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救贖

楚殷做了場夢,夢裏是一些對話。

“……只有你, 不得不困在我身邊, 到死都是我的。”

“你小心先死在我手裏……”

陸缜笑着,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

楚殷沒能聽清。

……

這是上輩子死前的殘影, 如今在夢裏忽然回想起來。

當時陸缜到底說了什麽呢?……

楚殷游蕩在夢境裏,不知道為什麽, 耳邊的聲音忽然一點點變得清晰。

原來那一天,陸缜在她耳邊, 聲音壓着無人知曉的絕望, 說的是:

——“我這條命, 你随時拿去。”

聲音低啞,和很多年後, 火場中少年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這條命,我還給你了。”

“!”

楚殷猛地睜開了眼睛——

陸缜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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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醒來的第一個念頭。

然後瞳孔漸漸聚焦, 她才慢慢看清頭頂上空純白色的天花板。

空氣裏漂浮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 窗簾是拉上的, 有冬日的陽光透過來, 落在她身上,暖烘烘。

那場火災, 大概是陸麟淵的備選計劃。他知道自己有可能奪不到楚殷,所以如果失敗,幹脆直接毀掉,也能逼瘋陸缜。

但這場火能這麽順利,從她被困到陸缜來救, 楚殷似乎能感受到劇情推動的痕跡。

就像是冥冥之中知道,總有這麽一遭。

楚殷睜着眼睛發了會兒呆。

楚實從外邊進來的時候才發現她醒了,頓時很激動地跑去叫醫生。然後再趴到楚殷床頭,輕聲問:“殷殷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痛?”

楚殷勾了勾唇角,搖搖頭。

陸缜來得很及時,後來還把她整個人抱在了懷裏,楚殷身上并沒有被燒傷,只不過喉嚨因為吸入了很多濃煙,所以腫痛的厲害。

她費力地吞咽了幾下口水,才輕聲問:“陸缜呢?”

陸缜最後的身影,火場裏恐怖的坍塌,骨頭斷裂的聲音,現在還刻骨銘心。

楚實的表情凝滞一瞬,然後起身讓位給醫生,低着頭沒說話。

他得知楚殷被困在火場裏的時候,心态都崩了。

就算他想立刻沖過去救人,也根本來不及。楚實直接扔下了公司裏的事,簡直是一邊崩潰一邊趕了過去。

從火災現場裏扒拉出來兩個人,楚殷雖然身上臉上都是灰,但楚實撲到擔架旁邊的時候,發現她呼吸平穩,身上沒有大問題,一顆心才重重地墜了地。

而救出來的另一個人……

他看到陸缜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徹底失去的意識。整個後背血肉模糊,骨頭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扭曲。

楚實聽見有人說,房子的房梁塌了,最後一刻陸缜撲到了楚殷身上,用自己當人牆替楚殷擋住了所有……

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消化掉這個事實。

陸缜啊,陸家的未來繼承人,頂級財閥大少,說是千金之軀都不過分。居然為了救他妹妹,自己命都不要了。

等楚殷醒過來的這段時間裏,楚實反複回憶他做過的那場夢,開始深深地懷疑。這樣一個人,真的會傷害妹妹嗎?

醫生給楚殷做了簡單檢查,身上沒有什麽問題,“別害怕,都過去了,好好調養兩天就能回家了小妹妹。”

楚殷點點頭:“謝謝您。”

楚實沒有回答她剛才的問題,讓楚殷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伸手,抓住了醫生的衣擺,問:“和我……一起從火場裏出來的人呢?”

“哦,那個男孩嗎?”醫生溫和地看着她,道,“還行,命保住了——你不要多想,先調養自己。”

這簡直,沒法不多想。

得是多嚴重的傷,才會連“命保住了”都是“還行”的情況?

楚殷現在已經明白了。

她以前想錯了方向,以為其他的特殊能量波動,會是什麽人和她一樣,擁有了特別的金手指。但她現在忽然意識到,除了金手指,還可以和她一樣……重生。

陸缜也全都記得。

“所以,他到底怎麽樣?”楚殷說話有點費勁。

楚實嘆了口氣,在她明亮的目光裏無法撒謊:“陸缜……脊髓骨被砸斷裂,導致神經嚴重受損,全、全身癱瘓……”

楚殷一動不動地盯着他。

楚實也像喉嚨腫了一樣,說得很艱難:“簡單來說,就是變成了植物人……”

楚殷閉了閉眼。

呼吸有點燙,好像還在那場火災裏一樣。

……把命賠給她,誰他媽讓你用這種慘烈的方式了?

他們好不容易才把一切真相掀開一個角啊。

楚實握住楚殷的手,溫聲道:“聽醫生的話,不要多想。陸家什麽地位,全球的名醫都會調來給陸缜治療的,別擔心。”

楚殷閉着眼睛點點頭,下巴收進被子裏,看起來很乖。

但是纖長的眼睫在輕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陸家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大動蕩。

先是兩方奪權,夜裏厮殺,然後一方進了監獄,一方進了醫院。

繼承人成了植物人,躺在病床上靠儀器續命。

陸老爺子的“重病”本來是裝的,但這一下子,是真的快要病倒了。

他不知道老天是不是懲罰他這個糟老頭子,先請走了他的親兒子,現在又把他唯一的孫子拉到了鬼門關邊上。看着陸缜插着管子躺在icu裏,陸老爺子頭發都白了。

旁邊的秘書扶住顫巍巍的老人:“陸董,越是這種時候,您越是要撐住啊!少爺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陸老爺子的臉色蒼老,好像一夜間又老了幾十歲。

當初陸缜和他說自己的計劃時,他也曾經猶豫過。原因是陸麟淵這幾十年表現得都太滴水不漏,表現出來的野心都是适度的。但事實證明,陸缜告訴過他的所有事都一一應驗,自己小兒子借着陸家的風頭涉了多深的水,甚至連他都覺得心驚。

陸缜手腕狠厲,單刀闊斧地砍掉了自己未來的障礙。

但如果陸老爺子早知道,這一切的代價會是眼前這樣,那他寧願讓陸麟淵接手公司,孫子能平平安安長大。

陸缜救下來的那個女孩……

他無話可說。最大的涵養就是不去找楚家的麻煩,但也僅此而已。

陸老爺子長嘆了一口氣,造孽,他的兒子、孫子,最後都會折在女人身上。

造孽啊……

“美國來的專家還沒到嗎?”

“今晚落地。”

“嗯,落地直接接來,給他們安排最好的酒店。”

“是!”

……

陸缜的病房彙聚了動用陸家勢力能找到的所有頂級醫生。

衆人對着他的ct片研究了一天一夜,情況仍然不樂觀。

人少的時候,楚殷下了樓,從自己的病房往重症那邊走。

陸缜病房外被層層保镖圍着,她過不去。

學習姬悠悠上線:「這一切,真是似曾相識……」

楚殷問:“似曾相識?之前也這樣過?”

學習姬表了這麽一句似是而非的态,然後就不吭聲了。

楚殷懶得搭理它,慢慢走上前,保镖立刻攔住了她。

“小妹妹,你不能過去。”

楚殷抿了抿嘴唇:“我是他……同學。”

“同學也不行,少爺不允許探視。”

旁邊的保镖卻認出了她,“你是那天那個……”

少爺就是為了救眼前這個少女,才被房梁砸斷了脊柱,現在躺在病床上。但……

保镖看了看眼前的女孩。

她穿着醫院的病號服,衣服很寬松,她纖細的脖頸從領口中延伸出來,有種脆弱的美麗。這張臉非常精致,皮膚細膩如瓷,眼型漂亮,是那種很純的長相,又帶一點說不出的俏。

他忽然就能理解,為什麽少爺會那樣。

這種姑娘的确會讓人發瘋。

不知道為什麽,之前的大少爺雖然優秀成熟,但底下人始終覺得他像個精确無誤的機器。那個奮不顧身沖進火海只為救心上人的少爺……才真的讓他們佩服。

保镖嘆了口氣:“我多嘴跟你說一句吧,少爺情況不太好,專家會診一天一夜了,也沒診出結果,所以小妹妹你……”

“願意等就等,不願意的話,這個也沒人能指責你。”

其實他偷聽到了本院院長和護士長的對話,少爺這個情況要是能好,那就已經屬于醫學奇跡了。

楚殷頓了幾秒,然後才點頭道謝,然後轉身離開。

沒關系。

專家不可以,她可以。

陸缜重傷成植物人的事一開始被捂得死死的。

但陸家奪權的腥風血雨剛剛結束,陸麟淵在記者們的閃光燈下風光下獄,可贏得大戰的繼承人陸缜卻遲遲未能現身。全市記者抓心撓肺,蹲守數日,終于從說漏嘴的護士那裏得到了消息。

進而,紙抱不住火,陸缜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

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傷到無法露面的程度,想必是非常嚴重。

荟文全校很快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我的缜哥啊啊啊啊]

[雖然今年校草我沒投你但你仍然是我的前任老公啊!!!]

[缜哥千萬不要有事啊嗚嗚嗚嗚]

豪門內部知道的消息更多一些,梁家本就存着和陸家聯姻的打算,對陸缜的關注度非常高。經過連續幾天的滲透,他們才終于打聽到陸缜的真實消息,沒想到竟然這麽嚴重。

梁月琪心情十分複雜。

雖然這個人她始終沒能得到,可現在看他被毀了,梁月琪還是有種遺憾的心情。

付明萱等等一樣對陸缜有企圖的豪門千金紛紛來探她的口風,但這件事茲事體大,她被爺爺提點過,不能因為一時嘴快得罪陸家,所以忍住了沒和任何人說。

宋兆霖通過他哥,也知道得比別人更多。他甚至知道……那一晚上楚殷也在,陸缜是為了給楚殷擋傷,才被砸斷了脊柱。

楚殷回到學校之後,班裏同學還以為她是有事休假,她沒有過多解釋。正整理着筆記,就聽見旁邊的宋兆霖吧嗒吧嗒地掉了眼淚。

楚殷看了過去。

宋兆霖嗚嗚地哭:“殷姐,缜哥他,特別嚴重。”

雖然他也知道不能細說,但還是止不住地難過。

楚殷嘆了口氣,沒說什麽,鋪開卷子就做題。

還有幾天就期末考試,她必須抓緊時間。

……拿到權限。

宋兆霖震驚地看着她,楚殷好像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哪怕陸缜是為了救她……

他一直知道楚殷是個很無情的人,這種無情的确很帥,很酷,而且他也知道,又不是楚殷要求缜哥救她的,她沒有義務怎樣怎樣。但可能,他就是太多愁善感了吧,一想到曾經無比風光的少年,如今插滿管子躺在床上,他就非常難過。

楚殷停下筆,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宋兆霖:“我在祈福。”

宋兆霖吸溜一下鼻子:“啊?”

楚殷說:“我問了人,即将高考的高三生祈福很靈的,只要潛心學習,佛祖會聽到。”

宋兆霖眼前一亮:“真的嗎!!”

——假的。

但憨比會信。

楚殷摸摸他的腦袋:“所以學習吧。”

接下來幾天,宋兆霖居然真的開始好好學習了。

而楚殷刷題的速度堪比魔鬼。

……

期末考試結束,終于到了返校領成績的日子。

這段時間裏陸缜的實際情況一點一點被挖出來,鬧得各處沸沸揚揚。

有報道說,陸家唯一繼承人突然發現癌症,近期正在接受治療。

也有小道消息說,唯一繼承人因為壓力過大,精神出現問題,所以無法露面。

各種說法,五花八門,各有各的慘法。

成績公布下來,楚殷各項單科依然非常頂。雖然這學期發生了幾次大大小小的事件,但好在她基礎過硬,平時也足夠努力,成績依然是一流水準。

英語、數學、文綜成績全公布之後,楚殷已經是穩穩的第一名。

但她的神色沒能放松,因為這次系統發布的學習任務不是考第一,而是過700分。

高三期末考向高考看齊,難度系數不低。楚殷目前靠三大科拿到了561分,最後剩的語文是她最不擅長的一科。

她需要考到139……

語文成績公布的時候,姜研興奮地跑過來:“殷殷!你是滿分作文!”

楚殷擡起眼,“總分呢?”

姜研:“一百四!太厲害了!!”

楚殷猛地松了口氣,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疲憊。

她知道自己語文薄弱,這幾天專攻語文,光作文素材就寫了半本,看來是有用的。

「滴——【期末考700+】任務完成,恭喜宿主獲得【改單句】權限~」

「宿主,你要用來做什麽呢~」

楚殷:“還東西。”

學習姬不解:「什麽東西?」

楚殷:「命。」

陸缜還她,她不要。她寧願陸缜醒過來,把所有事情都講清楚。

學習姬冷眼旁觀,忽然道:「宿主,你不是一直想讓男主死嗎?」

楚殷:“但這次陸缜是救我死的好嗎。”

學習姬:「那如果他是自己意外死的呢?」

楚殷:“閉嘴。”

不想思考,不想回答。

……也不想他死。

她看着劇本裏寫道,【專家們最終遺憾放棄,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楚殷劃出一道長長的線,把這些字全部劃掉。

她寫道:【陸缜痊愈了,這是一個醫學奇跡。】

“神”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因為她有超能力。

……

陸老爺子愁掉了大把頭發。

各路人馬都在窺視着陸家的未來。

如果陸缜真的倒了,就算陸老爺子身體康健,那陸家也是後繼無人,免不了日薄西山的下場。

各個豪門家族都在默默觀望,宋家也是其中之一。

別的倒也沒什麽特殊的,但宋延川看着宋兆霖這幾天異常勤勉的學習狀态,感覺有點驚訝。

不過他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宋兆霖寫十分鐘,就會把筆捧到胸口,閉眼念念有詞,一臉虔誠。

宋延川簡直懷疑他入了邪教。

走過去偷偷聽了一耳朵,發現他在說:“上帝,老天,佛祖,保佑缜哥度過難關,至少能恢複意識,阿門,哈利路亞,阿彌陀佛!”

宋延川:“……”

你他媽先祈禱一下自己智力達到正常水平吧。

宋延川上了陽臺,點了根煙。

眼前這局面他也沒料到,萬萬沒想到,“天選之子”最後竟然是這麽個下場。

宋延川因為站在陸缜這邊,和陸家徹底交好,所以知道的細節更多。以目前的醫療水平來看,陸缜基本就是廢了。

就算能恢複意識,也是個半癱,這輩子就這樣了。

也是,天選也不可能一直天選吧……

同一時刻。

陸缜的病房外,保镖激動地沖了出來:“少爺醒了!快告訴老爺,少爺醒了!”

……

陸缜睜開了眼睛。

渾身的肌肉很僵硬,應該是躺了太久的緣故。

他花了幾秒才理清楚狀況,意識到這裏是醫院的病房。

失去意識之前,那種幾乎被生生攔腰砍斷的痛苦消失了。

他慢慢地感受了一下,發現自己全身都很正常。仿佛不曾死過一次。

……沸騰的火海,懷裏的女孩,冰冷的吻,撕裂的疼痛,從腦海中呼嘯而過。

陸缜靜了片刻。

然後忽然開始笑。

笑得不受控制,渾身顫抖。

是楚殷。

……她沒讓他死。

這是一場神跡,由她親手降臨。

……

陸缜痊愈的消息,比重傷癱瘓的消息捂得還要嚴實。

陸老爺子在狂喜之後,下了嚴厲的封口令,誰也不準把陸缜的情況說出去,否則他恐怕會被拖進實驗室進行解剖觀察。

那麽重的锉斷傷,全身神經都受損的情況下,他竟然完好無損地站起來了。

陸老爺子一生經歷過大風大浪,但此時看着他竟然差點落淚。

“爺爺,我沒事了。”陸缜給老人遞上紙巾。

他的确沒想過其他後果,但楚殷的命和他自己的命擺在一起,他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陸老爺子根本不敢責怪他,陸缜好起來就已經是菩薩保佑。他已經決定撥出一大筆款項,用來投資建廟,回饋老天對他們陸家的厚待。

“那既然好了,就別留在醫院這晦氣的地方了。回家條件也是一樣的,爺爺都安排好了。”

陸缜笑了。

“不急,再等等。”

他還有很重要的事。

深夜的vip病房。

走廊很安靜,人都清空了,像是特意等着誰來。

淩晨,房門被無聲推開,走進來一個戴着大帽兜的纖細身影。

陸缜靠坐在床頭,腿上還有一本書。

他重新打理過了,黑發幹淨柔順,臉頰冷白,眼尾綴着褐紅淚痣。他收斂了一身的冷厲,像個安靜的斯文少年。陸缜微微側身看她走近,然後把書扔到了一邊。

楚殷拉着個椅子過來,坐下,摘了帽兜,抱着胳膊看他。

陸缜溫柔垂眼。

兩個人視線交錯,像是無聲的對抗。

經過了這輩子的試探、猜測,最終明白……我們都是當年那個。

“楚殷。”陸缜叫她。

輕輕一聲,隔着兩輩子。

楚殷輕輕捏緊了衣角。

“先聲明,”她說,“我救你是因為事沒了結,不是別的什麽,你不要想多。”

陸缜的視線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臉上:“哪方面?”

他頓了頓,道:“我想的,可能都是多的那方面。”

楚殷:“……你好不要臉。”

陸缜笑起來:“不要了。”

命都是撿回來的,臉還有什麽重要的。

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只剩眼前這個人。

只有你。

楚殷把臉撇到一邊。

病房很安靜,只有醫療器械運作的輕微聲響。

過了很久,楚殷才轉回臉,情緒忽然有點激動。

她忍了太久啊。

“所以你把我關在身邊,是因為陸麟淵要拿我下手?可你不能告訴我嗎?你還越變越壞,像神經病一樣,懷疑這個懷疑那個,我是真的好想殺了你啊陸缜。”

陸缜還笑着,可眼底漸漸浮起一點猩紅。

他愛的人在他面前控告自己的委屈,而這些委屈都是他一手造成。

再沒有什麽比這更誅心。

“你知道你真的很可惡嗎?發生了這麽多事你自己扛下來,是覺得你很強嗎?還是覺得我不配知道?只配乖乖呆在你身邊?陸缜,我他媽……”

後背明明沒有傷口,可陸缜還是感受到了被撕裂的痛感。

他想說,因為我……

“說不出口。”

陸缜忽然一怔。

這句話音一落,楚殷卻像是被激怒了,忽然站起來,顫抖的指尖朝向他,不管不顧地發洩着兩輩子的怨氣。

“說不出口?你覺得難以啓齒?你比陸麟淵龌龊嗎,為什麽說不出口?說一句你能死啊?你覺得這像是合格的理由嗎,我憋屈了那麽久我會信嗎?陸缜,你他媽是不是搪塞我?!”

說到最後,她簡直有了哭腔。

從來都在意的啊。

那年的那一天晚上,見到陸缜的時候,她原本……那麽開心。甚至偷偷遺憾自己沒有化妝。大學以後陸缜還是總來找她,後來突然消失了一段時間,那天突然出現,她本來想罵他一頓,然後請他去吃冰。

可就從那天開始,接下來的幾年,他們都朝夕相處。

她卻再也見不到那個她心動過的少年。

你可以去死。但誰來賠給她?

陸缜的眼睛赤紅,爬着一根根的血絲,然後沙啞開口:“因為這個世界的規則……我不能解釋。”

但現在,他能說出來了。

陸缜清晰地意識到了什麽,垂在被子上的手開始戰栗。

“我的意識和……‘人設’不斷融合,在控制不住的時候,就會失控。而我……不能解釋,因為這是規則。”

這世界是一本書,陸缜的人設是……對白月光一見鐘情,求而不得,黑化囚禁的偏執男主角。按照劇情,他和白月光注定坎坷虐心,最終凄涼結束。

可他的自主意識覺醒了,試圖反抗碰撞,人設中的占有欲、嫉妒、控制欲就成倍激增,軀殼裏的那個自我只能苦苦抑制。

楚殷揉了揉眼,帶着一點鼻音:“騙鬼呢?那你現在為什麽能解釋了?”

……是啊。為什麽。

陸缜忽然笑了起來,眼睛微彎,一滴眼淚順着眼角輕輕滑落。

因為禁制消失了……

陸缜幾乎是瞬間明白了原因,他笑得想流淚。

他本想以死掙脫世界規則。

可那個跳脫于規則之外的“神明”,親手改寫故事,賦予了他新的生命。

——于是從此以後,她變成了他的規則。

楚殷帶着他一起,跳出了那個圈。

陸缜忽然握住楚殷的手,輕輕一拉,她猝不及防地倒在了他身上。

“幹什麽你?!”

陸缜的手顫抖着,捧住她的小臉,然後輕輕地、虔誠地吻在她的額頭。

一生的苦難被她親手救贖。

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世界。

“我不會再失控了,”陸缜抱着懷裏的人,輕吻她的臉頰,“只是依然……喜歡你到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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