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須王環拿出手機,指尖快速翻動着,很快在相冊中翻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二度拍攝,是拍下已經洗出來相片的成果。

照片中的男孩不過十歲左右,黑發綠眸,皮膚很白,穿着一件很寬松休閑的淺棕色套頭衫,抱膝坐在樹下,與跟前那只白色博美|幼犬對視。陽光穿過樹桠枝葉的間隙執着地鋪灑籠罩他全身,變換的光斑跳躍着映在他精致的臉上,整幅構圖景象漂亮得不像話。

明顯是偷拍,男孩毫無所覺,自顧地發着呆,即便眼前的小動物再軟萌可愛也依然是面無表情的不起波瀾。

那股了無生氣的抑郁氛圍幾乎要穿透屏幕滿溢而出,讓人忍不住地皺眉。明明是陽光正好的燦爛時節,卻絲毫不能驅散那份冰冷。

須王環對照着看了數十秒,終于确定剛剛那位侍應生正是這張照片上的小男孩,可兩者乍看之下給人的感覺差異實在太大,長大後的這位完全看不出曾經的影子,甚至無法讓人相信這居然是同一個人。

因而須王環才在初見之下未能立即想起,好在眉眼間的形似仍能窺見一二,這才沒有錯過。

但鳳鏡夜恰恰對這樣的川島十分熟悉。

他将略顯凝滞的目光由照片上移開,這才開口淡聲詢問:“你怎麽會有這種照片?”

須王環前十幾年都在國外長大,近期才被接回國,且并沒有大張旗鼓地舉辦宴會,圈子內的人尚且認不全,要知道川島凜這個人則是更加不可能的事。

須王環從手機屏幕前擡起頭,眨了眨那雙好似随時富含感情的紫羅蘭色眸子,自然無比地道:“是他母親給我的。”

他并非愛好賣關子的人士,此刻率先以簡潔話語回答了朋友的問題,當即便對更多背景加以解釋,“我的母親和穗和阿姨——也就是剛剛那位侍應生的母親是舊識,在法國的時候受了她很多幫助,我知道她有一位在日本的兒子,很早之前就拿到了這張照片,本來還想着能不能碰上,沒想到這麽巧。”

最開始是知道對方已經和丈夫離婚,雖然每個月都會收到一筆費用,但身處國內的獨子卻從來不會向她開口要錢,即便是打了生活費也會将多餘的部分退還,那位寡言美麗的女性不善言談,但須王環完全能看出她無言中的擔憂。

拍下這張照片是為了方便随身攜帶,畢竟穗和女士貌似并不知道兒子所在的院校,分明牽挂卻是意外的生疏遠離。如果哪天能偶然在日本街頭碰見,光憑國外那幾年的恩情,須王環也是絕對要幫忙好好照應對方的。

打工這一點須王環并不意外,讓他驚訝的是本以為對方會是個相當冷漠孤僻之人,結果現在看來還挺……溫和?

鳳鏡夜心思百轉,須王環的其他描述并不詳盡,但僅聽此等總結性的結論,鳳鏡夜便足以能将全局脈絡貫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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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你現在是想要幫忙做點什麽?”

須王環肯定地應答,随即苦惱起來:“不過我該怎麽跟他說?——或者我應該先跟他交朋友?”

須王環是個十分熱情的人。

這一點謹遵父命前來與其交好相處多日的鳳鏡夜深有體會,他要是想去做什麽,一定就是傾盡全力地做到。

“我覺得……”鳳鏡夜稍頓,他在須王環面前的形象雖然沉穩冷靜,但卻從來不會違逆須王環的決定,多半是以讨對方歡心為主。

只這一瞬的遲疑,須王環已經雷厲風行招呼侍應生去将方才上菜的那位叫來。

鳳鏡夜斂在桌下的手不動聲色地握緊。

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情緒讓他直覺地想要阻止須王環對于川島凜的靠近,這兩人風格完全不同,但無可否認,須王環熱烈開朗的性格足夠吸引大多數人。

至于讨論中心的主角——

川島已經想起是什麽時候見過那位須王家的繼承人。

在母親之前的郵件裏,少年露了大半張臉,在藍天白雲的開闊背景下笑得燦爛無比。不過因為并不在意,他還是想了好一會兒才搜羅出有關印象。

居然是母親認識的人。

踏至前廳,遠遠就能看見須王環轉過視線一臉期待地望着這方,川島弗一出現便用力地揚手揮了揮。

川島:“……”

他停下腳步,滿是懷疑地看着過分熱情的金發少年,同時下意識往一旁的鳳鏡夜看去,後者略微颔首。

大概是見他遲遲沒有動作,須王環差點就要直接站起來——幸好被鳳鏡夜拉住。

川島再次:“……”

這位,真是活潑過頭了。

他走過去,須王環示意他坐下。

川島禮貌地拒絕:“上班時間,我們是不能和客人坐在一起的。”

“那,我們——”少年直起身子,雙眸亮晶晶的,閃着光一般耀眼奪目,“可以做朋友嗎?”

“什麽?”

鑒于這句式實在暌違已久,川島一愣之下完全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交……朋友?”

“嗯嗯!”須王環閃着星星眼連連點頭。

“……”

川島凜同學,短短時間內第三次地沉默了。

——這個須王獨子繼承人的畫風,有點迷啊。

川島前後串聯想了想,很快得出自己的結論:“你和我母親認識?她托你來的嗎?”

須王環點了點頭,又搖頭:“穗和阿姨不知道,是我自己要來的。”

“哦,謝謝。”川島笑了一下,“朋友就不必了。我母親在法國還好嗎?”

“诶……”下意識就要詢問對方拒絕的理由,但川島随後便抛了問題過來,須王環有點懵,還是先回答說,“穗和阿姨很好,走之前她的氣色也不錯。”

“那就好。”川島放下心來,随意地掃了眼桌面,和善地詢問,“菜色還合胃口嗎?味道怎麽樣?”

“非常棒!”完全被帶着跑的某人伸出大拇指,“很正宗的味道,是專門請了意大利的廚師嗎?”

“是呢。”川島彎起眼,語氣分外循循善誘,“那你們慢慢吃,我還有事先進去了。”

“嗯!去吧……诶?——诶???”

延遲數秒才反應過來,須王環一臉懵逼地看着對座的鳳鏡夜:“他他他……”

鳳鏡夜端着咖啡陳述:“嗯,人走了。”

“怎麽這樣qaq!”

“大概,”鳳鏡夜盡量以平穩的語調事不關己地評價,“只是看上去溫和吧。”

其實內裏還是那種冷漠的性格,與乍看的親切毫不沾邊。

……

川島拿出手機,意外地發現母親居然破天荒地發來了兩條消息。

[一切安好,不用挂念。]

[如果你高中的學校還沒有定好,願意來法國念書嗎?]

唔?

指尖翻飛,川島很快回了消息過去。

[怎麽了嗎?]

手機還未收進口袋,母親的回複緊跟着進來。

仿佛一直在等待他的回應一般,速度與效率都實在少見。

[沒有特別的原因,但如果你來法國念書,我會很高興。]

川島驀地停下腳步。

街邊川流不息的車輛接踵而過,呼嘯着追趕着飛逝的分秒。

——我會很高興。

他和母親并不親近。

幼時有記憶起母親便因體弱深居簡出,與他交流很少,不太愛笑,端莊安和的靜默。有時他前去邀功,也只會摸摸他的腦袋,誇獎一句“很好”,但從沒有什麽特別的傾向。

與父親離婚後出國,他們之間的交流更是少之又少。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明确地表現出對他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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