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
一尺間，七夕
大半個月前荀彧說要出差，少則半月，多則小半年。
“你都不知道，這場IPO多難搞。”荀彧曾經暗地裏和他抱怨。
一場IPO難做，便讓他愛人幾個星期都不能回家，荀攸對這個行當十分不滿。荀彧臨走前逗弄他，說這下好了，留出這幾個星期來，看看他這般清心寡欲，能否得道成仙。
枕邊驟然少了一個人，心思就輪不到成不成仙，反而是絲絲縷縷的寂寞。
手邊不知哪來曹子建的詩集，荀攸翻了翻。
願為南流景，馳光見我君。
食指在兩行字上撫摸了兩下，荀攸決定起來備課。
“做什麽呢？”手機震了兩下。
“備課。”荀攸趕忙拿起來看了，淩晨一點半，那頭竟然還有個和他一樣睡不着的人。
“這麽晚了，去睡覺吧。”荀彧在那頭催他。
“你呢，做什麽？”
“核對資料，你別管我，快去吧。”
荀攸心知睡不着，想着不如敷衍了他，誰知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那頭中英夾雜在一起吵吵嚷嚷，荀彧的聲音溫溫軟軟，穿透了所有的混亂。
“我知道你想敷衍我，不許做幻燈片，也不許改課堂筆記，馬上去睡覺。”
“…诶…”荀攸看見窗玻璃上映出自己克制的笑意，索性合上書坐回床上去：“那邊是不是好忙？你還打電話給我…挂了吧，你忙你的，我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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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人師表，說話算話。”荀彧的語氣聽起來帶了幾分無賴。
“當然…”
“如果你不睡，我會唱歌給你聽。”
“文若…”荀攸笑着扶上額。
“真的，我會在交易大廳唱着搖籃曲哄你睡覺。”荀彧在那頭越發胡謅，荀攸連聲應下，息了燈躺進被子裏。
荀彧的枕頭上沾着他的味道，時間久了，留下後調暖而沉的麝香，和荀彧抱着自己時乍然湧起的味道一樣。
荀攸早起第一件事，是劃去日歷的格子。有時還未睜眼，就着朦胧的日光，心裏就想起枕邊人來，這樣一想，就醒了。
好像日子一天天過着，是為了劃去下一道格子似的。
荀攸沒注意，馬克筆恰好遮住了七夕兩個小字。
荀彧已經離開三十五天了。
到學校的時候感覺不大對，人人都帶着甜蜜的笑意，偶遇了幾個學生，都拿着玫瑰或是巧克力。中午和靳西吃飯，還沾了他的光，吃到了祁北從意大利捎回來的巧克力。
“今天什麽日子？”荀攸還特地拿出手機給靳西看。
“是七夕，你看看農歷。”
荀攸找了找，恍然大悟。
“不應該啊，荀彧一向對節日很上心，怎麽會一點禮物也沒給你。”
荀攸覺得靳西帶着炫耀的壞意，心底雖然愣了一下，還是替他辯了幾句：“他出差了，忙得很。”
靳西在他對面，笑得很招搖。
下午是大一學生的基礎大課，從兩點到五點。荀攸是最善解人意的老師，上臺先祝學生們節日快樂，又和學生們商量不如改了這堂課的休息安排。只休息一次，四點半下課，放他們出去約會吃飯。
課堂裏一陣歡呼，又有學生高聲問他收到禮物了沒。
荀攸低頭笑，拿出一份講義晃了晃：“當然沒收到，好了好了，都拿出第二章 講義。”
減少了時間的休息間隔，學生們都很困倦，但是還在強撐着。荀攸在講臺上掃了眼臺下，靠近後門處坐着一個陌生的男孩子，穿着連帽衫，還戴上了帽子，正低着頭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那個學生上半節課還沒來的，下半節課突然出現了。荀攸暗自分出一份多的講義，心想恐怕是個逃課慣了的孩子，不如下課了再去問問他需不需要補課。
一節課結束，學生陸續離開，荀攸拿着講義走到教室後，遞給那個一直沒擡起過頭，像是睡着了的學生。
“以後別在教室裏睡覺，小心着涼。”
荀攸極少管束學生，他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和習慣，吃東西的，睡覺的，戀愛接吻的，只要沒影響到其他人，荀攸向來熟視無睹。
手忽然被那個剛剛還一動不動的學生捉住了，他快速拉過荀攸幹淨修長的四只指頭，貼近自己唇邊，吻在荀攸的手背上。
荀攸大撼，着急忙慌地抽開自己的手，卻依舊被捉得死死的。
“你…你放開！”荀攸急得聲音都開始發顫，身後還有十幾個尚未離開的學生，都被這裏頭的動靜打擾，紛紛轉過頭來看着他們。
那人向後扯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俊美無俦而顯得分外有光芒的臉，他菱形的眼向上挑起，整暇以待，眉眼恣意。
“荀教授真是好老師，這題我不懂，你替我講講？”
荀彧抿着唇，似笑非笑看着荀攸。
“文…文若？”
荀攸怔在原地，心裏像倒了一串多米諾骨牌，驟然騰起一陣盛大的喧嚣。
“你怎麽…你什麽時候…你…你回來了？”
他結結巴巴竟不知該問什麽好，分明前幾天視頻的時候，那頭還是紐約的五光十色。
“剛到”，荀彧站起身子捏了捏他的耳垂：“你看，荀老師想我想得連話也說不清…”
荀彧傾身虛虛環抱住了他，在他耳邊輕語：“再不回來，我的荀老師該怎麽辦？”
熟悉而溫暖的氣息浮動，荀攸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很快，這麽多年過去，只要被他擁抱着，總會心動。
他太熟悉荀彧的路數了，開始總要擁抱，逐漸收緊，将二人的身體嵌合，在他耳邊說上幾句讓人臉紅心跳的情話，再趁他失神沉溺其中，從耳垂吻起，一路銜至唇瓣。
吻從唇瓣起，吮吸夠了便用舌尖細細掃過輪廓，一路頂開齒門，勾起自己的舌尖，讓自己與之糾纏共舞。
明明荀彧什麽也沒做，荀攸身體裏已經竄開了好幾處的熱流。
荀攸不自在地推了推荀彧：“別鬧，學生都在呢…”
荀彧早已不是羞于将二人關系公開的孩子，這些年他越發坦然，甚至驕傲于這段戀情。可惜荀攸總是要躲，無論在家裏怎樣耳鬓厮磨情意纏綿，到了人前依舊要拉開些許距離。
當着學生的面纏着他也無用，若纏得急了，回到家裏還免不了一頓說教。
荀彧放開他，斂住了笑意，點了點頭：“好，我不叫你為難。”
“可是今夜”，荀彧又突然扣住了荀攸頭，湊近了，任由他們熾熱的鼻息重疊：“你要陪我。”
“嗯？”荀攸莫名帶上了鼻音，顯得有些無辜。
“你要陪我一整夜。”荀彧一字一頓，生怕他聽漏了。
荀攸反應過來，臉紅心跳更甚，他抽出自己的手回到講臺上，一直低着頭收拾講義：“今晚吃什麽？”
“吃你。”荀彧跟着他走到臺前，在課桌第一排坐下。
不知是覺得這場戲無趣還是太明白分寸，學生們都走了，講堂裏空蕩蕩的只有他們兩個人。荀攸擡起頭來，一眼便看見了抱着手臂坐在第一排的荀彧，看慣了他西裝革履的樣子，此時穿了寬松的休閑褲和連帽衫，竟然別有一番情欲的氣味。
“別鬧…出去吃吧？不知道你回來，家裏什麽都沒有。”
荀攸收好講義，放進包裏，再擡頭時荀彧不知去了哪裏。正當他好奇得有些着急時，背後一暖，他被荀彧緊緊抱在懷中。
荀彧将頭埋在他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氣：“都好，你決定吧。”
“哎，好啦，放開我，先去吃飯…”荀攸伸手向後拍了拍荀彧的腦袋。
“吃完飯就能吃你…”荀彧蹭了蹭，頭發掃過他的脖頸，癢癢的。
荀攸低頭兀自笑了兩聲，回回荀彧都這樣說，到了最後也不知是誰吃誰。
荀攸洗了澡出來，看見桌上擺着荀彧帶回來的禮物，是在數學博物館裏買的小小紀念品，有莫比烏斯環的裝飾品，也有斐波那契螺旋線的吊墜。
“這個好看…”荀攸拿着吊墜，回身舉給荀彧看，然而荀彧早已埋在被子裏沉沉入睡。
睡着了的荀彧比平日裏軟糯多了，臉像白白嫩嫩的丸子，睫毛長長地搭在上頭，鼻尖好看地挺翹着。
荀攸放下吊墜，坐回床邊凝視着荀彧的臉，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過他了。他還是那個他，荀攸的心底驟然湧起一股憐愛來。
荀彧突然伸出了手，在空中胡亂晃了晃，喃喃自語：“公達…”
荀攸握住他的手，放在胸前：“嗯，我在。”
睜開了眼看見荀攸的荀彧很快清醒了，他困倦地眨眨眼，笑起來：“你在…太好了…”
荀攸俯下身親了親他的鼻尖，荀彧趁勢摟上他的後頸，奉上自己的唇，而我就要在這裏剎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