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愛德擡頭看看落日。昨夜的暴雨将世界沖刷一新。遠處小鎮的輪廓若隐若現-總算是接近目的地了,但願今天能到吧-身子早已疲憊不堪。
大腦十分混亂。羅伊估計也不好受。雖說睡了很久,但那質量……再說,若真的只有肉體上的疲勞倒也沒什麽,只是自從他們相互坦白後,兩人周圍的氣氛又發生了些改變。話更少了,最多也僅有只言片語-雖然想說的遠不止這點。愛德已不止一次想繼續質問羅伊直到他找不出任何別的借口,但他明白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羅伊的每一條理由都很實際。愛德搖搖頭,有些煩躁地盯着路面。全亂了-全亂了。不只是這方面……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臨走前匆匆忙忙帶上的食物根本不夠啊。在這樣下去是撐不到中央的。
“到鎮上可以大吃一頓了吧?”愛德踢着路面上的石子。“首要任務?”
“差不多。”羅伊估摸着太陽的位置。“還有能好好休息的地方。輪流看守的結果是誰也睡不好。”
“在火車上睡不就好了?”
羅伊搖頭。“不行。過站時士兵會檢查車廂–我們總不能毫不防備地被抓吧。就算僥幸沒被認出來,他們也會以偷渡讓我們進監獄的。”他頓了頓。“我可不想在獄中等着敵人追上來。”
愛德跑了幾步跟上去。羅伊的步伐沒有以往有力,整個人看起來與平日的上校簡直是兩個極端–愛德忍住笑。下次看到辦公桌後面那個完美的羅伊時他絕對會好好地讓他回憶起這次經歷的。
愛德突然有些沮喪。在中央工作的日子似乎已是久遠的歷史了;這幾周發生的才像是他真正的生活。雖然最終他們還是會回到正常的生活,但同時也意味着他得放棄更多的東西。
說實話,他并不十分想回到中央–對,他承認這種想法很自私–想讓羅伊放棄當大總統的念頭轉而和自己在一起–他真的很恨自己。就算羅伊同意了,并和自己離開中央……羅伊具有難得的優秀潛質;他有一天會成為阿美斯特利亞最成功的大總統,而自己又有什麽權利讓他放棄那個夢想?
愛德皺皺眉。這麽多年下來,他本應該習慣于這種失落感了,但為什麽又……羅伊伸出手時他連回絕的力量都沒有。每一次接觸都只會讓他想得到更多,但卻又無可奈何–
耳邊傳來樂器演奏的聲音。愛德猛地擡頭四處觀望。小鎮就在眼前–他隐約辨認出幾排色彩鮮豔的裝飾。輕快的旋律震動耳膜。
羅伊略微驚訝。“好像是過節。規模不小啊。”
“什麽鬼節日?”愛德想了半天。“怎麽在中央從沒聽說過。”
“這兒離中央有相當一段距離了,總會有不同的。”羅伊稍微加快了腳步。“大概是這個小鎮的傳統吧。”他拍拍愛德的左肩,示意着空中數十個點。
“風筝?”愛德看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有什麽特殊意義啊?”
“正在想。”
愛德猶豫着打量路面。“我們能過去嗎?不怕被認出來?”
“不一定。”羅伊回答。“可以混進人群裏。再說,我們只待一晚。”
“……好吧。這麽多人,你到哪兒去租房間?還有,你有多少錢?”在經歷了粗糙的地面後,就連能睡沙發也是種享受啊。
“你不用管這麽多。”羅伊随意地揮揮手。“我來應付。這邊。”他無意間将愛德的手拉出口袋。
節日嗎……愛德經歷過不少,但都是在任務中碰上的,所以也不曾留意過。現在……不在執行任務,但也不是時候。
“我們去哪兒?”愛德提高聲音。“你熟悉這裏嗎?不會只是在瞎轉吧…”
餘光看見一抹藍色。羅伊硬是吞下了自己的回答。愛德猛地轉頭,緊盯着倚在牆角聊天的士兵。他們倒是很閑啊–是來維持秩序的吧。
其中一人無意間朝兩人看去,并若有所思地眯起雙眼。愛德不安地握緊羅伊的手,控制着呼吸的速率。
“有人在監視我們。”
羅伊沉默了一會兒後搖頭。“他們沒跟上來。鎮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休斯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吧。過來,別停。”
兩人繼續前進–不再牽着手但也未離開對方的視線–羅伊不時停下來;愛德不耐煩地擠過人群。“走啊,沒叫你等我。”
羅伊笑笑。“先別急着離開人群。”收到年輕人的白眼。“我知道你不習慣待在人多的地方,但就這麽走出去的話絕對會被懷疑。過來。”他帶着愛德穿過數條街道,停在一家旅館前。
“你在做什麽啊?”
“争取過夜的地方。”羅伊撣着衣服上的灰塵。襯衫的領口已經拉開;他脫下手套并卷起袖子。愛德懷疑地朝建築物裏面看了看。
“在這裏?這個時候不會有剩餘的房間了吧。就算有…這裏的價位恐怕是鎮上最高的,你在想什麽–”
“愛德,相信我。你只需耐心地站在這裏,裝成是在–”羅伊将愛德灰頭土臉的樣子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忍住笑。“沒什麽。就這樣挺好。”
“就哪樣?”愛德瞪了他一眼。“什麽事讓你開心成這樣?”
“自從上次偷襲已經過了24小時了啊。我們得保持樂觀态度才對。”
羅伊推開大門,姿态也随之改變。任何疲憊的神色瞬間被掩蓋,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他動作流暢而不失優雅地走向前臺一位早已滿臉通紅的女性。
“除了這家夥還有誰會耍這手段。”愛德移開視線。離這麽遠根本聽不見羅伊在說什麽,但那深沉的嗓音不難辨認。那可憐的接待員估計是沒救了。
至于旅館本身…他想的沒錯,從眼前奢華的布置來看,這只能是全鎮最好的。羅伊那家夥怎麽偏偏挑了它?愛德又在原處觀察了一陣。幾位侍者謹慎地盯了他幾眼;他只好再放松下來,裝着無所事事的樣子。怎麽會這麽久?他回頭,看到羅伊前傾着身子,與那位接待員親密地談着什麽。
愛德莫名地有些嫉妒,但立刻放下這股情緒。羅伊只是在演他擅長的一出戲罷了。并不僅是他的外表–更重要的是他掌握人心的能力。
這也是自己總被羅伊耍得團團轉的原因吧。他恨自己沖動,但卻從來無法辨明每一次的憤怒究竟是發自內心還是僅僅被羅伊刻意引導的結果。感覺上是自己的–但卻是由羅伊引發的,而直至事後才想通自己是被(這算哪門子和諧啊=.=)操縱了。然而這是那男人的才能。他不得不嘆服。
當然,也有人對此免疫:休斯–他熟悉羅伊的規則,知道如何避免;霍克艾–被她懷疑的話羅伊只有做靶的份了;然後–愛德突然醒悟–然後是自己。他敢肯定,在這一切發生後羅伊還未曾嘗試過操縱自己。對此他已有了足夠的體會。
愛德的嘴角微微上揚。羅伊離開了前臺,手裏拿着一把鑰匙。
“玩夠了啊?”愛德挖苦他。兩人走上樓梯。
“怎麽,嫉妒了?”羅伊嘲弄地玩着手裏的鑰匙。愛德皺眉。“這比你想的要難得多。對了,如果有人懷疑的話,就說你是我的助手并且睡地板。他們只剩一間雙人間了。”
“助手?”
羅伊無視了愛德威脅的口氣。“我又不能告訴她實情。這是我唯一想出的借口。否則你覺得我為什麽會帶着一個年輕人?難道要說你是我的親戚?可能性為零啊。”他指指眼前的一頭金發,同時在一扇門前停下。
愛德略帶驚訝地走進房間。“你……有多少錢?”靴子踩上柔軟的地毯。
“我用了軍部的賬戶。确切點說是情報局的。休斯很快便會發覺是我做的–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聯絡方式。”羅伊拿過行李包,翻找換洗衣物。“對此他應該早有準備。”
“那我們就為什麽不能等他們過來?”愛德問。“總比在火車上颠簸好得多吧。”
“太危險了。我選擇這家旅館的理由之一是它自身的安全系數–你應該見到不少保安了。但這同時也是它危險的地方。”羅伊擡頭。“我們只待一晚,所以盡量利用這段時間。”語調緩和下來。“明天……”
愛德轉過身看着羅伊。他似乎還想說什麽,但苦笑一陣後徑直去了浴室。門啪地關上;愛德嘆了口氣,聽見傳來的水聲。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羅伊洗浴的身影。愛德有些絕望地克制着起了反應的身體。他當然想“盡量利用這段時間”,但事态的發展已經很糟了,他不想再牽扯上這種問題來折磨自己。
愛德疲憊地在床上坐下,踢下靴子扭動着發酸的右腳,出神地看着窗外。無數支火把照亮夜晚;幾步之遙的世界,而自己卻置身其外。他費了很大精力才撇開對羅伊的幻想着手于更加實際的問題。桌上有只金屬制的容器–管它是什麽–應該足夠了。
窗戶的加固工作幾分鐘便完成。旅館應該不會發現吧。愛德搖搖頭,繼續檢查着房間內的其它設施。這是在避難所裏養成的習慣;現在最不受歡迎的情況便是毫無防備地面對敵人的攻擊。
一陣敲門聲打斷愛德。他停下手中的工作。
“客房服務!”
一名年輕的侍者不耐煩地在門前跺着腳;又等了一會兒而不見動靜後,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字條放在擺滿餐具的手推車上。愛德安靜地透過門鏡看着年輕人離開;他還沒大意到親自開門。
然而食物的香氣總是具有誘惑性的。愛德又等了幾分鐘,在确定走廊裏沒人後打開門。他揭開銀制的蓋子,然後掀起桌布。沒有意料之外的危險–似乎有些令人失望。他自嘲地笑了兩聲,将手推車拖進房間。恐怕連大總統的保镖也沒有這麽高的警覺。
愛德拿起字條,無語地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跡。羅伊還真是害人不淺啊。不過他們确實需要補充能量。
等等……握着叉子的手停在半空中。食物裏不會被下了毒吧?不明不白地送過來–從廚房到這兒也不知經過了多少人–愛德扔下叉子,找出一支筆,在桌布上畫起煉成陣,之後随意拿起一盤食物放在圓內。
“怎麽了?”
空氣中仍彌漫着一股尚未散去的能量。羅伊倚在門上等待着回答。
“有人送來的。”愛德撇開落在那一頭烏黑的濕發上的目光。“我想确認裏面是否有下毒。”
“應該沒問題。”羅伊走進來。“不過還是得謝謝你考慮到這點。”
“我們這幾天吃的都是休斯送到避難所的罐頭,但這些–”愛德逐一檢查每盤食物,在最終确認安全後才放心地狼吞虎咽起來。
不久之後盤子上便被掃蕩一空。進食果然是令人愉快的活動。愛德滿足地眯起雙眼,想也不想便伸起懶腰。傷口撕裂般的疼痛立刻襲來。“MD,”冰涼的機械铠覆上紗布。有相當一段時間沒換了。他不禁想起醫生的叮囑。若是以往的話,感染倒沒什麽,但如今羅伊需要的缺是可靠的戰鬥力啊。
愛德做了個鬼臉,同時感覺到羅伊擔憂的視線。他沒問愛德要不要緊–大概猜到自己問不出答案吧–而是直接将他拉起來,領向浴室。“快去洗澡。我去前臺要點紗布。”
“你也有一份。不對,馬斯坦,聽着–”羅伊若無其事地聳聳肩。“就算只擦到皮肉,那也是槍傷。你得照顧好自己。”
“你居然也有資格說教別人?”羅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見愛德固執地抱着手臂,他只好退讓。“好吧好吧,我會想辦法的–滿意了?”
愛德慢慢走進浴室并關上門。他脫下衣服,開始處理傷口。
紗布下仍是一副慘狀。傷口已經愈合,但與周圍的皮膚相比仍是黯淡的粉色。這裏大概會留疤–就像機械铠連接處的那些一樣。
愛德進了淋浴間,仰起頭任憑熱水流過皮膚;身上的數塊淤腫宣洩似地隐隐作痛。他又等了一會兒,然後睜開雙眼。頭發肯定是一團糟;身上就更不用說了。他用力地擦洗全身–不小心抓開了手上一道傷口–冒出的血珠還未連結便被水沖走。
有人敲了敲門。在聽到羅伊的聲音後年輕人才放松警惕。“愛德,我去前臺拿紗布。他們暫時沒有多餘的人手送上來。”
“小心點。”愛德回話,心跳微微加速。“拿着槍。”
羅伊應了一聲,随即傳來關門聲。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經又緊張起來。愛德皺着眉頭盯着潔白的牆磚。适度的謹慎是必要的,但一有風吹草動便過分緊張就是神經過敏了吧?可能是之前看到的那幾名士兵;說實話,自踏進小鎮開始,他就一直有些不安。
愛德伸手關了淋浴器,拿過架子上的毛巾。他在腰際圍了一條後用另一條擦幹頭發。水池邊有把梳子;他又花了幾分鐘理清亂發,然後無奈地看着地上一堆髒衣服。看樣子是無法再穿了。
他記得包裏還有一套,于是小心地打開門,确認自己是否還獨自一人–他可不想就這樣圍條毛巾出現在羅伊面前。愛德幾步跨到床邊翻出衣物。看上去有些舊了,不過總比浴室的那堆好得多。
一陣金屬的碰撞聲讓愛德敏銳地擡頭并看到羅伊進來。他的目光瞬間落在愛德身上,動了動嘴唇,确一個字也沒有擠出來。
625樓
室內的空氣有些壓抑。窗外隐約傳來鼓聲。愛德清楚他唯一應做的就是退卻–以最快速度換好衣服,克制再克制,但他知道自己已被那雙黑色的眼眸所捕獲,無法逃脫。
愛德緊張地舔舔嘴唇。“我–我要去–”他指指浴室,而羅伊卻帶上門,逐步接近。他的動作十分謹慎,生怕愛德會突然逃跑,而眼神已不僅僅是饑渴。
“別走,”羅伊的低語猶如毒藥般侵入愛德的神經。“別走。”他把紗布扔在床上,抓住愛德的左臂将他拉近,直到兩人間只有幾公分的距離,舉起手撩過年輕人額前未幹的金發,而後捧起他的下颚。
愛德的皮膚早已期待着與羅伊的接觸。他止不住地顫抖,同時驚訝地發現羅伊也在經歷同樣的過程。空氣中斷斷續續的呼吸,逐漸沸騰的血液阻斷了任何思考。他知道欲望與克制間微妙的平衡即将被自己打破。
愛德大膽地偏過頭,将嘴唇按在羅伊的手腕上。他鎖定了那不斷跳動地脈搏,輕咬着那塊皮膚,閉上眼睛等着對方的回應。下颚上逐漸增加的壓力使他擡頭看去。羅伊放開愛德的左臂,轉而摟住他的腰–微高于毛巾的邊界–低下頭捕獲了那溫暖的嘴唇。
機械铠之前拿着的衣物無聲地掉落在地毯上。愛德伸出雙手抱住并貼緊羅伊,然後張開嘴允許他進入。心髒發了狂似地跳動,與窗外歡慶的音樂融為一體。
羅伊的手改變了位置,托着愛德的後背将他抱緊。突如其來的壓迫和快感讓愛德有些慌亂地掙脫了吻。他仰起頭低聲嗚咽;羅伊的舌尖滑過暴露出的喉嚨,鼻尖輕觸他的耳根。“愛德……”
愛德不知該如何回答。在這副幾近懸空的姿勢下,他只能無力地等到羅伊擡起頭繼續剛剛中斷的吻。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愛德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爆炸聲。大量的腎上腺素硬是将兩具意識拉回現實。
羅伊條件反射似地抱緊愛德,同時瞪大眼睛望向窗外。愛德緊抓着羅伊的衣領,将他拉出窗戶的可視範圍。然而一陣火光過後,夜空中卻升起了無數團彩色明星。
“煙花,”羅伊松了一口氣。“是煙花。”他貼着愛德的額頭,但愛德能感覺到他們之間開始拉大的距離。理智再一次成了意識的主導。
“……你是不是想說我們剛剛不該那麽做?”愛德盯着地面。“失誤?還是–”
羅伊進一步加大手上的力道以阻止愛德自言自語。“不。只是–我們不能再繼續下去。現在–不行。”這對自己也是個痛苦的決定。他簡短地吻了吻愛德的眉毛(這也算和諧?!)。“相信我。現在–”
“–現在不安全。”愛德重複着幾乎成了口頭禪的句子。他當然想反駁,但卻無從開口。他不能引誘羅伊,不能讓他不顧安危地行事,否則就等于是默認了柯爾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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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樓
腦中升起一股悔意。愛德麻木地點點頭,拾起衣服。他聽見羅伊在低聲說着什麽,但沒有回頭,徑直走向浴室。他靠着關上的門滑落到地上。
“該死。”他之後該怎麽和羅伊正常相處?他要怎樣才能控制住自己?他咬咬牙,起身換上衣服。裸露的傷口被衣料擦得生痛。
身上還餘留着羅伊的溫度;他茫然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他想就這麽在浴室裏坐上一晚–至少有點實質的東西隔開他和羅伊–但這樣他便無法确保羅伊的安全。而且這根本不值得躲避。
愛德慢慢打開門。房內只亮着一盞臺燈。羅伊站在窗前,望着遠處的煙花。蒼白的臉不時反射着煙花的光芒。
不錯,愛德聽過許多人贊美羅伊的外表,但他們卻認為那種單純的贊美便能涵蓋羅伊的全部。錯誤。在那之下燃燒着的–像他的煉金術一樣–是他鮮為人知的真實:才能,性格,危險而美麗。這才是吸引了愛德的真正要素。這才是他想要得到的–不是世界所呈現的馬斯坦上校,而是他的全部。羅伊的全部。
“沒事了嗎?”
愛德再次回到現實。羅伊有些憂傷地看着他,眼裏充滿悔恨。愛德想安慰他,告訴他沒什麽,他能理解,但卻連微笑的力氣都使不出。最終他只能點點頭。
“過來?”羅伊輕聲喚着,伸出左手。“拜托?”他絕望地懇求,似乎承受不了愛德回絕自己–好像愛德真會拒絕似的……
愛德深吸一口氣,走過房間。他沒有立刻接受羅伊的手–生怕自己又失去控制–但溫暖的手指卻向前與他的交織在一起,催促着他靠近,直到頭抵在羅伊的肩上,與他一同望着窗外的歡慶之夜。
愛德靠在羅伊懷裏,左臂上壓着的重量令他稍感安心。而這份溫柔他卻無法完全适應。他擡起頭,試着解讀羅伊的心境。“怎麽了?”他默默地問。羅伊搖搖頭。
“沒什麽。我–”羅伊煩躁地呼了一口氣,用空出的右手理理頭發。“總是食言。如果當時沒有煙花幹擾的話,我可能就不會停下來。”
羅伊的坦言令愛德感到意外,但同時也放下了僅存的一絲警惕。“我也不會啊,”他輕輕抱住羅伊。“那說不定是好事。”
“我不否認。”羅伊的嘴角調戲似的揚起。愛德瞪了他一眼。
“變态。我是說那樣的話,有關軍銜年齡的問題就全部作廢了……”
“……危險除外。”羅伊臉上的笑消失了。遠處的煙花表演似乎也進入了尾聲,小鎮幾乎全被照亮。“我能承受任何其它的風險,但若是讓你身陷危機的話……”他逐漸陷入沉默。“對不起。”
雖然愛德明白羅伊當時停下是為兩人着想,但這改變不了事實–他們仍舊停留在同樣的問題上。愛德找不出一句安慰。也許明天能找到答案吧。
“別撐了;睡覺吧。”
“你呢?”羅伊問。
“再準備一下。我可不想在半夜被敵人偷襲。”
愛德立刻開始工作。他給房間上了鎖,并用煉成陣加固木門。槍,刀,手套–全在伸手可及的範圍內。還有逃跑的路線……愛德看看窗,在外牆煉成幾道石階。
“夠了;再做就是多餘了。”羅伊将愛德拉向床,然後走到另一側。愛德咬咬嘴唇,轉過身裝作是在檢查門上的煉成陣,在聽到被單蓋上的聲音才回身上床。
羅伊移過來,伸手摟住愛德的腰,然後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愛德猶豫了一下,盡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眨眨眼;還未從這親密的舉動中回過神來,羅伊的呼吸便已經變得均勻起來。
愛德小心地靠緊羅伊,将手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心髒的跳動。倦意很快襲來,貪婪地吞噬着他的意識。
他透過朦胧的雙眼端詳着羅伊的睡臉,怎麽也想不明白兩人間昔日的戰意是如何演變成這個–說不清的東西。原本,他的一生似乎都打算在危難中度過;而現在,面臨着敵人和未知的陰謀,在無盡的不安于恐懼中,他卻莫名地有了安全感。
不,欲望遠沒有那麽強烈到給予自己安全感的地步–它只能短暫地燃燒而遺留下毫無用處的餘灰。但若不是欲望,那又會是什麽?
愛德閉上眼睛,以便更加直接地感受手心下生命的律動,并逐漸進入夢鄉。雖然現在的他還沒有合适的答案,但在心底,他卻開始覺得休斯告訴自己的可能沒錯。
他一直照顧着自己所愛的人。而現在,沒有人比羅伊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