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還真是戒備森嚴啊。”愛德低語。幾分鐘前貨車順利地進入城市,其間居然沒有人上來檢查。不過他總算是知道原因了。
城市外圍是一圈厚實的高牆,牆的裏側布滿了通電的鐵絲。就連像他這樣的煉金術師也得花上點時間才能出去。站臺上到處都是士兵。
“哈庫羅和柯爾沒這麽心細,”羅伊說道。
“也就是說,我們應該在到站前就跳下去?”
羅伊點點頭。“我早該想到的。要在這種形勢下去修斯哪兒很困難啊……”
愛德皺眉。“那麽就制造混亂呗。比如–啊–看不見–”雙手不由自主地合在一起,但又立刻分開。不行啊;就算用煉金術出去了,煉成陣的光芒也會暴露他們的位置。
愛德突然想到了什麽。他轉過頭去問羅伊要來那件大衣蓋在手上。
“要做什麽?”羅伊有些不安地看着年輕人滿意地惦着手裏的刀。“你難道打算把那些人–”
“不會不會;我沒那打算。”愛的将刀刃插入門與車廂的接合處。木板頑抗了一陣,但還是敗下陣來。門很快便被撬開。
人還真不少。愛德謹慎地探出頭去。有水滴落在臉上;他不解地擡頭。在燈光的映照下,他只能依稀辨別出夜空中的幾片烏雲。一部分士兵拉起衣領向展臺靠去。
離他們不遠處有一節廢棄的車廂。愛德推推羅伊,指着那上面堆放着的煤塊。“喂,能燒嗎?那個–”
羅伊臉上似乎閃過一絲笑意。“也許吧。不過在這種天氣下……條件會稍微苛刻一些。”目光落在貼在牆邊躲雨的士兵身上。“而且得換個地方,否則一定會被發現的。”
雨聲漸大;雨落在尚存餘溫的引擎上,頃刻便化作蒸汽。愛德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等等,不如這樣–我出去一下。幫我把這堆箱子移開?”
兩人很快将貨物堆放在車廂兩側。愛德深吸一口氣,蓋着大衣把雙手按在地上,分解了一部分地板。他跳下車廂。“我去接點水。”他向羅伊解釋,并随手拿過一只容器。
雨水的收集過程太漫長了。愛德又開始打量起列車上布滿的管道,不一會兒便發現目标。他微微擰開閥門讓一股水流出。
“待會兒動作要快。”他示意羅伊下來,将容器遞過去。“我發動煉成陣後,你把水倒進去。還有,确保我兩手間有充足的氧氣和火焰。明白了?”
羅伊面帶疑惑,但沒有開口。愛德祈禱着自己不會辜負他的信任。雖說這理論上可行,但誰也不能保證什麽。若是失敗,估計他們也用不着擔心那些士兵了–光是炸碎的屍體也夠讓人找上幾天。
“準備好了?”愛德在得到肯定答複後擊掌–千萬別被發現–現在的他只能顧及到眼前元素的融合,沒精力去管其它。“好,就是現在!”
羅伊将水倒入煉成陣中央并打響手指。火星落入那片耀眼的顏色後立刻燃燒起來。溶解了大量氧氣的水–夾雜着地上的炭灰–一層層凝結,包裹着那團火焰。
“這樣應該可以了。扔出去,制造恐慌,然後溜之大吉。不過這個尺寸似乎有些小啊,”愛德歪着頭盯着蘋果般大小的球體。“煉成停止後大概只能維持五、六秒。”
“你能扔那麽遠嗎?”羅伊拉過行李。
“誰知道呢。”左手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不管落在哪兒都夠他們忙的。做好心理準備。”
愛德突然停止了煉成;機械铠緊緊抓着冰球飛快地攀上車廂。側身的傷口由于拉伸又開始痛;他毫不猶豫地盡全力将球體向前扔去。
螢火蟲般微弱的光落在對面的列車上。愛德及時別過臉,但仍感受到不斷湧來的滾滾熱浪。被釋放的火焰吸收了周圍的氧氣,順着煤炭蔓延開去。大批士兵匆忙向混亂中心趕去。
“下來!”羅伊的聲音險些被爆炸聲淹沒。愛德跳下列車,和羅伊一同往出口趕去。再快些–再快些–
踏上站臺沒多久身後便傳來一陣犬吠。一邊的警犬拼命掙紮着試圖擺脫限制自己的鐵鏈,同時吸引了相當一部分士兵的注意。子彈像雨點般落在腳邊;愛德貓着腰撲向一旁的木箱。不遠處的羅伊也閃入一間屋子。士兵仍瘋狂地進行着射擊。
不時有碎木屑紮進皮膚。他和羅伊都動彈不得,只能乖乖待在原處聽那永無止境的槍響。愛德咬咬牙,猛地将手按在濕冷的水泥地上。地面搖晃起來;身後開始有人下令撤退。
“找到了!”
一只手突然搭上左肩;愛德本能地抓住士兵的手腕朝一邊拉去,同時機械铠毫不留情地打在臉上。子彈在耳邊呼嘯而過。愛德松開手,頭也不回地向前飛奔。拐角處又出現一隊藍色軍服。
橙紅的火牆阻擋住士兵的道路。愛德加快速度沖到羅伊身邊。
到處都是濃煙。灰燼刺痛雙眼;每一次呼吸都像要撕裂喉嚨。
“再跑快點!”愛德喊道。“你在幹什麽?”
他看見羅伊停下,轉身面對着站臺上的喧鬧,眼裏閃過一絲惡魔般的嘲弄。手指打響。咝咝作響的火花飛向廢棄的車廂。
車皮逐漸變得通紅,當再也承受不了仍舊上升的溫度後發出刺耳的尖嘯震懾着大地。又發出了一聲警告,随之而來的則是無可避免、毀滅性的膨脹、再膨脹。
石子,半燃的煤塊和撕裂的鐵皮瞬間占領了四周的空間。“果然是縱火狂。”愛德自言自語,拽着羅伊的手腕跑出車站。靴子濺起水花。
羅伊指指不遠處的巷子。愛德順着他的指示跑進一片黑暗。他停下,貼着牆喘氣。
“受傷了嗎?”羅伊拉過愛德。“說實話。”
“沒多嚴重。你呢?”
“沒有。我們要–”一陣巨響打斷羅伊。“那是?”
“你的功勞。現在站臺可能已經全毀了吧。”羅伊的臉毫無表情。“還有,怎麽去休斯那兒?”
羅伊往巷子深處退了幾步,又轉身跑起來。“跑過去。還能怎樣?總之別停在原地–很快就會有人追來了。休斯家在河對面。運氣好的話,他應該還留在那裏。”
“如果不在呢?”
“這個問題……等會兒再說。”
愛德似乎聽見了警犬的叫聲。他和羅伊上了大路,以路邊的汽車作為障礙向河邊跑去。雖說他已把中央當做了自己的家,但仍有極不熟悉的地域,因此他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在羅伊的指示上。冰涼的雨水滑過手臂,肺部吃力地工作。汗水浸濕衣料。幾輛消防車朝着與他們相反的方向開去。
兩人十分默契地保持着相同的步伐。羅伊調整了一下手套。“搜查應該開始了。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為什麽?”愛德氣喘籲籲地問道。
“一般來說,搜查是從大道開始的。只要避免去那些可能性高的地方就行。羅伊神色凝重。“中央是個大城市,要甩開他們很容易。”
兩人在街道間穿梭,慢慢接近城市中心,但身後卻好像一直有人在追趕。在拐了将近幾千個彎後,好運似乎到頭了。
槍械的金屬光澤首先進入了愛德的視線;他急忙拉着羅伊停下。前方的道路被兩派士兵堵死。前排跪在地上而其他人站着,槍口直對着兩名目标。
一枚信號彈升上夜空,指示其餘士兵向目的地趕來。僅幾分鐘的功夫身後便響起了幾十雙軍靴的摩擦聲。愛德絕望地閉上眼睛,與羅伊舉起雙手。對面的士兵紋絲不動地等待着進一步指令。
街道兩側全是商店。樓與樓之間有些間隙,但被軍隊擋在後面。沒有出路。
“馬斯坦上校,我們在到處找你呢;還有你的–啊–小朋友。”
“小?”愛德危險地皺眉,盯着從隊伍中走出來的瘦削的男人。缺乏血色的嘴唇向上彎曲。男人抱着雙臂無情地看着愛德的反應。
“伯特蘭上将。”羅伊繃着臉。“我以為你仍留在北方呢。”
愛德聽出馬斯坦的用意–他知道這些人,知道他們的性格和弱點–他在拖延時間,好讓自己想出逃跑的策略。若要說語言是羅伊的長處,那麽愛德的全體現在行動上。他可不想讓羅伊失望。
伯特蘭挑起眉毛,揚手拍了拍衣袖。“時代在變嘛。我只是适時地抓住了機遇而已。而你呢,卻成了軍隊的絆腳石。你,還有你所謂的–道德,”他眯起雙眼。“我希望你明白,那種天真的想法在軍隊裏根本不适用。”
“也就是說,你覺得我會妨礙到你的計劃?”
“我的計劃?我的?”上将笑起來。“你真是太褒揚我了,馬斯坦。我只是一名執行者而已。”笑聲戛然而止。“別以為我會透露什麽。我可不想進墳墓。而你就另當別論了。”
愛德的大腦猛然間一片空白。他有些發慌。想起來–快想起來–什麽都好啊–
“現在,”伯特蘭壓低聲音。“如果艾爾利克少校願意合作的話……”
羅伊向一邊移去,擋在愛德身前。愛德順勢低語:“我一發出指令就發動煉成陣,然後往右手邊的巷子跑。當心子彈。”
羅伊握緊左手。愛德緩慢地轉身,背靠羅伊。身後的士兵沒有移動,但他們的臉上卻寫滿懷疑。他們認識愛德。鋼之煉金術師:人民的英雄。他們不安地相互看着,似乎不能理解事實。很好,這點絕對要好好利用。
“我說啊,算了吧,沒用的。柯爾最終還是會得到–”
“現在!”
兩人同時發動了煉成陣。地面豎起數面土牆,火焰則向街道深處竄去。
“快開火!”伯特蘭氣急敗壞地尖叫。但在第一批子彈到達前,兩人便已趁亂逃進窄巷。
“是死路!”羅伊喊道。
“沒打算穿過去。”大量牆磚深處牆面。“往上走。”愛德快速爬上屋頂。等羅伊上來後他抹去煉成的痕跡。
他與羅伊躺在屋頂上,任憑雨水落在身上,聽着下面的騷亂。目标失蹤。
“快找出來!”伯特蘭的聲音清晰地在樓間回響。“你,去橋邊守着,一個人也別放過。每條街都給我配上士兵。不許讓他們跑了!”
“上将,看見他們的話需要射擊嗎?”一人問道。
“別動艾爾利克。馬斯坦……允許射擊,但得讓我親手解決他。”
“MD,你倒是解決給我看看。”愛德自言自語,但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疲憊的笑聲。“怎麽了?”
羅伊盯着上将模糊的身影。“伯特蘭還是老樣子啊。我讓他當衆出醜,他勢必會來報仇的。”
“那也要等抓到你再說。”愛德撐起身子。“現在下去太危險了。”他看看四周。“樓與樓間的距離不是太大–就留在屋頂上吧。雨下這麽大,他們應該聽不見。”
“屋內的人呢?”羅伊問。“而且,就算我們能到河邊也過不去啊。唯一的途徑是橋–你剛才也聽到了吧。”
“你啊……剛才怎麽回答我的?這種問題等到了那兒再說。”屋頂上長了不少青苔,進一步妨礙了行動。愛德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他幾次險些滑到,卻總是被羅伊及時拉住。又連續幾次後羅伊說什麽也不肯放手了。
蝸牛似的行進速度讓兩人都頭痛不已。地面上斷斷續續地傳來士兵的談話聲:
“–總覺得不對勁–”
“–不告訴我們–”
“–又不是自願來搜查的–”
“–內戰–”
“每個人都很緊張啊。”羅伊低語。“士氣低成這樣–哈庫羅和柯爾他們想不擔心都難。”
愛德目測着與下一棟樓房的間距。好像太遠了。“是嗎?”街道上似乎沒有人。“我還以為他們能肆意的胡作非為呢。”
“如果每個人都有統一的目标的話,确實容易。不過一旦有人開始懷疑他們的做法……”羅伊繼續。“總之,稍微聰明點的都不想惹事生非。哈庫羅只會除掉那些公開反抗者。”
“像我們這樣的?”愛德松開羅伊的手向前沖去,起跳,落在對面的屋頂上,适時下蹲以抵消沖力。幾塊瓦片陸續滑落到地上。
“你總該事先警告一下吧?”羅伊朝他喊去。
“你到底來不來?”
愛德讓開一段距離。羅伊更為優雅地落在他身邊。“我早就過了這個年齡了。”他低聲抱怨。
“我也不想再跳一次了。”愛德回答。雨水不斷順着馬尾留下後背。左手被凍得近乎麻木,機械铠也一直隐隐作痛。怎麽也放松不了啊。現在的自己根本就是不堪一擊。“沒多遠了吧?”
“快了。”
兩人幾分鐘後便到達了建築物的盡頭。正前方是黑漆漆的河面;左邊的橋上燈火通明。
“現在怎麽辦?”愛德問羅伊。橋兩端分別堵着一排軍車,橋上徘徊着不下二十名士兵。“我不能游泳,橋的話想也別想。肯定還有別的方法!”他等着羅伊的回答。
羅伊的目光停留在某處;愛德也轉過頭去。橋下似乎–“那是什麽?”
“隧道;橫穿河底。是在建橋時挖的,用來運送資材。”
“那怎麽沒人看守?”愛德有些懷疑。“難道是陷阱?”
“不會。我記得讀過一份報告,說是隧道曾被洪水淹沒,而施工在中斷後再也沒有恢複。若不是到了這兒,就連我也想不到啊。”羅伊聳聳肩。“當然不排除有人在對面等着我們的可能。只能碰碰運氣了。”他似乎在猶豫。“否則別無他法。”
“如果那也行不通呢?”
羅伊閉上雙眼。“我不知道。雖然明白敵人很危險,但–”他望着橋上整齊的隊列。“沒想到中央居然亂成這樣。警察呢?那些人在哪兒?現在除了軍隊還是軍隊。”
“如果我是警察,這時候肯定也會低調一點的。大家都很不安;”愛德深吸了一口氣。“連空氣都是腐朽的。”
羅伊點點頭。“因此才更需要休斯他們。走吧。”
“不會。我記得讀過一份報告,說是隧道曾被洪水淹沒,而施工在中斷後再也沒有恢複。若不是到了這兒,就連我也想不到啊。”羅伊聳聳肩。“當然不排除有人在對面等着我們的可能。只能碰碰運氣了。”他似乎在猶豫。“否則別無他法。”
“如果那也行不通呢?”
羅伊閉上雙眼。“我不知道。雖然明白敵人很危險,但–”他望着橋上整齊的隊列。“沒想到中央居然亂成這樣。警察呢?那些人在哪兒?現在除了軍隊還是軍隊。”
“如果我是警察,這時候肯定也會低調一點的。大家都很不安;”愛德深吸了一口氣。“連空氣都是腐朽的。”
羅伊點點頭。“因此才更需要休斯他們。走吧。”
愛德在牆上制【這裏為甚也要HX】造出石階,讓羅伊先下去,然後借助黑夜的掩護跑向橋下,來到一間封閉的小屋前。
羅伊用煉金術融掉門鎖,閃進屋內。屋子中間有個直徑一米左右的洞。愛德跪下身子,在洞口摸索着。“有梯子,”他毫不猶豫地躍下。“說實話,我們的體重相差并不大。”他向羅伊解釋道。“如果能承受住我的重量,你也沒問題的。能幫忙照明嗎?”
通道裏不斷湧出濕腐的氣味。“也許吧。總之小心為妙。我也不知道這有多深,不慎失足的話…可能會死。”
有了照明,愛德踩着梯子緩慢下降。“惡心–什麽啊,這個。”靴子突然踩進類似石油的有些粘稠的水中。
“……河底的淤泥吧。還有多深?”
等愛德幾乎凍僵的兩腿終于踏上地面時,水已經到了腰際。“MD,怎麽這麽冷!”羅伊在牆上扯下一條生鏽的鐵管,開始在水底摸索。
“前面會更深。”水面反射着火光。“你能行嗎?”
愛德眯起雙眼,想弄清羅伊是否在暗指自己的身高。“我能對付。對了,把包給我,裏面的東西不能浸濕。這樣你也方便些。”兩人又沉默了一陣。“我們得在水裏待多久?”
“十幾分鐘吧?河并不太寬,但這裏似乎被壓得變形了。”
愛德擡頭看看滿是裂紋的天花板。不時有水和碎石從上方落下。
“走路時小心點。地上有–”羅伊險些被絆倒。“–石塊。還有廢棄的工具。不慎跌進水裏也盡量別張嘴。天知道裏面都有些什麽。”頭頂上傳來汽車行駛的聲音。“還是安靜點好。”
愛德咬緊下唇,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水面已經到達肋骨。粗糙的牆壁擦破舉着包的左臂。
羅伊突然停下。“有麻煩了。”
“怎麽,路不通?”
“是氧氣不夠。”羅伊看着手中快要熄滅的火焰。“這下面沒有通風口。我們恐怕只能摸黑前進了。”
愛德總算是體會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感覺。他捏了捏羅伊的手。“還真是什麽都看不見啊。”耳邊盡是回聲。他盡量保持聲線的平穩,強迫自己不去亂想。
羅伊聽出愛德話中的不安。他停了下來,直到愛德能感受到自己寬厚的背。布料隐隐向外輻射着熱量;愛德抓緊羅伊的襯衫,努力平複着呼吸。他以為羅伊會取笑自己怕黑,但–
“怎麽,還好嗎?”
愛德咬咬牙。“沒–沒事。能不能走快點兒?”
兩人再次出發,而羅伊開始斷斷續續地低聲言語起來。工作,常去的酒吧,煉金術–愛德突然有些感激。“看來你還不完全是個混蛋。”他搭上羅伊的肩膀以示謝意。
“你平時就是這麽恭維別人的?”話中藏着些許笑意。羅伊拍拍愛德的手背。“沒多遠了。前面好像有亮光。”
羅伊猛地吸了一口氣,但警告來得太晚。等愛德反應過來時,腳下的地面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沒過下巴的水。“這–是–最深了吧?”刺骨的寒冷瞬間襲遍全身。
“大概吧。”羅伊适應着水溫向前摸索。“總之跟着我走。地面有些下陷……不知道天花板會是什麽樣子。”
“幸好看不見。”愛德眨眨眼;不斷有水順着臉滑落。前方的水域似乎變得寬廣了許多,而遠處确實有着點點亮光。在辨別出梯子的那一刻他差點因過度放松而直接倒在水裏。
“你先上,”羅伊向一邊讓去。“但要絕對保持安靜。可能有人在這頭看守。”
愛德騰出手攀上梯子,然後背起包。手已經凍得感覺不出任何東西;吸飽了水的衣物不斷将自己向下拽着。不曉得是怎麽爬上去的–他靜悄悄地跪在門邊,側耳聽着屋外的動靜,然後向身後的羅伊伸出兩根手指,同時指了指門的兩側。羅伊點點頭。
愛德試了試門闩。沒鎖。
只有一次機會。
門砰地一聲被踢開,直接打上一邊的士兵。愛德立刻奔出去擊暈了另一名。
“不錯。”羅伊幫忙将士兵拖進屋內。“取下他們的武器。”
“他們多久會清醒過來?”愛德将步【這個詞…】槍遞給羅伊并看着他取出彈【這個詞…】藥。
“無所謂了。只要幾分鐘就行–就算拉響警報,他們也不知道我們上哪兒了。”羅伊打量着愛德微微發抖的身軀,然後翻出那件大衣。“過來穿上。”
“為什麽是我穿?你不也–”
“只有你穿着短袖。”羅伊耐心地等愛德照做。“準備好了?”
“嗯。帶路吧。”
愛德跟上羅伊。街道上沒有一絲人影,這讓他開始放松下來。
“你不覺得有些太簡單了嗎?”愛德說道。“難道就沒人想到我們會過河?”
羅伊搖搖頭。“這片地區的看守應該不止普通士兵。”
“刺客嗎?”
“有可能。再過兩條街就到休斯家了。敵人知道那是我們的目的地,因此還是謹慎點。”
“你也一樣,”愛德搜尋着潛在的危險。四周似乎沒有人,但第六感卻一直在叫嚣–休斯的房子出現在眼角;愛德下意識地合起手掌。
路燈在地上映照出一串淡黃色的光暈。莫名的不協調感越來越強烈;愛德将羅伊拉入樹叢。
“門關着,但看上去有人強行入侵過。”腳下發出金屬的摩擦聲。“地上還有彈殼。有很多。”愛德貓着腰跑過花園,來到窗下。他朝破碎的窗玻璃皺起眉,試圖想象事發過程。
“當時屋內也有人開槍。”羅伊加入他。“否則屋外不可能有這麽多碎片。”頭突然有些發沉。“我早該知道他們會盯上休斯的。”
“也許他成功逃脫了呢?”愛德不慎劃破了手掌。“進去看看吧。”他看出羅伊眼中的猶豫。危險和真相…他只能選擇一項。
“好吧,進去。”羅伊最終還是同意了。“做好被突襲的準備。”
愛德仔細清理掉窗臺上殘餘的碎玻璃後爬進屋內。光線有些昏暗,但不難看出屋子被十分徹底地翻過。
“混蛋,”羅伊握着自己的槍,警惕着四周。“他們要找什麽?”
“肯定是小東西。”愛德示意傾倒一空的抽屜,走到另一個房間。“這裏也一樣。看來目标不在一樓。”
“看那兒。”
愛德順着馬斯坦的手看去,并發現了地毯上的一塊污黑。每隔幾步又是一塊,一直延伸上樓梯。他猛然意識到那是血跡。“也許有人被劃傷了?”他自言自語地上樓。
死寂。愛德眼角抽搐地盯着眼前的一灘暗紅。
“劃傷的話不至于留這麽多血吧。”羅伊小心翼翼地走近血跡。牆上也有一塊–地面好像有些凹陷。“怎麽回事?”
愛德別過頭。他想說些什麽,好驅散羅伊心頭的絕望。他寧願去相信休斯一家正在度假,但卻不住地回想起那些照片裏的陌生人。不行,不能繼續想下去。
“馬斯坦,”冷靜,冷靜,冷靜。“忘了它;這可能是任何人的血。想想,如果是休斯的話,他會怎麽想你傳達信息?”
羅伊像是夢醒了似的擡頭。“密文。戰争時期我們一直是這麽交流的。用一些–常人并不會注意到的東西。”他再一次打量起過道。“但它絕對不會在這裏。肯定還在樓下。”
愛德點點頭,轉身與羅伊返回一樓。羅伊留在客廳,而他則轉身進了廚房,盯着一堆破碎的餐具發呆。不遠處的一張紙片躍入視線;他踩着餐具穿過廚房。
一張照片孤零零地躺在一小清理幹淨的地板上。愛德彎下腰撿起照片,同時驚訝地挑起眉毛。這似乎有些年代了。照片中的艾麗西亞仍是一個被母親抱在懷裏的嬰兒,而休斯的臉則緊貼着他的妻子。周圍的全是羅伊那群家夥在快樂地大笑着。就連阿姆斯特朗都在裏面–唯一的只有愛德自己,阿爾,和羅伊。
“找到什麽了嗎?”羅伊穿過混亂的廚房來到愛德身旁。他伸手捏住照片的一角,輕輕地從愛德手中拿過去。他對着休斯一家愣了幾秒,然後翻過照片。照片背面寫了些內容;愛德看着羅伊的臉又陰轉晴,最終浮現出一絲微笑。
“他們在阿姆斯特朗家。”羅伊搖搖頭。他翻過照片,有些出神。“我怎麽沒想到?這完全講得通啊。阿姆斯特朗家族可不是好惹的。”羅伊将照片放進口袋。“看來我們得想辦法到那兒去。”
“你說什麽?我們怎麽過去?那可是在中央西側啊!我們可不能–!”
“噓–快聽!”
愛德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定在原地。羅伊向牆邊退去。
“聽不見啊。”愛德低語。
“剛剛有車停在外面。”羅伊伸手拉住愛德,同時探出頭去盯着屋外,将槍口對準大門。
愛德合上手掌,聽着羅伊緩慢而有節奏的呼吸。
門口傳來靴子的摩擦聲。
[16章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