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小趙氏很是不悅,只如今老爺厭棄了她,她是再不敢斥責鄭沅半分,只咬着牙心道,等老爺走了,你看你要橫到什麽時候。

鄭偉槐輕笑一聲:“沅兒等爹爹什麽事情?”

鄭沅也不答,淺眉輕笑,一副嬌柔帶着孺慕之思的模樣。鄭偉槐伸手摸摸鄭沅的腦袋,回頭示意小趙氏先走。

父女兩個并肩行走,芳绫乖覺,早早的先行離去。

只是鄭沅一直默默不言,叫鄭偉槐有些摸不着頭腦。他想了許久,方覺或許是女兒挂念他,又一向口舌笨拙,不曉得怎麽開口才好。

便笑道:“沅兒在祖母那裏,一切可好?”

“祖母待沅兒很好。”她揚起小臉,認真的看着父親,“祖母不僅給沅兒設了小廚房,還安排了三個廚娘,哪怕夜間也值守着,絕不叫沅兒餓着肚子。而且哪怕是平日飯食,也絕不會只有薄粥苦菜……”

她話語輕柔,卻似千金重雷砸在鄭偉槐心口。從前沅兒在家,只吃薄粥苦菜?他不是沒查過賬冊,從前沅兒院裏的支出,比芙兒芷兒要高了一倍,荏苒說沅兒病着,旁的不說,吃食總是最精心的。

鄭偉槐看着女兒,他知道沅兒不曾說謊,可是,他實在不明白,為何沅兒從前不吭一聲,今日卻單獨尋到他告訴他。

二人就這樣不發一言,緩緩往前走。

沒一會兒,鄭沅停了下來,眼中含着淚水:“父親,女兒但求一偏安禺。”

鄭偉槐錯愕片刻,似才找到如何言說,結結巴巴道:“你……如今在你祖母……處……”

只是說出來,總像是不負責任,明明沅兒是他的女兒。但他能如何?他總不能休妻吧,趙荏苒是輔國公趙家女兒……

休妻?鄭偉槐站在那裏皺着眉,認真想着休妻的可能性,旋即又無力的嘆了口氣。不說旁的,趙荏苒将三個女兒撫養這麽大,明面上不曾出一絲錯,芙兒更是洛城有名的才女,他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出理由來休妻的啊。

戰場上如何厲害,到了這內宅,都毫無用武之地。

鄭沅認真的看着父親,又道:“父親不要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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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偉槐以為女兒是失望,又哪裏肯走開,只搖頭應了:“沅兒,爹爹常年不在家,無法處處照拂你。如今,如今也只能送一送你……其實沅兒,若是可能,我真想帶你去悅城,悅城哪裏,絕沒有這樣多的事情。”

鄭沅微微笑起來,眼神之中也有了些許向往。

“父親,有些路,總得女兒自個兒走。何況風雨欲來,擋也擋不住,今夜我找了借口讓您送我,擋住了這樣的風雨,往後呢?除非我不踏出沐春園一步,不然這樣的冷箭,永遠都防不勝防。”

鄭偉槐還有些糊塗,鄭沅已經拜別了他獨自走了。

冷箭?鄭偉槐默然想了許久,今夜趙荏苒給鄭沅放了冷箭?好似并不曾,今日只有鄭婉欺負了沅兒,多虧芙兒擋住了。

鄭峰去見了霜姨娘,回來正瞧見父親發呆,不免有些好奇:“父親,您不是去送沅兒了麽?”

“她說路需要自己走,我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不對!”

鄭偉槐拔腿就往鄭沅的方向追去,她說的不是之前,而是現在。她是說,她回沐春園的路上,會有人對她不利。

才跑到千鯉池,就見鄭芷站在不遠處,而她身邊的兩個丫鬟則與沅兒紛争着什麽,丫鬟用力一推,沅兒如同一只鳶往湖面跌去!

鄭偉槐一躍而起,一把将鄭沅接住,落到地面上。與此同時,鄭峰也趕了過來,卻是愣在當地。

鄭芷已經是吓呆了:“父親……您……您怎麽在……”

鄭偉槐并不曾理會她,只将臉色蒼白的鄭沅放好,關切的問道:“沅兒,你可還好?你怎麽這樣傻,竟然不告訴我……”

鄭沅苦笑一聲:“父親,我以為,是我自己敏感多疑。”

鄭偉槐心中一疼,是他不好,若他果決些,若他不那般在意每一個人,他的沅兒也不會受這樣的委屈。沅兒當然不能說,若是說了,他豈不是要疑心她太過小心眼?若說了,固然能擋住這一時,往後呢?

所以沅兒不顧自己的身子,竟任由自己中計。

西苑的正廳,鄭偉槐冷冰冰坐在上面,鄭沅則坐在側面的繡花墩上,旁邊是鄭峰小心的陪着。下首則跪着小趙氏,青姨娘還有鄭芷。鄭芷的丫鬟已經被捆了,送去審訊去了。

鄭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道:“她是故意的,父親,她知道我想要害她,故意引您來看的。”

鄭沅接過鄭峰遞的茶,感激的扯了扯嘴角,實在也是笑不出來。

鄭偉槐勃然大怒:“趙荏苒,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

小趙氏心中恨得牙癢癢,只焦急道:“不是啊,老爺,芷兒是年幼,妾身驕縱她些,但平日她也是個好孩子,只消瞧她與芙兒……”

鄭偉槐舉起茶碗丢了過去。小趙氏不敢再說,心中死死咬着牙,自從嫁入将軍府,她何曾受過這般的委屈?竟然當着晚輩的面,跪在這裏。

鄭峰愣頭愣腦,這時候站起來說道:“父親,兒子細細查看過,千鯉池的欄杆被人為損毀,湖面原本結了厚厚的冰,可是那一塊地方,被撒了鹽水,融了一大塊。”

鄭芷一愣,慌忙說道:“沒有,我沒有,我只想讓她摔跤,沒有去融冰面……”

鄭沅亦是後怕,她沒有想要引父親過去救她的,她原本以為,與父親說過之後,等她真的遇到危險,父親便會疑心,總能将事情調查個水落石出,不會稀裏糊塗讓鄭芷逃了過去。

可是她實在沒想到,鄭芷竟然這樣狠。若是落到冰面上,不過是吃些皮肉苦,總是無妨的。可是若落入那冰水之中,哪怕及時獲救,刺骨的冰水,也一定會給她留下病根。

一後怕起來,她的胸口,又隐隐作痛,不自覺拿手去揉。

這樣子落到鄭芷眼中,卻更是諷刺,她哭喊起來:“矯情,都是鄭沅那個矯情的賤人!爹爹,您從前最是疼愛女兒的,可是如今眼裏全都是她,壓根都不疼女兒了……”

鄭沅的腦袋有些嗡嗡作響,不對,鄭芷嚣張莽撞慣了的,總被鄭芙鄭婉兩個挑唆着欺負她。但是鄭芷沒有那樣的頭腦,會想到去用鹽水融冰,即便有,她也不敢。摔在冰面上,是給自己一個教訓,摔在冰水裏頭,可是真真的要人的命。

想要她命的,不是鄭芷,而是鄭芙。

鄭偉槐聽到她說“矯情”兩個字的時候,已經走了下來,等她說完,他的手高高舉起,是要扇她的意思。

但到底也是他疼愛的小女兒,鄭偉槐的手怎麽樣,都落不下去。

鄭芷只以為鄭偉槐要打她,哭得更兇了,喊道:“爹爹又不是她一人的爹爹,憑什麽替她開了後門,去了洛城書院,女兒什麽都沒有,成了整個洛城的笑柄!”

鄭沅挑了挑眉,原來是因為這個。她十歲那年被小趙氏設計生了重病,加之本來學識也不好,索性就不曾去考試。但鄭芷一向心高氣傲,是去參加過學院的考試,只是落選罷了。

卻說鄭芷心高氣傲卻也有原因的,她從不認為自己的庶出,自打出生起,就養在小趙氏跟前——小趙氏沒有自己的孩子,青姨娘又是她從前貼身的丫鬟,自然待鄭芷如同親生一般。

鄭偉槐那巴掌到底是不曾落下來,只啞着聲音:“後日,将芷兒送回湛州吧。”

小趙氏驚呼一聲:“老爺,這怎麽可以?若芷兒回了湛州,等再回來,哪裏還……”

她的話再明白不過了,鄭芷若是回了湛州,再回來,洛城貴女便沒有她的一席之地……洛城貴女甚是講究,不僅講究出身得根正苗紅,還講究教養。外地哪怕是繁華的城市,于洛城來說,也是鄉裏,外地養過的女兒,那都是鄉巴佬。

鄭偉槐狠狠的盯了她一眼:“我現如今最後悔的,就是娶了你做我的夫人。沅兒被你養得懦弱無能,芷兒又心高氣傲嫉妒成性!趙荏苒,若你再說一句,我立時便去國公府尋國公爺讨要個說法去!”

小趙氏大驚失色,她從沒想過,将軍會這樣說,還是當着兒女們的面,半絲不留情面。

鄭峰聽了這話,已經乖覺的跪下了:“父親莫要生氣,母親也是心疼芷兒罷了,這樣的話,還望父親萬萬莫要再說。”

鄭沅茫然片刻,到底還是規規矩矩跪下了。只是這一跪,胸口就更疼了,只覺得如同一根尖刀,一下一下往她的胸口處捅去。一時間頭暈腦脹,竟然暈厥過去!

鄭偉槐正仰天苦笑:“心疼芷兒?她何曾心疼過沅兒半分?且不說今日,就說從前,沅兒受了多少的苦?趙荏苒啊趙荏苒,你實在是讓我太失望了啊!”

就聽鄭峰一聲輕呼:“沅兒,沅兒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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