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成親

銀城富貴主娶親,沒個十裏紅妝,哪能像樣。

是以大婚當日,黃昏時分,周府至江府一路,迎親隊仗長若游龍。鑼鼓兩面排開,擡禮的小厮走大街中間,紅箱子紅綢子鋪滿,生生将銀城籠罩在一片緋雲之中。

最前頭呢,翩翩公子馭白馬。

周晏西一身绛紅錦袍,衣襟繡翠鳥,大袖繡鴛鴦,連革靴都做如意紋滾邊,處處好寓意。

另一邊江繁綠玉面妝成,靜坐閨閣。

一待外頭炮仗聲起,便是花轎落地。她這廂還想理理頭上沉重鳳冠,平樂一塊紅蓋頭蓋下來,她視線一黑,便被擁着出了閣。

一出閣,自家爹娘,祖父,笑語不斷。

江繁綠行得緩,一路細聽,原是在說周晏西小心得緊,怕人摔着就不許颠轎,怕人燒着就不許跨火盆,左右三五習俗全被他舍去了,只怕是把人迎回府直接拜個堂立馬入洞房才好。

一方蓋頭下,她笑意帶羞。

約摸着進了內院,一直落在地面的視線,倏忽從蓋頭下那一溜空間裏,見到了同樣一抹紅色。

呼吸漸促。

直到一只脈絡分明的手,輕輕牽過來,江繁綠才定神。

喧鬧雜亂的聲音裏,她聽到周晏西說了三個字。

“我來了。”

雖再簡短不過,卻溫柔地不像樣。

而後,他更是一把将她橫抱起來直接摟進轎子。便是不掀蓋頭,她都想象得到外頭衆人的目光有幾多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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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綠,待會兒悄悄拉簾子看看。”輕柔地放下江繁綠,周晏西沒立刻抽手,依舊圈着她腰,貼着蓋頭低語,“外邊下雪了。”

是銀城初雪,細細密密飛舞的白絮,柔軟似棉,漫天趕來道喜。

“嗯。”

江繁綠高興地應聲,但一想外頭那麽多人正看着呢,忙伸手推了推周晏西。

誰知下一瞬,她眼前的紅蓋頭猝不及防被撩起一半,視線裏,他明顯溢着笑意的唇齒生生湊過來,擒着她雙唇狠狠嘬了一口。

……後邊起轎,除了臉燒得慌,江繁綠一路安穩無虞。捂着轎裏早備好的手爐,時不時往外瞟一眼雪花,心都好似裹了蜜一般。

下它個一天一夜,便能讓銀城裹層銀裝了吧。

到了周府,賓客滿堂,笑語歡聲。

江繁綠被蓋頭捂久了有些犯暈,不知由誰念的鸾鳳譜,也不知何時被平樂扶着,便開始拜天地,拜高堂。

夫妻對拜以及送入洞房。

禮成宴席開,有賓客連連笑嘆,好一對天作之合的璧人兒。

然而也有些賓客,羨慕嫉妒恨之類,比如方啓行,舉起酒杯便将英俊的新郎官攔截:“周晏西,今日可不會讓你如願,來,兄弟們,灌他!灌他!”

諸多人形肉牆。

是以最後,江繁綠只能由周夫人領去了廂房。一路穿堂,周夫人心裏罵罵咧咧,自家兒子這都什麽狐朋狗友,太耽誤她抱孫子了。

“綠綠,你先歇着。”将江繁綠拉到新置的大婚床上坐着,周夫人又撩被子看了看棉被下鋪了滿床的花生桂圓蓮子,竊笑道,“反正晏西急得很,一脫身,就要飛過來。”

抱孫子還不是遲早的事。

對自家兒子充滿信心,周夫人終是樂悠悠去前院顧酒席去了。

江繁綠由此得空,撩開半邊蓋頭透氣。視野一闊,什麽喜燭喜糖,紅紙紅幔,通通溜入眼眸,濃烈明豔。

而床頭近處,還支了個燈架,放置的正是花燈節那日被周晏西讨去的竹篾方燈。似是一直小心保存着,燈紙依舊白淨,水墨也甚清晰。

說來她好像都沒問過他,他倒底從什麽時候起喜歡上她的,難不成讨這燈時便喜歡了……正深思,忽地床下滾出來個團子,吓得江繁綠連人帶手爐閃到一邊,蓋頭都掉落在地上。

“姐姐莫慌,是我是我!”

那團子又揉屁股又揉腦袋的從地上站起來,江繁綠這才看清,原是圓圓。

“不對不對,該喊表嫂嫂了。”圓圓一把撲過來,圓乎乎的臉蛋蹭着江繁綠順滑裙擺,大叫,“表嫂嫂,表嫂嫂!”

一張嘟嘟嘴喊得極歡。

江繁綠摸摸他頭:“圓圓如何在這?”

“聽說鬧洞房最好玩了,我就溜床下等着。”

“……”

“表哥人呢?”伸舌頭舔了舔幹澀的嘴皮,圓圓昂起下巴,表情頗為自豪,“說來他能娶到這麽漂亮的表嫂嫂,也多虧我出了力,往後再不準他兇我!”

面前一對小肉拳捏得出奇緊,江繁綠好奇,擒着笑俯身輕問:“圓圓出了什麽力?”

“那卧雲山的消息便是我給表哥的。”好不容易記住一回卧雲二字,圓圓激動異常,兩雙手也開始比劃起來,“還有還有,我還時刻幫表哥看着吳先生,可不準他挨近表嫂嫂的。”

多大的苦勞。

說着,圓圓又貼上江繁綠,蹭來蹭去:“總之表嫂嫂最疼我了,以後肯定不會放任表哥欺負我的,對不對?姨母說表哥可愛表嫂嫂了,自然什麽都會聽表嫂嫂的。嘿嘿。”

“是是是,以後再不準你表哥欺負你了。”

似是聽出什麽貓膩,江繁綠壓着心裏翻湧的小波浪,拉圓圓到外屋桌上吃起糕點。

故而周晏西帶着淡淡酒氣推開門,就瞧見自家嬌妻正跟自家小表弟套話……

小家夥,得了他廚子還敢口無遮攔!

心下微怒,面上尴尬,周晏西沖過去,一把抓起圓圓就往門外扔了出去:“去去去,找你姨母讨喜糖去。”

手腳粗魯,情緒暴躁。

江繁綠眯了眯眼,在他身後幽幽一句:“某人聲音繃得緊,莫不是緊張了?”

“咳咳,洞房花燭夜,誰看誰緊張。”周晏西索性繞開話題,一轉身,嘴角笑意沾上幾分邪氣,“乖,過來讓我抱會兒。”

“……”

江繁綠喉中一梗。

方才還要逮着人好好盤問一番的氣焰,因為洞房二字,倏忽跌了下去。

雖說前兒自家娘親給她請了個講解房事的婆子,但聽歸聽,真要做起來,還指不定什麽情況呢……

一個激靈,江繁綠小臉憋得通紅。讓原本抹的桃色胭脂更顯豔媚,好似塊白玉突生妖紅,顏色混做一團,美得不可方物。

連一身絲綢華服,珠玉點翠也壓不去她半點璀璨。

看得周晏西腹部一熱。

他立即便要摟人:“不過來?罷,我過去就是。正好,蓋頭都省得拿那勞什子喜秤來掀了。”

……經周晏西這麽一說,江繁綠更紋絲不動,像是身上繃了根弦,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好在戲劇化地,因着方才周晏西忘記鎖門,這會兒門外接二連三出現些人影,生生替她解圍。

開頭一個便是方啓行,在席間同周晏西灌酒還不夠,眼下又捧了個蹴鞠來膈應人:“哎呀,原來周兄跑這兒來了,瞧,我這厚禮你還沒收下呢。外頭包的上好皮革,裏頭填的實米糠,夠你練個百二十回,以後鞠城再賽,可別在自家妻子跟前丢面了。”

周晏西:“……”

後頭一個吳中元也跟上來,詩興大發:“如此美月良辰,新婚燕爾,不如在下作幾首賦,以表祝賀。來來來,周少爺仔細聽。”

周晏西:“……”

“小姐小姐。”連平樂都壞笑着,在某縫隙裏探出頭,“你餓不餓呀,要不要我進來剝桂圓給你吃?聽說裏頭被子下面好多桂圓,又大又甜。”

……好了,江繁綠都看不下去了。

“諸位好意,不勝感激,來來來,都進來坐,反正小爺屋子大着,誰人裝不下。”卻不想周晏西這會兒竟一反常态,還真将那些鬧洞房的以及後邊看戲的一個兩個全拉進了房。

這人如何打算的?

正奇怪,忽地眼皮底下一只紅袖臂膀,蹿到她腰間直接将她摟出門外。

“你……”

紅唇才動,咔嚓一聲,見周晏西火速将門鎖上,再将鑰匙往身後一扔……院裏草叢茂密,鑰匙自然再無蹤跡,看得院內下人目瞪口呆。

而房裏鬧洞房一衆,更是齊齊晃門,吶喊呼救。

“總算清淨了。”只周晏西舌頭舔過後槽牙,笑得猖狂。

他懷中,江繁綠木然:“那,我們去哪裏?”

映着燭火的瞳仁轉過一輪,周晏西主意便已拿好。他緊了緊臂膀,用纏綿的聲音告訴懷中人:“溫泉山莊。”

下一刻,後院馬廄,一匹白馬前蹄一揚,兩襲大紅喜服在月夜飛雪中閃動。時有大風一起,便是紅袍狂舞,豔絕蒼穹。

只是幾刻功夫後,一下馬,城南一角溫泉山莊,自造山景,挖池挖洞。江繁綠有些不知所措。

“真,真要下去?”

不斷冒着水泡的熱泉邊,看着周晏西三兩下脫光衣物,她緊緊揪起自個兒衣領。

大有捍衛領土之勢。

周晏西卻笑,一個炙熱眼色,一步下到熱泉,任溫暖的水流瞬間漫過他健壯腹肌,缱绻又綢缪。

“乖,下來。”

氤氲的水氣中,他似是開啓誘惑。

江繁綠也笑,環顧下周遭,除了假山石壁上安置的燈火有隐約跳動,其餘皆如空靈無物。她纖手便作勢拉開衣領。

欲揚先抑。

“下來也可以,只你先告訴我,何時開始喜歡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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