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新歡舊愛
周晏西之所以這會兒打巷子過,是因為先前趕巧在附近一家鋪子收租。
卻不想收完租抄近路,剛拐進這小巷,就瞧見江繁綠被別的男子抵在牆上。
可以說生平從沒遇上這麽怒火攻心的場面,嗖嗖嗖旋風般刮過去,他一嗓子吼道:“放開她!”
這一吼,牆頭伸出來的幾朵紅梅徑直被震落。下頭裴衍側目,懷中陡然落空,只見風馳電掣間,江繁綠便被來人拉了過去。
那來人衣袍華錦,一身貴氣,頗像商賈之輩。故而他狠睨:“你就是周晏西?”
“正是小爺。”
對面周晏西不甘示弱,也面露兇光睨了回去:“怎麽裴将軍擒賊,擒到小爺夫人這來了?”
縱是此刻江繁綠被周晏西緊緊扣在身後,瞧不見任何人神情,也能覺出周遭硝煙彌漫。
“晏西,你怎麽知道他是裴衍?”糾結片刻,她輕輕拽了拽周晏西一側緞袖。
但此間聲音微小,只讓周晏西覺出江繁綠有種做賊心虛之感。
心裏直蹿火,尤其是看着那沾染了旁人氣息的唇瓣,他怒不可遏,擡了手便拿袖口擦拭上去。
“唔。”唇瓣上遭受的力氣稍重,江繁綠知道這人是真生氣了。便也不再開口,乖乖随他去了。
待擦完嘴,周晏西總算好受了些,又轉過頭傲然看向面色難堪的裴衍:“裴将軍,明日午時,日醉閣一敘。”
他語氣冷硬,裴衍也不溫和,惡狠狠應下一個“好”字。
像極新歡舊愛,一場決戰。
……頭疼的江繁綠猛吸口長氣,索性保持沉默,三人也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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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周晏西哪裏忍得住裴衍一雙眼珠子不住地打着彎兒往江繁綠身上瞟,醋壇子打翻,他火速将人拉走。
裴衍見狀,還想留人,可一等再等,卻發覺江繁綠一次都不曾回頭。直到她婀娜的身影在巷尾變成豆粒大小,然後消失。
他方覺心空。
然江繁綠自是再顧不上裴衍心空不心空,到了大街上,只小心翼翼,在人流中盯着周晏西側臉察言觀色。
“別生氣了,我跟裴衍沒什麽。”左手手腕仍被他大力牽着,甚至隐約冒出痛感,她無奈,越發軟糯地解釋,“我也不知道他要來銀城,只打巧今兒得見,正想撇清往日情分。”
瞧,這解釋可半點不拖泥帶水。爽利至極。
誰知周晏西停了步子,聲色俱冷:“我不喜歡你提這名字。”
“……”
這人确定抓對了重點?
江繁綠随即定在原地,傾身打探:“你明日約他做甚?可要我一同前往?”
她卷翹的睫毛開了半扇,微露出澈亮的眸子左轉右轉。
擱平日,周晏西看見這幅靈美樣子,定早親上去了。但這會兒他嚴肅着臉,也不多說,只道:“不許你見他。”
那霸道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在下軍令。江繁綠無奈,連連點頭,盼着自家夫君大人趕緊消氣。
不料事與願違。
要說周晏西這氣,也真生得久,到了當夜上床,江繁綠看着旁邊一堵寬背,這人竟破天荒頭一遭背對她睡覺!
不僅如此,連往常日日給她暖腳的習性,他也驟停了。
因着江繁綠慣來體寒,冬日裏手腳難發熱,總跟從冰窟窿裏出來似的,故而之前每夜睡覺,周晏西總捏着江繁綠的兩只小腳丫擱在他腿間夾着,熱熱乎乎。
“晏西,你睡了嗎?”
寂靜中,她借着月光輕聲問話。然而面前那堵寬背一動不動。
沒辦法,她心一橫,主動将腳丫鑽過去,一邊受着他腿間的溫暖,一邊楚楚可憐:“晏西,我腳冷。”
可都到這份兒上了,周晏西依舊無聲。
不會真睡着了吧?
江繁綠暗下猜想着,又伸出一側手臂擦過綿軟羽被,攬住周晏西窄腰。手掌也輕輕落在他腹部,似有似無地撩撥……這般手腳并用,真宛若條滑膩膩的水蛇,緊纏着人不放。
偏她姿勢又是魅惑勾人,裝睡許久的周晏西終于破功,野獸似地低吼一聲,翻個身便把江繁綠壓在身下。
暗夜無邊,倒底不能輕松視物。
兩個人一上一下的對峙,皆看不清彼此表情。只方才周晏西被撩起了火,一雙與黑夜融為一體的眸子,死死盯着身下模糊的面龐輪廓,似笑非笑:“睡不着?”
“嗯。”
江繁綠未想太多,快速應上一聲。
接而身上男人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烈,撲面一股熱氣也好似要沸騰起來,她方知不好。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又聽到一聲前所未有,極具侵略性的嗓音。
“那就做累了再睡。”
“……”
已來不及做出反應,江繁綠只覺周晏西真發了狠。往日房事上的溫柔一朝殆盡,只餘下攻城掠地一般瘋狂。甚至其中一次,竟猛烈地将她弄暈過去。
最後的意識場景,就連在浴桶中,他替她沐浴時也要了她一次。
記得本是幾近滿到桶沿的熱水,結束時生生只剩一半。另一半,全激蕩出去,灑在地面,為歡愛留下證據。
依稀中,她累到極度癱軟。卻也不忘讨好地朝水霧裏的人影問上一句:“晏西,你能不能不生氣了?”
但悲催的是,周晏西倒底答了什麽,她卻死活想不起來。
好在江繁綠也不算一無所獲,還是得了個珍貴經驗。
這醋意中的男人,真真招惹不得。
翌日,陸府。
早在裴衍來銀城之前,陸嶼便從皇城收到了消息。
這會兒同裴衍在院內漫步,他知州官品高出二階,又算個東道主,自拿出十分關切的态度:“安排的南街合院,将軍可還住得習慣?”
“下官一介武夫,對住處哪有什麽挑剔可言。”曲徑繞過假山,裴衍禮貌地抱拳,“謝過知州了。”
“不過地主之誼,将軍無需客氣。”
陸嶼偏頭看去,即便眼前人自稱武夫,也着實難掩一身文雅之氣。他忽覺有趣:“前日議事,聽宋通判說道皇城裴衍,頗為可貴之才。一朝離了翰林院,短短幾月功夫,竟又升至忠武将軍。可謂文武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後生可畏。”
“知州過譽。”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着,除了一聲過譽,裴衍并無別話。
顯然是不想解釋的意思。
陸嶼解意,也不多問,只将話頭帶到正事上:“既奉聖上旨意捉拿反賊,在銀城,如需調動兵力物資,将軍盡管開口。本官一定全力配合。”
“早聞知州政績卓越,下官相信,有知州助力,擒賊一事指日可待。”
“且不止本官,昨夜早有熱心之人傳來口信,也說要為擒賊出力,免去銀城禍患。”
“熱心之人?誰?”
“本地一位富商,姓周名晏西。将軍可能有所不知,此人雖為商賈,但其能遠不止行商,旁事皆可謀略。”
說起周晏西,陸嶼笑意淺淡。再看肩側,卻無有聲響。他垂眸,還想問些什麽,卻正逢林珂來院裏尋人。
“夫君,午膳備好了。”
林珂步子走得快,不一會兒便下了廊道,行至陸嶼身前。
瞧她打量的目光落在一旁,陸嶼忙介紹說:“夫人,這便是我同你說過的忠武将軍,裴衍。”
微不可察地,林珂臉色一滞。
原來這就是裴衍。
片刻後,她換上笑顏:“裴将軍果然威風凜凜。”
是再尋常不過的客套話。
裴衍也躬腰作揖:“下官拜見夫人。”
一人一句,便完成初次見面的周到禮儀。
從中,陸嶼思緒一扯,倒是想起另一層面的事情:“說來也巧,我夫人林珂,曾經正歸于秦昆将軍門下。”
“如此,确是巧。”意外聽見秦昆之名,作為女婿,裴衍自然起了笑意,“方才下官看出夫人習過武,卻不想原是自家人。”
一聲自家人,讓此間關系,陡然親切。
是以一旁林珂還未開口,陸嶼倒極其高興,順勢向裴衍發出邀請:“我看将軍今日便留下來用膳,把酒暢聊。”
說着,他又側目看向林珂,眼色溫柔:“還有,夫人若是懷念将軍府,大可請裴将軍講道講道狀況。”
話落,林珂心裏立馬朝陸嶼翻個白眼。
這文官呆子,她可一點都不懷念将軍府好嗎?還有将軍府什麽狀況,拿腳趾頭想都知道,左右不過些打打殺殺,哪還用得着裴衍講道?
本來,林珂也知道自個兒如今跟周晏西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跟這裴衍萬萬攪不到一塊兒去。
思考過一二來回,她開始假笑:“其實我更好奇裴将軍的新婚生活。”
“說來秦昭自小,就是我陪着練劍,她的驕縱脾性我再清楚不過。真不知将軍成了這親事,可有得沒得什麽治家的大能耐?”
這無疑,是個耐人尋味的發問。
再配上林珂陰陽怪氣的語調,一慣寵妻的陸嶼登時汗顏,忙傾身過去給自家夫人提醒:“失禮了,失禮了。”
當然,他不會知道林珂心裏,又多翻了個白眼。
其實林珂早猜得到,裴衍同秦昭的親事,絕不會單純。官場是個名利場,什麽情啊意啊,最真假難斷。
且如若真兩心相悅,秦昭又怎麽會介意江繁綠死活?眼下裴衍這臉色,又怎麽會這麽難看?
确實,說到裴衍,他此刻已然微惱:“陸知州,林夫人,實在不好意思,下官今日已經有約,即刻便要趕赴日醉閣。”
說聲告辭,他黑着臉疾步離去。連背影,也滲着寒氣。
“別多問,我就是看這個裴衍不爽。”而後面對着一臉發懵的陸嶼,心虛的林珂選擇走為上計,“好餓,吃飯了,吃飯了。”
說完一溜煙跑開。
獨留陸嶼在一株鮮綠的芭蕉旁垂頭沉思。
嗯,他分明嗅到了秘密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