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康普頓子爵

那個叫康普頓的子爵住在一個巨大的古堡裏,周思澤和騎士們還沒有到達對方所居住的領地範圍的時候,遠遠地就能看見了聳立在樹林裏的那個巨大的建築。身後的一名騎士突然啧了一聲,騎在馬背上的周思澤扭過頭好奇地看了一眼。

“子爵而已,哪有資格住這麽好的房子,要不是他的那個父……”

對方在周思澤的注視下住了嘴,騎士長肯特看了那個碩大的古堡一眼,舉起手。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周思澤猛地被人拉下了馬,還沒等他理解這到底又是什麽回事,一個包裹扔在他的懷中。周思澤抱着那個布包擡起頭,首席騎士朝着天空射出了一個黑色的光球。

“等,等一下!你們這是?”

“一切看你了,周思澤。”

肯特剛說完,符文就在天空綻放開來,騎士們抓着缰繩操縱着馬匹調轉了頭,飛快地離開,只留下周思澤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大路上。他走了幾步,從來沒有騎過馬的周思澤大腿內側隐隐發疼,周思澤朝着離去的人影大喊:“喂,你們這就把我放在這裏了嗎!那個子爵到底……”

“請問您是國王為子爵大人派來的指路者大人嗎?”

周思澤舌頭一僵,一個寬大的手掌就已經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他的冷汗直冒了出來,扭過頭,一個衣着樸素的男人正盯着自己,那個人的聲音在周思澤耳邊轟轟作響:“是您嗎?戴蒙·康普頓子爵的指路者?”

騎士長勸說過他的話在周思澤的腦海裏猛地浮現了出來。周思澤扭過頭回看騎士們遠去的方向,卻發現那些遠走地馬匹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停了下來。騎士們齊齊抽出了腰間的長劍,陽光照射在劍身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手腕上的銀鏈猛地一閃,周思澤疼得差一點閉上眼。

“我就是。”

“那就請跟我來。”對方彎下腰,沒有理會那些離去的騎士們,仆人朝着周思澤道:“我帶您去見康普頓大人。”

所見之處,遍地都本應該是繁花似錦的樣子,但盛開的花朵躲藏在雜草和各種各樣的雜物下面,美景被遮掩去了一半。周思澤跟着那個高大的仆人從小路上一路慢慢走來,走了這麽遠的距離才終于看清楚那一座巨大的建築的全貌。不合腳的靴子磕得周思澤的腳底隐隐發疼,他單腳跳躍了幾下,幾步就躍上了華麗的白色石階。身前的仆人腳步一頓,彎下了腰打開了房門。

“請指路者大人自己前去吧。”

周思澤抱着懷裏的東西,猶豫了片刻還是主動邁開了步伐。仆人輕輕地在他身後關上門,門鎖發出咯噔輕微地一聲響,只留下周思澤一個人站在那棟華麗而又冰冷的房子裏。穿着鬥篷的男子仰起頭打探這裏的一切,碩大的水晶燈組漂浮在空氣裏,他後退一步,撞上了身後的柱子。

他擡起頭,一個石膏雕刻而成的女士突然動了起來,周思澤瞪圓了眼睛看着那個雕塑動了起來。女士伸了一個懶腰,展示了一下自己完美的體态,她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低下頭,剛好看到了周思澤。女士表情一僵,捂着嘴無聲地開始尖叫,她猛地放下了自己的長裙,并遮住了自己裸露在外面的大腿。

周思澤趕忙後退幾步表示自己并不是故意的。

柱子上方那群雕刻的潔白雕像齊齊動了起來,她們默默地從牆角移開,周思澤目瞪口呆看着雕塑們,手提花籃或者捧着鮮花的女士們飛快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然後提着自己的裙擺挪到了房梁的角落裏。周思澤喉頭聳動一下,手才往柱子上移了移,一個聲音突然從樓上傳了下來:

“我不知道國王指派的指路者會是一個如此好色之人。”

周思澤趕忙站好,他單手抱着那個布包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鬥篷,一邊想着怎麽糊弄過去這一次見面,一邊四處打量着。随後周思澤的目光落在樓梯臺階上那雙鞋子上,緊接着擡起了頭。

一個金發碧眼的男孩站在樓梯的側上方,那些雕像無聲地向着男孩那邊移動着。似乎在尋求着庇護。男孩冷冷地看着周思澤,打量片刻後啧了一聲:“輕浮到連雕塑都不放過嗎?這些女士可是出自大師之手,請別用你那世俗的眼光來看她們。”

雕塑們齊齊點了點頭,周思澤的眼角跳了跳。

“她們可是藝術品。”對方收起了放在扶梯上的手,被在了身後。對方昂着頭慢慢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側着眼看了呆在那兒的周思澤一眼,然後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一臉懵懂的周思澤就這樣注視着對方,男孩站在樓梯上方輕咳了一下,周思澤不為所動。男孩挺了挺胸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瞪了周思澤一眼,周思澤就這樣無辜地回看了過來。

兩個人站在那兒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到最後周思澤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他張了張嘴,然後皺着眉頭指着門口有些幹巴巴地道:“剛剛仆人把我送到這裏就離開了,所以我在等康,康普頓子爵……”

男孩的臉色隐隐發黑,周思澤抱着自己包裹回看了門口一眼再看了過來,男孩的臉色已經黑了,周思澤恍然大悟道:“噢噢噢噢哦哦哦,我……你,不是,我,我就是你的指路者。”

空氣再次凝固起來,男孩的呼吸逐漸地加粗,周思澤因為一直繃緊而斷掉的神經終于在這一接了回來。他回憶起周思夢愛看的那些電視劇裏西方人的做法,他将包裹夾在胳膊下,然後上前一步抓住了男孩的手。

身為一個康普頓竟然被這個男人突襲并且還得手了,戴蒙下意識地想要把手抽回去,下一刻,那個傻呼呼地黑發男人就已經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他的唇下。戴蒙腦海裏轟的一聲,目眦盡裂地擡起頭,那個男人反而讨好似的朝着自己露出了一個熱烈地微笑。

“剛,剛失禮了。康普頓子爵,我是來自東方的周思澤,從此以後我,我,我就是你的指路者了。”

十分鐘以後。

周思澤悶不做聲地捂着自己的臉頰坐在了外面的臺階上,一名女仆好心的将藥膏放在了他的手邊,周思澤道過謝後看了那瓶藥劑一眼,然後不解地問:“為什麽你們不進去?”

“因為小康普頓大人不喜歡仆人進入古堡,小康普頓大人也不喜歡我們移動上一任子爵大人的東西。”

“所以,你們就都不住在這裏嗎?”周思澤捂着自己臉頰,心中突然一動:“那我也是?”

他盯着自己身上漆黑的鬥篷,因為坐姿的問題露出了下面單薄的睡衣。周思澤不動聲色地用鬥篷把自己裹緊了,小聲地開始追問:“那麽,我惹子爵大人不高興了的話,是不是可以就離開了?”

“做夢。”

男孩突然出現了周思澤的身後,女仆彎下腰轉身離開,周思澤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那個叫戴蒙的男孩像貓一樣走路沒有聲音,他竄到了周思澤的背後彎下腰,周思澤屏住呼吸,男孩低聲說:

“你身上沒有魔法的波動呢,來自東方的周思澤先生。”

周思澤趕忙把手舉起來,銀色的鏈條嘩嘩作響,事到如今他已經徹底上了賊船,周思澤突然感謝起這條詭異的銀鏈。周思澤揚了揚手:“你看,我被這玩意抑制……”

他的聲音消失在下一刻,因為男孩伸出手指輕輕的往那上面一戳,鏈條就在他的注視中灰飛煙滅了。周思澤半個身子都僵硬了起來,金發碧眼的男孩直起身子,突然皺了皺眉。

“慢點……你身上還真的有強大的魔法存在。”

周思澤的心髒那一瞬間差一點停跳,他假裝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将睡衣老老實實地掩蓋在鬥篷底下。男孩站在他的身後似乎在不停的念叨着什麽,周思澤扭過頭還沒來得及問對方自己身上有什麽魔法存在,剛好對上了戴蒙·康普頓那美麗的綠色眼睛。

“所以……”男孩眯着眼問:“你擅長什麽魔法?在什麽領域有建樹?”

見鬼。

周思澤抿緊了嘴,心思微動:“事實上,東方和這一邊也是有所區別的,不知你們的風俗是如何,子爵大人?”

聽到這個回答的男孩抱起了自己的胳膊,他歪着頭看了看周思澤,男孩沉思片刻以後開口:“我父親生前已經和怡萊的魔法學院已經取得了聯系,按照約定等到十六歲後,我就會進入怡萊的魔法學院繼續我的學業。在進入魔法學院之前需要有人指點我的魔法,于是國王派來了他指定的魔法師。所以說,我的意思是,我的目标是遠高于法聖這個級別的……”

男孩碧綠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波動,他就這樣看着一臉呆滞地周思澤。

“那麽作為我的指路者,你在這幾年能夠給我什麽樣的指導?”

“你,你的意思是……”周思澤手指微微發抖,重複了一遍:“作為你的指路者,這幾年需要指導,不,教導你魔法?”

“東西方差距有那麽大嗎,游者?”戴蒙眼中充滿了不相信,男孩臉色發冷:“趁着騎士們還沒有走遠,我倒是想問問他們丢過來一個什麽東西了,你什麽都不知道就敢來到西方,還敢來做我的指路者?”

這難道是個家庭教師的工作……

周思澤心裏一片冰涼,站起了身飛快地朝着戴蒙開口:“你聽我說,我其實,其實……”

“其實什麽,其實你什麽都不會,還是其實你只是一個冒充的人選?”戴蒙皺着眉頭:“不要用這些謊言來搪塞我,周思澤。我知道剛剛那些騎士們看不起我的身份,但我還是這個國家被認可的子爵之一!早期的信件已經告知了我要來的指路者是一個黑發魔法師。所以不要開玩笑了,難道他們随便抓一個人就可以滿足這個要求嗎!”

“不,不是,我是說……”周思澤的求生欲望掙紮着浮出水面:“只教魔法?”

“你還想教什麽?”

周思澤看了騎士遠去的方向一眼,下定決心準備開口說出真話,男孩突然繼續講了下去:“周思澤,你聽好。你是由皇家騎士給我送來的指路者,也代表了皇室對康普頓家族的信任。作為盧德斯王國的子爵之一,我遵守魔法與土地的契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把你當作自己的指路者來看待。”

接下來戴蒙臉色一沉:“但若是我發現你欺騙了皇室,欺騙了皇家騎士或者欺騙了康普頓家族,我将毫不猶豫地行使我作為子爵的權力。在這片土地上我擁有絕對地制裁權,我是一名子爵,我只接受我接受的說法,所以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我……怎麽感覺你話裏有話啊……

周思澤的目光突然落到了男孩不住顫抖地指間上,周思澤抓着頭發,突然問了一個不相幹地問題:“其實皇家騎士們還沒有走遠,你現在喊他們來還來得及。只是我想問,我說的話和皇家騎士說的話,你會相信誰的?”

才說出口周思澤就知道答案了,他瞟了一眼站在上方無比緊張地男孩一眼,最後無聲地朝着命運妥協。周思澤嘆了一口氣,朝着男孩伸出手,對方猛地後退了一步。

兩個人被這個舉動弄得一愣,年輕的子爵瞬間漲紅了臉。

“那麽,我叫周思澤,來自東方。”

周思澤把手收回去,改成了抓自己的後頸。這個化工系的男孩在心底默默地為自己日後的教書生涯點了一根蠟燭,然後瞟了站在自己面前那個尊貴的子爵一眼。他放下了僵硬的胳膊,環視這個陌生的世界一圈,最後鼓起勇氣問:

“你說你無論如何都會把我當成你的指路者來對待,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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