凝望着他的目光仍舊深情得不容變色。

“梅……”

埃迪果真在憤怒。

但是,他并沒能擡手把壓在自己身上的夢魇丢開,甚至于,剛剛擡起了一根手指,就被夢魇輕柔地重新壓下。

金眸中悄無聲息地蒙上一層失神的朦胧,瞳孔深處,紫色也在隐約地閃動。

“林……”

只掙紮了極短的時間,眼睑便不甘地合上了,近在咫尺顯示出怒容的面龐也恢複了平靜。

烙印在男人腳踝之上的紫色花紋将花的根莖深入,讓屬于夢魇的魔力遍布了他的體內。

所以,十分輕易,就讓他的愛人安然地睡去,能夠乖巧地躺在花兒們的懷抱裏。

“沒關系,我的愛人。”

已經沒關系了。

“即使你這般任性,把我棄之如履後,又擅自——擅自在我無法窺見的‘過去’死去……”

“我原諒你。你也要原諒我。”

他會是第一個,被自己編織的虛假夢境困住的夢魇。

這牢籠比阿瓦隆中心永久矗立的高塔還要堅固,他把自己困在裏面了,還喜悅着,欣慰着,戀戀不舍,絕不想要離開。

以絢爛之花為背景的美麗牢籠中,夢魇還是将已被花莖緊緊束縛的愛人壓在花叢的深處。

親吻他緊閉的眼睑,冰涼的嘴唇,又把他的衣物解去,裏裏外外——全部纏繞起來。

——不會……放開的。

不會那麽輕易地放過你。

……

真難想象,法老王也會有深陷于夢魇的時候。

夢境再如何美好,也頂多讓他初時稍稍享受一番,待到夢醒,也就将它抛在腦後,不再去管了。

因為夢本身就是虛假的。

即使有可能會成為現實不曾發生過的延伸,虛假就是虛假,傲慢的法老不屑于讓自己沉溺于累贅般無用的慰藉之中。

……然而。

這是在某一件絕不會想到、更絕不會認可的事情發生之前的想法。

奧茲曼迪亞斯從未想過,就算再微小,再隐晦——自己竟會心生一絲惶恐,還有一絲不安。

對他而言,能始終困擾他的“夢魇”,就只有那一個了。

老師的背影。

準确來說,是老師離開他——那幾次被他惹惱後,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

第一次,是十幾歲的時候吧。

“老師,你就再縱容我一點。”

“以一個愛慕你,渴望得到你的男人的身份……”

十幾歲的少年将比他高大強壯得多的男人圍在了樹下,跟男人眼眸同色的眼裏全是固執又強勢的亮色。

想要親吻這個男人。

就是這麽一個純粹的願望,即使讓如今的法老王回想起來,也會不禁展顏一笑吧。

第二次是在幾年後,那時候,少年已成為至高無上的法老。

“嗯,無論怎麽看,餘的身姿都非常完美。”

長相,氣質,包括整個身體……除了大概還是比老師矮那麽一點的這個不甘的瑕疵——法老王在地上無所不能,擁有絕高魅力這一點更是毋庸置疑。

所以……唔……嗯……

“老師在看到與年少時相比大有變化的餘之後,沒可能不被餘的光輝所傾倒!”

在老師還沒回來之前,法老王對着只能在掌心裏打滾的鷹崽,便是如此自言自語。

法老王愛上的,是一個不會被強留,也無法為任何人長久駐足的男人。

但即使如此,奧茲曼迪亞斯也從未懷疑過——自己會成為特例,不管時間長短,終有一天會讓男人心甘情願留在自己身邊。

“唉,老師呀。”

法老王的手中輕撚着一束花。

“等你下次再來,餘一定,可以讓你願意留下。”

他垂眼注視着手中的花,唇角含笑,那輕松而期待的笑意,同樣映在了如陽光般閃爍的黃金瞳裏。

……因此。

落進夢裏的,就是那個不知何時才能實現——不,難道永遠也無法成真的畫面。

“老師,我想吻你。”

“……臭小子,你剛才說了什麽?想被揍麽!”

“我要吻你——老師,我愛你。”

“你留下吧,從此以後便留在我的身邊。我把你放在比我自身更高的地方,尊重你,守護你,這是我奧茲曼迪亞斯許下的最真心的諾言。”

年輕的法老把他的老師圍在樹下,雙眼熠熠生輝。

他的告白果真沒有任何虛假亦或敷衍,對于一個生來就居于高位,習慣了傲慢與掌控一切的法老來說,他已将他的真心親手捧了出來。

男人的表情還是免不得驚愕,可是,在他一點一點湊上前來,呼吸越來越貼近的過程中。

沒有被揍。

當然,直到觸碰到那略帶冰涼的雙唇時,他也沒有被推開。

……

——本王……

——我錯了嗎。

太意外了。

也太不敢置信了。

這個自我到了極點,從不在意他人感受的王,竟會突然地反思。

或許也算不得“反思”,因為,吉爾伽美什只是在心中産生了這麽一個疑問而已。

從始至終,他的想法即使發生過轉變,也是最直率,最忠實于欲望的。

因為欣賞,所以選擇和異鄉之人成為好友。

因為在彼此欣賞的過程中,逐漸不滿足于“摯友”這個定位,所以選擇自己來強行改變。

因為想要他,所以,用最直接的方式得到了他。

吉爾伽美什自是不會覺得這樣的做法有問題。

他不想步恩奇都的後塵,被埃迪釘死在僅僅是“朋友”的位置,永遠也出不來。那麽,以他的作風,這是唯一的方法。

埃迪肯定會是他的。

如願以償了一次的王在英靈殿內安然地等待着,心中便是這個堅定不移的想法。

這一次……唔,雖然足以回味,但由于時間倉促和其他的些許原因,過程之中确實有些不太完美。

吉爾伽美什一點也不擔心,只想着還有那般長的時間,在下次再見之時,還能夠彌補回來。

畢竟他對他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友情的界限,已生得那般強烈。

等待着。

從容不迫地等待着。

一直到誰都無法預料到的“那個時候”。

英靈殿內,王挂在唇角的輕笑突然僵硬,赤眸猛地睜大。

然而,不管如何怒喝,又要如何立誓。

埃迪死了。

這個事實竟是無比鮮明地浮現在王的心中,讓他在怒不可遏之餘,感到從未有過的冰涼。

做錯了?

用鎖鏈綁住他,在他身上留下無人能夠取下的鐐铐……

即使如此,也沒能——

雖然說來有些殘酷,但是,這個程度,還不足以讓肆意妄為慣了的王真正意識到,他的錯誤究竟出在哪裏。

只能說。

他們之間最後的糾葛,不管是好是壞,已經徹底地停留在上一次見面、也是上一次分別的那個時刻了。

幾個日夜過後,變為綠洲的沙漠中。

埃迪的手掌被乖離劍貫穿,釘在了被血打濕的沙地裏。

他閉着眼,額頭滲出的冷汗混在了快要幹涸的血液之間。有一縷發絲粘在了白瓷一般的側臉上,其餘的銀發散亂開來,松松散散地鋪就在身下。

他的眉目精致,只是過去始終是張揚狂傲的樣子,才遮掩了他的美。而如今,這傷痕累累的全身都萦繞着清冷淡漠的模樣,卻讓吉爾伽美什看到,莫名地心生出異樣的滋味。

那時就該意識到了,不該這麽做。

不該折斷他的尊嚴,不該把他的熱忱之心拖到冰寒的谷底,不該對他的失望和痛苦視而不見,不該只是為了自己的欲望,而讓這麽一個高傲的男人眼裏,失去看向自己時那如火的熱情。

可事實卻是,那時,吉爾伽美什并沒有意識到。

他只是在極為短暫的猶豫過後,用手指撩起了全然沒有感到歡愉的男人的發絲,放在了自己因心滿意足而勾起的唇邊。

……

“來呀,恩奇都,今天天氣這麽好,不活動活動筋骨豈不是可惜?”

“找我嗎?吉爾不是更……”

“不——要。”

“咦?”

“我已經跟他打膩啦,今天讓他觀戰,我們倆,來比一場呗?”

“……”

跟天氣好不好大概沒有多大關系,總之,一場動靜頗大的比試就這樣開始了。

比試的場地挑在了森林,內容卻不單純是誰打倒誰,而是誰最先落到地面就判斷為負,比尋常的決鬥要增添一些趣味。

百忙之中還被拖到這裏當裁判的烏魯克王不滿地說了幾句什麽,但很不幸,挑起這場比試的那個男人完全沒聽見。

在比試開始前,恩奇都任由他頗為興奮地給自己紮馬尾。

“你想想,打着打着就被頭發糊到臉上的感覺太讨厭了,所以事先準備好——就是這個道理,我可沒有想趁機占你便宜啊。”

“嗯。”恩奇都很相信他。

在埃迪抓着自己的頭發翻來翻去,過了半晌才用繩子綁起來的這個過程中,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互相幫助,埃迪幫他整理頭發,他就幫埃迪——把同樣很長的銀發編成了可以丢在胸前的最完美的長辮。

埃迪:“……”

恩奇都摸了摸腦後真是紮得正正好的馬尾,再看看男人那裏,自己似是很不經意編歪了的辮子,心中忽然生出一絲想笑的欲望。

當然,他面上還是沒有笑出來。

“故意的啊。”

男人倒是笑了,雖然是無可奈何的縱容的笑。

“淘氣。不過……好吧,不管啦,就這樣吧。”

他們之間第一場比試便在森林中開始了。

兩人都沒有拿武器,赤手空拳最好。并且,因為是按照誰先落地來判定輸贏,這些高聳生長的樹木就不免遭了秧。

以樹枝借力,但沒過多久,整整一片樹木都被撞斷,頓時空出了一圈毫無落腳點的場地。

恩奇都的身手與吉爾伽美什不相上下,但是,跟埃迪比起來——還是那個結果,他要比埃迪略遜一籌。

綠發少年清澈見底的眸子映射着明亮的光芒,跟美麗的外表既有矛盾,卻又為他增添了異樣的淩厲之美。

與他比試的對手氣勢遠勝于他,也并未因為正在追求他,而對他手下留情。

他們在半空之中激烈地角鬥,肢體碰撞的軌跡僅憑肉眼根本看不清晰。恩奇都最先扯住埃迪的腳,把他丢了出去,轟然撞碎了又一棵巨樹。但是,下一刻,那陡然破碎的樹幹遺骸又以更加兇猛之勢倒飛過來,直至被恩奇都單手揮開。

視野有過一瞬被飛來的樹幹遮掩,也就是在這一瞬中,埃迪再度逼近到恩奇都面前。

兩人的視線觸到一起,似乎都從對方的眼眸中,窺見了自己仿佛在閃光的身影。

恩奇都不知道埃迪看到的自己是什麽模樣,可是,他卻知道,自己的影子落到男人的眸中,之所以那般明亮,全是因為男人自己。

因為他發自內心地欣賞他,那喜悅和激情便藏不住,只想用最熾烈的顏色表露出來。

——不過,沒有被這一瞬的眼神接觸而留情。

恩奇都一拳砸向眼看着就要抓住自己肩膀的男人,本以為男人會躲開,他也沒指望能夠在這時碰到他。

然而,埃迪卻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拳。

原是探向肩頭的手忽然就變換了軌跡,恩奇都的雙眼微睜,眼中浮出了一分愣怔。

埃迪的指尖扣住了他的後腦,一下子把他拉向自己——然後,在即使汗水淋漓,也依舊美麗之人的耳邊親了一口。

“……!”

恩奇都又愣了。

他這一失神,便顯露出了最大的破綻。埃迪親完他,便卡住他的腰把他丢了下去。

恩奇都身體陡然一輕,竟是無法阻止地向下墜落,眼裏的情景飛速轉換,下一刻,他的腳尖就落到了地上。

“啊,輸了。”

站在地面,恩奇都停了好一會兒,才氣息不穩地輕聲道。

很快,埃迪也下來了。

都落到地上的兩人對視了一眼。

“哈哈哈哈哈!恩奇都,你的頭發——”

“噗。你的頭發,比我的還要亂啊。”

在打鬥的過程中,他們綁起的長發都散開了,又被汗水打濕,淩亂地貼在臉龐,別提有多狼狽。

明明自己的形象也好不了哪裏去,可埃迪卻是笑得最暢快的。

恩奇都目不轉睛地望着他。

右手不知何時擡起,輕輕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如果是人類的身體,就是心髒所在的位置。

他沒有心髒。

可是,手下按住的地方,卻有胸腔內什麽東西在歡喜地跳動的感應。

……

……

這是陽光聚集之處,又回響着多麽引人注意的笑聲。

所以……有人循着笑聲誤入于此,撞見這一被燦爛光華盡數籠罩着的美好畫面,也不會奇怪吧。

所羅門停在了被人為制造出的空地邊緣。

前方,一個銀發的男人注視着近在咫尺的綠發少年,金眸比正陽的光輝更要耀眼。

發絲淩亂,汗水淋漓的他大聲笑着,拉起那人偶的手腕,大步向旁走去。

那個與所羅門所在之處截然相反的方向上,還有另一個金發赤眸的男人。

他就拉着那個人偶,走向那個在地面等了他們許久,早已經不耐煩了的王。

正向光明之處走去的男人的笑容最是燦爛,光是看到他的眼,就能感受到他內心的火熱。

很巧的是,所羅門抱在懷中的這個男人,雖然和毫無陰翳的笑容有些許區別……

但,他也是微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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