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羅伊将臉埋進手心裏,從指縫間望著腳下的地面,試圖平複那像心髒被刺了一刀似的恐懼。所有人都忙著加固宅第的防衛;他應該要幫忙的,但每隔幾分鐘他的心神就飄到那個人在中央的白色建築裏的少年身上。
他默默的擡起頭來凝望夜空。沒有美麗的星空,也沒有柔和的月光,只有低沉的烏雲附和著他的恐懼。如果愛德在他身邊的話,他能擡頭挺胸的面對所有事情,可是,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現在,他只覺得渺小和無力。他知道這很可笑。他在沒有愛德的情況下度過了不知道多少年,但存活下來和一般生活是不一樣的。如果他沒有回來怎麼辦?假如他真的以去拿證據的名義,親手把愛德推向他的死亡,那他該如何适從?值得嗎?軍隊和這個國家真的值得他犧牲愛德來交換嗎?
‘別想了,羅伊。’一只手溫和的搭上他的肩膀,他轉過頭來,看見休斯和霍克艾站在他的右手邊,擔心的注視著他。’你是在自己給自己找煩惱,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好處的。’休斯向他露出笑容,羅伊想擠出一個笑容來回應他,但他的臉就像面具一樣僵硬。’哈伯克是個訓練有素的軍人,愛德也不是那種毫無反擊之力的人。你知道他就算将中央司令部整個毀掉也會活著回來的,不是嗎?’
好像有什麼東西梗在羅伊的喉嚨中,他覺得呼吸困難。’我怕的就是那個,’他低聲說,’你知道愛德的個性,如果他們被發現了,他連逃跑這兩個字都不會去想。他會選擇戰鬥,而光憑他們兩人絕對贏不過整個軍隊。’
‘或許他們并不需要,’霍克艾安靜的說,’波特蘭和他的軍隊都在搜索工廠地區,而中央司令部并沒有出現任何異常。他們很可能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拿到我們需要的證據。’她猶豫了一下後繼續說道,’請容許我這樣說,準将,雖然您的計畫常充滿變數,但最後它們都成功了。您有看清局勢的才能;如果您認為危險性太高的話,您永遠不會派他們出去的。’
羅伊不安的移開他的目光,試圖讓霍克艾的話語化解他心中的恐懼。他想要同意她的說法,對他的判斷有信心,但那是不可能的。他整天都忙著預想可能發生的情況,以邏輯冷靜的思考,但對現在的他來說那只是他讓更加擔心的原因。這有太多他無法掌控的事情,而他卻毫無辦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哈伯克和愛德身上,希望他們能在有突發狀況時随機應變,活著回來。
‘所以啊,羅伊,現在你最應該做的事就是讓這裏在他們回來之前變成最堅固的避難所。’休斯搖晃著他的肩膀,将他推向樓上。’或許追兵不會緊緊跟在他們身後,但我并不認為大總統永遠都不會發現我們在這裏。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忙。’
‘我已經在房子裏設了許多陷阱,但我的鍊金術并不像愛德的那樣不管在什麼場合都可以使用。’他煩躁的皺起眉,他的聲音聽起來像鬥敗的公雞一樣挫敗,但他卻沒辦讓它聽起來更加有力。’能把東西燒成焦炭的方法也就只有那麼多種。’
‘其實我需要的并不是你的鍊金術,’休斯在走上樓梯時安靜的回答道,停在走廊上等著羅伊跟上來。’我正在研究敵人可能的進攻路線,而在這種事情上你比我在行。我知道這些将軍們吃什麼當早餐和在哪裏約會,而你知道他們的戰鬥方式。’
走廊左側一扇巨大的門敞開著,而在羅伊跟著休斯走進那道門後他驚訝的眨眨眼。他知道休斯在阿姆斯特朗大宅裏弄了一個通訊室,但他沒想到會這麼…規模宏大。電線從窗戶延伸出去,爬滿草坪,好幾個男人帶著耳機聆聽著不同的對話,試圖聽出任何和他們有關的事情時并不時的交換手中的耳機和轉換頻道。
菲力在房裏跑來跑去,重接手中的電線并竊聽著不同的線路。他正做著他最拿手的工作,而他自信的動作掩蓋了臉上明顯的黑眼圈。布萊達和法爾曼聽從他的指揮行動—科技扯上關系的東西正是菲力的專長。
房間的正中央放著一張長桌,上面零零散散的擺著一堆地圖和報告。路易士?阿姆斯特朗站在桌邊憤怒的盯著城市的地圖,巨大的手掌在紙張上描繪著,他在羅伊他們走近時擡起頭來。’如果我們的武力打不贏這些無賴,那我們就必須在策略上超越他們,’他認真的說,’亞力克斯說你想要盡量避免傷亡?’
他的語調将肯定句變成了一個問句,而羅伊點點頭。’大部分的軍人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不應該因為這件事失去他們的生命。受傷是難免的,但如果可以的話我并不想殺掉任何自己國家的人。’他皺起眉看著桌上的地圖。’你剛剛說波特蘭的軍隊在哪裏?’
霍克艾指著城市的南端:那些在要去避難所時愛德領著他和哈伯克經過的廢棄工廠。’我們認為他有一整個連隊在那裏做地毯式搜尋—大約兩百人左右。’
‘以那種人力,他在幾個小時內就會知道我們并不在那裏。’羅伊低聲說,強迫自己全神貫注在數據上。’路障那裏大概需要五百人來駐守,每天三個不同班次的話,他們大約投資了一千五百人二十四小時的守著邊界。’
他擡起頭來,看見休斯在計算總合後露出厭惡的表情。’哈庫洛還是有一大批他可以動用的軍隊。我們只有兩個排在這裏—大概六十人吧。如果你要加上鍊金術師和平民的話我們或許可以算成九十人左右,但不管怎麼說這都不是什麼好消息,我們并不是火藥充足而且訓練有素的士兵的對手。’
‘他們不會帶那麼龐大的軍隊到街道上來的,’羅伊試圖讓自己聽起來充滿自信,至少現在他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人民已經開始覺得不對,開始問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軍人在到處巡邏了。他們的藉口是說有潛入中央的罪犯之類的事,但他們會用所有可能的手段來确保這件事不會曝光。’羅伊的手指輕輕的敲擊桌面,繼續說道,’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暗殺都是為了掩飾他們對那些黃金做的事。如果他們動用大批軍隊的武力攻下這裏的話,人民和國會都會開始問些麻煩的問題的。’
霍克艾走到他的左邊,她褐紅色的眼睛浏覽著桌上的地圖并抿起嘴唇。’他們還是會帶上所有他們敢帶上的軍隊來攻打這裏。我們可以假定來襲擊的部隊至少有兩百人。’
羅伊點點頭,伸出手指描繪著紙張上的地形。’如果波特蘭帶著他的人來的話,一定會以卡車當交通工具。如果我們把站崗的人數減少到一兩個人的話,就可以将大部分的人都調回來房子裏面但卻還是有個警報系統。就算是一個信號也能給我們幾分鐘的優勢。’
他輕輕的阖上眼,努力的集中他的注意力。‘最好的辦法就是設一個埋伏。唯一進入這裏的方法就是從大門進來,而那将會限制攻擊的人數,讓我們能在只面對少數敵人的情況和他們對戰。這是我們可能成功的唯一一個辦法,除非我們能找到更多人來站在我們這邊?’
休斯露出一個沒什麼希望的表情,他的眼鏡鏡片反射著燈光。’我們放出的謠言已經足夠讓大部分官階較低的軍人在接到命令時遲疑一陣。他們或許不會聽波特蘭的鬼話,但也不見得會站在我們這邊。’
‘你不能怪他們,’霍克艾低聲說。’如果他們選錯邊站的話,那他們将會面對凄慘的下場。他們在看清這件事的發展之前應該都會按兵不動。’
‘這已經比什麼都沒有好多了。’羅伊撥開落在眼前的頭發,問道,’那些失蹤的将軍們有傳來任何消息嗎?’
‘我得到的情報顯示他們有些人還活著,各自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消息。我試過傳送訊息告訴他們現在的情況,但…’休斯聳聳肩,’我們還沒得到任何回應。這就像是對著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大叫一樣,我連有沒有人能聽見都不知道。’
走廊上傳來的腳步聲讓羅伊擡起頭來,而他在看見格雷西雅端著一盤咖啡和食物走進來時笑了笑。當她走到桌子邊時她親了她丈夫的臉頰一下,随後輕輕的将手中的盤子放下,開始分發食物給房間裏的人。’艾莉西雅已經睡著,溫莉也已經把槍枝全都修好,現在她去确認外面那些人都吃飽了。’
她的表情變化只是一瞬間的事,但那并沒有逃過羅伊的雙眼。她試圖以平靜的語調開口問,’你們有聽見愛德和哈伯克的消息嗎?他們已經離開兩個小時了。’
羅伊的胃翻攪著,不敢去想這件事情;在他伸手接過一杯咖啡的同時休斯向格雷西雅解釋著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說的是事實,但聽起來卻伊點也不振奮人心。他們叫羅伊別擔心,好像憂慮可以像電源一樣開啓關上,而不是默默的像某種陰影在不知不覺中将他掏空,只留下深藏在心裏的恐懼。就算在專注於手中工作的同時,那個情緒上的黑暗角落還是在那裏,映照著他的憂心如焚的心情。
‘我已經讓所有沒有任務的人監聽著中央司令部周圍的通話和所有不安全的線路,’他凝視著羅伊,眼中隐藏著深意,’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們馬上就會知道。’
他想要讓羅伊恢複信心,但卻反而讓他因為厭惡而顫抖著。是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比較好,還是知道他們發生危險卻沒有辦法阻止?不管哪一個他都不喜歡;他已經深深感受到他的無能了。羅伊站起身來走向沒被點燃的火爐,發洩似的打了個響指。火焰頓時從木柴上竄出,溫暖了整個房間,但卻對他心中的冰塊不起絲毫作用。
‘長官?’
一個年輕的軍人出現在休斯身邊,手中緊緊捉著一張紙。他的眼中透漏著微弱的不安,臉上的表情告訴羅伊他帶來的将不會是什麼好消息。休斯伸手接過報告,格雷西雅悄悄的離開房間,讓她的丈夫回到工作中。
‘你确定嗎?’休斯快速浏覽著潦草的字體,沙啞的問。’沒有錯誤嗎?’在年輕的軍人點點頭時他小聲的咒罵著,而羅伊在休斯慘白著一張臉轉向他的時候不自覺的緊抓著壁爐臺。’柯爾上将在剛剛抵達了中央司令部。’
羅伊只覺得眼前一黑,心跳和呼吸都幾乎為之停止。那只是一眨眼間的事,但對他而言就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一樣,他只能不敢相信的瞪大雙眼。
一個強烈的,由驚慌引起的憤怒撕裂了他,将心中的寒冷驅趕的一乾二淨,怒火取代了即将結冰的血液竄過他的全身。胸膛裏的心跳聲在他耳邊回響,從喉嚨深處發出咆哮聲。
‘我以為他還在東方!’他的聲音平板而嚴厲,完全不留情面的瞪著休斯。’如果我知道柯爾有可能走進中央司令部的話,我絕對不會讓愛德去的!’
‘我們沒辦法确認他的所在地,’休斯回答道,聲音裏帶著濃厚的歉意。’我原本要告訴你的,但我—我完全忘記了,對不起。’
羅伊的牙齒緊緊的咬在一起,牙龈似乎都快出血了,但對現在的他來說疼痛根本不算什麼。他想對休斯大吼大叫,但他殘存的理智阻止了他。這并不是休斯的錯。他或許忘了和他說柯爾的事,但他自己呢?連問都沒問就直接假定柯爾還在城外并将愛德送進黑暗中的,正是他啊!
轉身離開壁爐,他強迫自己平穩的呼吸著。他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來控制自己的情緒,好像沒有事情能動搖他一樣,但那些感情仍在那裏,在表面下蠢動著,只要有正确的鑰匙就會一口氣全部爆發出來。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被自己的感情吞噬,但他可以将它留到以後再一起發洩出來—等他找到柯爾的時候,他絕對會把那個混丶蛋燒成焦炭。
‘有辦法警告愛德和哈伯克嗎?有沒有任何我們能用來告訴他們有危險的管道?’他在休斯搖搖頭時閉上眼,感到有點想哭。他怎麼會讓事情變成這樣?他向愛德保證過他絕對不會讓柯爾碰他一下,而他現在卻沒有任何辦法實現他的諾言。
他的手臂在胸前交叉,目光瞪著壁爐裏熊熊燃燒的火焰,試圖帶上和平時一樣的面具。一個準将并不是只要在肩膀上戴上徽章、簽簽公文就行了,他是部下們的精神支柱。這并不是一個能因為一個他關心的人就放下的責任,他很清楚,但他還是沒辦法停止想要不顧一切沖到愛德身邊的欲丶望—他想要保護他,不管愛德想不想要接受他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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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一個人站在他面前,羅伊擡頭看見霍克艾直直的盯著爐火,她的臉色蒼白但卻十分堅定。她什麼也沒說,不過可以看的出來她的頭腦正高速運轉著。她的肩膀因專注而緊繃著,而他懷疑她正靜靜的觀察著他的反應。
‘我應該要告訴哈伯克柯爾的事的,’他小聲的說。’我叫他保護愛德,但是我沒有告訴他完整的情況。我應該要解釋清楚的。’
‘我替您和他說了,’霍克艾回答道,她的音量只夠讓羅伊剛好聽見。’當你在樓上和愛德華道別的時候,我讓哈伯克看了那封信。’她擡起頭來,直直的面對羅伊的目光。當她再度開口時聲音比先前有力的的多,’哈伯克是個訓練有素的軍人,但是他只能從自己知道的事實裏找出解決方法。我知道您絕對不會将情況解決清楚的,所以我必須為了侵犯隐私權向您和愛德華道歉,不過…’
‘不過你的判斷是正确的。’他嘆了口氣,感到一絲微小的希望穿透了深沉的恐懼。’謝謝你。’
霍克艾緊繃的雙肩微微的放松了下來,她點點頭開口說道,’準将,我們之中沒有人想看見愛德華受傷。就算情況沒有變成這樣,我們還是會試著保護他;而現在—現在如果柯爾上将在傷害他的同時也在傷害您的話,我們就更不能讓它發生。’
羅伊苦笑著;他早該知道他的部下們會注意到他和愛德之間的變化。他們一起工作了好幾年,早就已經不只是同事了—他們對對方的認識太深,所以秘密什麼的在他們之間是不存在的。當他在命令哈伯克不計一切代價的保護愛德的安全時,哈伯克給了他一個友善、明了的眼神;休斯從一開始就在懷疑了,而現在霍克艾正冷靜的告訴他說她知道愛德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看來我似乎太容易就被看透了啊。’
‘希望有一天您能不用再煩惱您的心事會不會被人看透,準将。’霍克艾的唇邊揚起一抹微笑并繼續說,’當然,如果您可以不要在每次看見愛德時都露出那種墜入愛河飄飄欲仙的表情的話,您可能還有一點希望讓他人猜測你們之間的關系。’
他驚訝的眨眨眼,無法反駁她說的話。他對愛德的感覺跨越了友情、欲望、尊重、信任,最後在清澈的愛情之中找到了安全的港口,但他卻害怕他會永遠沒辦法将他的感覺說出口。他一直都沒有找到适合的時機來開口向愛德說出他的愛,而現在他卻有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
一個軍人的大吼将他從自己的思緒裏喚醒,而羅伊驚訝的擡起頭來,試圖理解正在發生的事。
‘你們有聽到這個嗎?’其中一個帶著耳機的軍人問。他的同伴們點點頭,個個都臉色蒼白,全身僵硬的跳轉著線路,追蹤著消息的去向。菲力伸手接過一付耳機,在聽著通話內容的同時臉上漸漸失去了顏色。
最後,他無言的摘下耳機遞給羅伊。他接過感覺比平常還要重上許多的物品,戴上,并在話筒的另一方傳來混亂的字句時皺起眉。
“第一隊,重複最後的部份。我好像聽到你剛剛說—”
“中央司令部裏傳出槍聲!接到消息前去保護哈庫洛大總統的部隊在他的辦公室裏找到他的屍體—被槍殺的!誰—我們要聽誰的命令?現在誰是軍隊的統帥?”
“第一隊,留在原地警戒!一定有什麼搞錯了—”
通話到這裏變得模糊,最後只剩下雜音。羅伊扯下耳機厲聲說道,’全力證明這個消息,試著追蹤軍部的通信。如果這是真的的話,司令部在幾分鐘之內就會擠滿軍人了。’他轉頭看向休斯,他正一臉疑惑的摘下耳機。’你認為呢?’
‘誰殺了哈庫洛嗎?’休斯聳聳肩。’或許他們之中的某個人背叛了他,或許只是個出現幻覺的軍人。也有可能是愛德或哈伯克,但是我不這麼認為。’
‘也可能是某人對他一直反對搜查我們這種家族的動作感到厭煩。’路易士指出,撫著他的胡須考慮著。’我應該要去警告一下其他人。如果不是哈庫洛的阻止的話,波特蘭在好幾個小時之前就會來把這裏搞的一蹋糊塗了。’
羅伊扶著額頭思考著路易士所說的話。’你說的應該沒錯。波特蘭的搜索沒有任何結果,如果有人知道我們躲在這裏而哈庫洛卻反對他們攻擊這裏的話,将他排除在這個事件外就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他們了。’
‘肯定是個他相信的人,’休斯自言自語的說,音量卻大到剛好能讓他們幾人聽見。’他和某人在辦公室碰面,連個保镳都沒帶;他一定不認為那個人是個威脅。’他的表情變得僵硬,而當他再度開口時他的聲音毫無感情。’我應該不是唯一認為柯爾在事發不久之前走進司令部不是純屬巧合的人吧?哈庫洛在看見一把槍抵在他頭上之前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羅伊的胃翻攪著。柯爾殺了哈庫洛的事實雖然讓人震驚,但也不到讓他想吐的程度—財務部的辦公室就在大總統休息室的正下方,愛德和哈伯克離這個謀殺現場只有一層樓遠嗎?他不想去思考,但是這個可能性像怨靈一樣纏著他,令他無法脫身。不管發生了什麼,愛德和哈伯克都在最不妙的時機被卷進了一個非常糟糕的情況。
他用手掌壓住自己的右眼,希望自己可以将腦中這些思緒驅逐出去。羅伊覺得他像被束縛在自己軀殼之中,在試圖讓頭腦運作的同時被恐懼和擔心所困。吞了口口水,強壓著奪門而出的沖動,他緩步向門口走去,沒有多餘的精力向其他人解釋他要去哪裏。
當他轉身走上走廊時,他聽見休斯向其他人說,’讓他一個人靜一靜,他不會走太遠的。’
他幾乎想要證明休斯對他的了解是錯的,想要沖進深沉的黑夜裏到愛德的身邊—想要不顧一切的保護他。但在現在的情況,這卻是一個他沒辦法冒的危險;他只能走在阿姆斯特朗的前院,呼吸著冰冷的空氣,任由夜晚的秋風打在他臉上。
他的頭腦一片混亂,無法思考,滿腦子都是愛德的身影。他倚在院子裏其中一根羅馬柱上,讓那個不可動搖的存在支撐著他并看向遠方。
‘你最好記得你的承諾,愛德。’他對寂靜的夜空低語著。’你一定要回到我身邊。’羅伊知道他的請求永遠不會被聽見,但将它說出來就是不一樣。它帶給了他希望,期望著明天,而有愛德在身邊的他将有勇氣面對一切。
他看向城牆,看見鍊金術的光芒爬上牆壁。阿姆斯特朗和阿爾已經連續工作了好幾個小時,他們将花園裏的石頭鍊成花崗岩,讓最底下的七呎變得更厚實堅固。燈火在他們身邊閃爍著,而他可以看見溫莉盤腿坐在地上,和他們說話。
他沒辦法聽見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他能看見阿爾每個動作裏的恐懼和憂急。他在擔心他的哥哥。羅伊希望能安慰他,但是他能說些什麼?他連自己都無法說服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羅伊閉上眼,聆聽著守衛們的談話聲和城市裏傳來的微弱聲音。就算在這個時間還是能聽見風的低語,也能看見地平線上大橋的燈光。
屋裏傳來的電話鈴聲讓他轉頭看向房子,他聽見路易士說些什麼,然後有人快步的走向他。休斯推開大門,嘆了口氣,輕輕問道,’你還好嗎?還是這是個笨問題?’
羅伊聳聳肩,知道不管他說什麼都會是個謊言。他已經不覺得自己像個人類了:絕望和擔憂撕裂了身心,他覺得他像是失去顏色的幽靈,只是重複著過去自己的工作。’我在哈伯克和愛德回來後就會好起來的。誰打的電話?’
休斯的眼神變得明亮,臉上浮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是艾佛仁和麥肯茲中将。他們收到了我們的訊息;看來你想要更多兵力的希望可能會實現喔。他們要找你。’
他幾乎叫修斯重複一次他說的話,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一小時之前他們還不能确定有任何被追殺的将軍逃過一劫,而現在卻有兩個,不但活著聽起來還狀況良好。他直起身來,跟著他最好的朋友走進屋內,覺得平常的自己似乎回來了一部份,頭腦裏已經開始思考可能性和戰略的改變。’他們在附近嗎?有說些什麼嗎?’
‘沒有,我警告他們在我們能确保線路安全之前不要透漏太多。’他走進通訊室,看著菲力忙碌的工作直到他向他們點點頭,休斯将話筒遞給羅伊。
他伸手接過,将它放在耳邊并開口說道,’中将,您要找我?’
‘馬斯坦!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我們以為那群混蛋早就把你給殺了。’艾佛仁的聲音和平常一樣,但語氣中卻帶著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慶幸。’收到你的訊息了。我的部下花了好久的時間解讀出來,但是我們知道你需要所有可能的幫助。你有時間告訴我們一些情報嗎?’
羅伊遲疑了一下,或許沒有人在竊聽他們的通話,但他們卻不知道這通電話是從哪打來的。艾佛仁很可能正被一只槍指著—用來搜集情報的工具。
深吸了一口氣,他小心的選擇他的用詞。’我們有理由相信軍部高層裏有人犯下了某種過失,中将,一件我們都知道的事。我認為這就是我們被殺手追殺的原因。’
他将手撐在書桌上,阖上眼,試圖隔離辦公室裏的所有聲音,繼續開口說,’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我認為我們能采取合法的管道來制裁他們,但在大總統已經再也沒辦法作為緩沖的現在,我們正在準備迎接軍部的攻擊。’他的口氣緩和下來,補充說道,’你的家庭可能也會有危險。’
一開始話筒另一端的人沒有說話,然後他聽見有人将手掌蓋在麥克風上,緊接著艾佛仁對他的部下命令了些什麼。’他們将在我們說話的同時收到警告,’他在一段時間後開口說道,’我對你的警戒很是敬佩,其他人大概在聽到我的名字之後就會将一切全都說出來。我和麥肯茲各有十二個部下跟著我們,而我們現在正駐紮在城市北邊的邊界。’一個呼吸聲通過話筒傳來,好像男人不确定自己是否采取了正确的行動似的,’我們等待著你的指示。’
那是一個表示信任的舉動,羅伊擡起頭來看見休斯擺了一個”快點”的手勢。他已經沒有時間和多餘的選擇了。艾佛仁和麥肯茲已經表示了他們願意幫忙,而他沒辦法因為自己的多疑就拒絕他們。’中将,請盡量小心的到阿姆斯特朗大宅,我們會等待著您們的到來。’
話筒在他将它挂回架上時發出清脆的喀啦聲。他擡頭環視著房間,發現裏面已變得一團混亂。軍人到處跑來跑去,不時匆匆的記下一些事情,交換著懷疑的眼神。羅伊轉頭看向時鐘,發現時針正好指著十一點。最後一班能将愛德和哈伯克安全的帶回來的卡車已經要開了,他希望他能真摯的相信他們會在上面。
‘告訴門口的守衛在大概一小時後會有一群約二十五人的團體前來。他們将被槍指著并護送進來,直到我說解除警戒為止。’他将他的聲音保持在一種訴說著事實的平板語調繼續說道,’我沒辦法就這樣相信艾佛仁和麥肯茲會站在我們這邊,但我也沒辦法拒絕他們的好意。’
休斯轉身去執行他的命令,動作裏帶著知道時間寶貴的優雅。羅伊目送著他離開後轉頭看向霍克艾,她正站在他右手邊不遠處。她的手裏抓著一疊報告,金色的頭發從夾子中滑落,披散在肩上。她大概整個晚上都在忙碌的東奔西跑,就算是現在也不時有人塞給她一份報告,快速的說些什麼羅伊無法理解的話然後匆匆跑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察覺到周圍驚慌的氣氛,羅伊問著。不可置信的情緒早就沉澱下來了,而現在所有人都監聽著中央司令部的線路,在菲力的指揮下移動著插頭。
霍克艾深吸一口氣,雙眼銳利的掃過紙張上的訊息,努力将報告的聲音變得毫無感情。’大總統的死亡已經确認,現在警察局長已經前往現場勘查。格蘭在十分鐘前回到了司令部,波特蘭和他的部隊也回到練兵場。’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而柯爾似乎接管了總統的權利,下令在司令部裏搜索兩名嫌疑人。’
胃酸在羅伊體內翻攪著,讓他在咽下口中的口水時都感到反胃。兩名嫌疑人:愛德和哈伯克。柯爾不知道怎麼在建築裏看見了他們兩個。’還有別的嗎?有沒有訊息顯示他們正在被追擊著或已經被抓了?’
他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回蕩著,幾乎沒有聽見霍克艾的回答,而當她所說的字句緩慢的傳送到他的腦中時,他覺得胸口的沉重似乎減輕了一些。’他們最後被看見的地點是在廚房附近,在一個樓梯間的最末端。柯爾認出了愛德華,但從我們得到的消息聽起來,因為通往走廊的門被封死,所以他沒能抓到他們。’
‘鍊金術,’羅伊明白的說,還顫抖著的呼吸讓他虛弱的笑著。’愛德大概将他困在那裏來争取逃走的時間。’
霍克艾調整了一下她立正的姿勢,而羅伊臉上剛露出的微笑也在看見她緊張的表情時消失無蹤。’準将,我最後收到的訊息顯示所有中央的交通都将暫停。不但衛兵将不會換班,愛德和哈伯克也沒辦法搭乘貨車離開。’她抿緊嘴唇,飄向遠方的眼神流露出擔憂的情緒。’我不知道他們要怎麼從那裏出來。’
他的思緒像鳥兒掉落的羽毛衣樣飛散。他試圖抓住它們,讓他至少在這段時間裏有足夠的力量來思考,但那卻是沒有希望的—他被恐懼淹沒,擔心的情感變成他的重心,而平時的冷靜和邏輯卻遙不可及。
他實在沒辦法讓自己不去想愛德和哈伯克的情況;他們或許正驚慌失措的到處逃竄,躲避著蜂擁而來的軍人。他必須逼自己想起他們是受過訓練的軍人這個事實,而他們和任何人一樣有機會從司令部裏活著出來,但就算是他也沒辦法說服自己,恐懼還是悄悄的爬過他的皮膚,侵入他的骨髓,讓他全身發冷。
走向桌上放置的地圖,他眼神空洞的盯著它,試圖讓那個理性的自己回到腦海裏。中央司令部本身就是一個由走廊構成的巨大迷宮,有些是常用的,也有些早已被遺忘,而在愛德和哈伯克出來之後,還有廣大的練兵場和亂七八糟的市區街道。如果換作是他自己,他會怎麼做?
在他思考的同時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努力的無視腦海中那些恐怖的畫面。但比起這些恐懼,自責的情緒更是緊緊的纏繞著他,而他不只一次發現自己正深深的責備著自己。
他根本不該派他們去的。應該還有別的路可以走,但他根本沒嘗試就放棄了;他将這個計畫弄得好像唯一的辦法似的,就這樣賭上一切。羅伊低下頭,專注在自己體內的思緒,辦公室裏的吵雜漸漸離他而去;他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在心變得粉碎的同時帶上名為準将的面具。
‘準将!’
一個軍人,休斯的手下,喚回了他的神智,他模糊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看見窗外的車燈閃爍著,有幾部車正朝著他們的方向開過來。牆上的時鐘告訴他已經過了超過半小時,而他不信任的看著漸漸接近的車輛。他伸手抓起椅背上的軍服外套,穿上後熟練的扣起鈕扣并檢查他的手套。
‘我們沒有聽到任何他們是敵人的消息,準将。’菲力跟著他走出房間時開口說道。’中央所有的通話都顯示柯爾還在搜索愛德和哈伯克。’
‘他們還沒被抓到?’
‘沒有,’菲力的話聲裏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語調,讓羅伊驚訝的看著身邊比他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