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豆漿 第二
什麽玩意兒???
顧遲聽得似懂非懂,方才年級主任的嗓門還在自己腦袋裏面反複蹦跶,哀轉久絕,沒等心率平息下來,就又被一個渾厚的胖子塞了一句耳語,感覺瘆得特別慌,只勉強捕捉到了幾個關鍵字:“二愣子?錢包?”
王大串比顧遲還要高出半個頭,是實打實的傻大個,此人感覺手搭肩上的姿勢十分舒坦,本想再說一遍,可上課鈴偏偏趕巧不趕早,踏進這個縫隙裏歡樂地響了。
“同學們,上課啦,請依次回到教室,準備上課……”
顧遲揉着發脹的耳朵,随口答了幾句:“下課再說,我先走了,你趕快回去,小心曹巴克找你麻煩。”
“曹巴克?”王大串豎起大拇指:“卧槽,這外號起得好啊!”
曹巴克本來是高三班主任,帶王大串所在的班級,但學校在分配教育工作的時候不知道哪兒出了毛病,讓只會唱《纖夫的愛》的他還要教顧遲他們班一門副科——音樂。因此,這門課還有一個別稱,叫“前夫的愛”。
此人“美名遠揚”的契機是在去年運動會上,當時學校要求每個班級自己動手制作一面班旗,要求原創,鼓勵創新,允許借鑒,重視程度達到了史上新高,甚至還将這一項目納入了評比加分上。
正在一大群同學都被這個跑偏項目煩得焦頭爛額的時候,熱愛咖啡的曹老師就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星巴克走了進來,有那麽一瞬間,綠色的大臉logo和上方的臉看起來竟然奇跡般相似,甚至重合了……
曹老師被衆多目光盯得頭皮發麻,趕緊解釋道:“我今天忍痛買的,平時可喝不起。”
而事實說明他的想象力太局限了,直到在運動場上,看見自己登記照的正臉從教職工牆上被扣了下來,然後塞進星巴克的标志中間,做成綠瑩瑩的班旗飄蕩在紅色塑膠操場上的時候,才恍然大悟,留下了一滴心酸的淚水。
至此,紅遍大江南北。
顧遲是壓着鈴聲跑回教室的。
他前腳剛放好屁股,班主任就跟着走了進來,帶着一股新鮮出爐的殺氣,放下教案的氣勢足夠把講臺徒手劈成兩半。
有人嘀咕了一句:“她親戚提前來了?我記得上個月不是這個時候啊?”
“不可能,她只是看起來像個母的,其餘所有屬性都是公的。”
“……”
班主任一進來就放眼環視一圈,最後落在倒數第一排的顧遲身上,看見後者還在喘粗氣就更加篤信了,于是自動省略掉逼問,直接行刑:“顧遲!你給我出來!”
其河東獅吼直接嫌掀翻了一屋子的竊語。
“其他人看什麽看呢!以為現在才高二就很惬意吧,腳下踩着高一頭上有高三頂着就偷着樂是吧,全部準備好書等着老師來上課!”
有剛才年級主任的那一嗷嗓子做鋪墊,反應再遲鈍的人都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顧遲就是這樣在全班驚恐又幸災樂禍的目光下起身離開的。
科任老師姍姍趕來,側身避開母老虎,跟着同學們一起顫顫巍巍的在黑板上寫下了第一個單詞:genius
一路無話。
班主任立着挂滿青筋的脖子悶聲往前走,顧遲也懶得擡嘴皮,就只低頭盯着自己校服袖口上的那條破口,心不在焉地跟着,腦內搜索家裏還有沒有這種顏色的線能縫補一下,還有估摸待會兒去接小紅帽的時間,千萬不能遲到。
等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班主任終于沉不住氣,撅着嗓門提醒了一句:“你可以不好好學習,但不能不遵守規則制度,畢竟這裏是學校,你得學會做人,才能做學生。如果你想繼續上課的話,待會兒主任問話,記得帶上腦子回答。”
諸如此類的話沒有一千次也有八百了,顧遲拉聳着耳朵隔噪音,連“哦”都不想回答,直接伸手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這是顧遲第一次看見鐘從餘,第一眼,沒有或說忘了正眼瞧。
這也是鐘從餘第一次正面看見顧遲,目光剛散播出去,就滿眼煩躁。
年級主任姓趙,是一個從十八世紀走出來的邦邦硬老古董,他一瞧見顧遲這種校服領子一側外翻,露出鎖骨,單耳耳釘,雙手插褲兜,随便找一面牆靠着就企圖抖腿的學生,每次都要把引以為傲八字胡飙成“一字排開”。
更何況這位顧同學還前科累累,和辦公室內的另外一人形成強烈對比。
“你說說,上節課的大課間,你幹嘛去了?有哪些人?為什麽打鈴了才往教室趕?”
“拉屎,沒人看,鬧肚子拉太多。”
一上來就發射連環問題,毫不委婉,顧遲皺了皺眉頭,臉不紅心不跳地正面回答。
趙古董被這爽快氣得直接用手死死地掐住人中。
不過,這事情怎麽被古董知道?
如果是那群小弟,除非是被爹娘吊起來混合雙打,舉着打火機在未來一年的零花錢旁邊晃悠,他們是不會出賣顧遲的。這群人慫是慫,賤雖賤,但有一個亘古不變的共同愛好,就是湊熱鬧,看戲,聚衆仗勢欺人,跟在顧遲身邊,可以三天玩一次小的,五天遇上一次大的。
剛想到這裏,他才終于瞥見旁邊還站了個大活人,把眼睛珠子往那邊挪了挪。
首先是幹淨。
這是顧遲對鐘從餘的第一印象,真的挺幹淨一個人的,白藍相間的校服落在他們這群混小子手裏,不出三小時,就會變成黑灰泥三種顏色的排列組合。可在這家夥身上,居然能保持平平整整,跟新的沒什麽區別,甚至能聞到空氣中隐約洗衣粉的味道,臉也長得不賴,輪廓分明,瞳孔黑得格外精神,脖子邊吊着一只白色入耳式耳機。
那一刻,他終于明白為什麽女生們還能對着穿校服的男生冒桃花眼尖叫了。
但這個好感沒有保持五秒,就被趙古董給一盆冰水澆滅。
趙古董回過神來後,放棄了和顧遲交談,轉身對這位幹淨帥哥說道:“是他嗎?”
“哦,原來是告狀的。”顧遲如此想道。
切換視線後,趙古董感覺自己立馬年輕了十歲,精神也好了不少,說話跟着順溜起來:“哦對了,現在正好給你說這事兒,招生部把你分在了他的班級,等待會兒辦完了手續,你就可以跟他回去,我已經把你的情況和你們班主任說了,你待會兒去了之後也說一下,讓老師給你選個靠前的好位置。已經換了學校了,之前的煩心事兒就放一放,繼續好好學習,明年就是你們上高考了,千萬別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玩。”
“哦,原來還是個學霸。”顧遲看着那躍躍欲試的眼神,在心裏冷笑道。
說完,趙古董微微一笑,又突然想起來顧遲的存在:“喂!你靠什麽牆呢,沒骨頭嗎?站好,話還沒問完,今天打人的是不是你啊?”
顧遲雙手攤開:“問我幹嘛?你自己不會看監控嗎?我的話你應該不會信的吧。”
趙古董:“……”
說起監控就更來氣,不是沒有看過,是看過太多遍了——大課間本來就是人流量的高峰,那個時候的學校還不能做到全方位無死角,畫面模糊,方位十分受限,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帶着懶羊羊面具的男生先對着鏡頭做了個鬼臉,然後嚼過的口香糖粘在上面,撒腿離開,消失在操場上了。
不過這一看就是慣犯作為。
顧遲笑眯眯地補充道:“你還可以問你身邊的這位同學,對吧。”
趙古董一點頭,恍然大悟:“哦,對。”
“那你說,別怕,老師給你撐腰。”
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下來,甚至連外面的施工隊都不繼續開電鑽,全等他開口。
可這位幹淨帥哥不僅不給面子,還大有一副愛答不理的表情,發現周遭沒人說話後,把耳機塞回耳朵裏,懶散地回答道:“我有說我看見臉了嗎?”
趙古董已經把雙手大拇指按在人中上了。
既然兩個人都不願意配合,再這麽糾纏下去也找不出一個結果,趙古董不知道是中了誰家的歪門邪道,把一踩一捧說得委婉,但表情卻很出賣,他把所有的憤怒都堆在了這張嘴巴上,碎碎念模式開啓,就很容易忘記時間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