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同歸于盡(中)
n大的講師、教授和副教授裏不乏怪人、奇人。
比如像容夏這樣剛剛脫離病情困境的精神病患者,再比如像盛清和(言許)這樣擅長噎死學生的新秀,甚至有每日帶着墨鏡上課,學生連其真容都辨識不出的教師……
紀式薇和老邢從畫室出來,經過n大禮堂。
從外觀遠看,n大這座禮堂像極了民國年間常見的軍政要員官邸,尖屋頂屋面漆着暗紅色,立在那裏,一副欲說還休的模樣。
視線內剛剛把禮堂甩在腦後,禮堂一側青松旁的兩個人影便強勢地鑽入紀式薇的視野。
嬌俏的女學生正擡頭望着她面前的男人,眼睛裏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氤氲。
她目光倔強,聲音亦很有穿透力:“言老師,我喜歡你。”
“我這學期如果不挂科,你能不能也喜歡我?”
師生戀如今可真是泛濫……
紀式薇覺得一旁像世外高僧一樣少男心死掉很久的老邢,眼睛都瞬間一亮。
即便他們碰巧撞見的這個告白簡單、直接、粗暴、毫無新意。
可她的眼睛亮不起來,因為再往前邁得那一步,讓她瞬間看清了被表白的男人的側臉——言許。
不,更準确地說是淡墨的盛清和。
男人此刻全身散發着一種“你說的事情和我有關嗎”的氣息,但是女生的臉上卻是篤定自信的“勢在必得”。
紀式薇咬咬牙,發自內心的講,像她這麽“良善”的人并不想欺負一個女學生。
可這人都企圖割占淡墨的私人領土了,她身為盡職盡責的盟軍,自然不能看着盛清和這塊兒土地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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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式薇拽着一臉莫名其妙的老邢拐道直沖盛清和和那個女學生而去。
解決敵人的方式很簡單,一張嘴一動,頃刻敵過萬馬千軍。
她往盛清和身旁一站,歪頭看着對面女孩那張嬌俏的臉,轉而微微一笑說:“淡阿姨,好久沒見。好巧啊,言許。”
女孩聞言微微蹙眉:“你在和我說話?”
紀式薇點頭,探尋的眼神望向盛清和:“阿姨什麽時候過來的?你即便不喜歡阿姨,也不能讓人在這樹底下一直站着啊。”
“你認錯人了,我是言老師的學生,我22歲,不是什麽阿姨。”女孩聲調拔高,似乎急于聲明自己的身份。
紀式薇遮掩不住一臉驚訝,看向女孩的目光瞬間鋪滿同情:“言許平時對你很差勁吧。你和他讨厭的一個阿姨長得也太像了。”
“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對這個模樣的人有好感,小時候那怪阿姨對他……圖謀不軌來着。”她一臉惋惜,而後扯扯老邢,對盛清和說,“失言失言,我還有工作先走了,有時間帶上正牌淡阿姨一起吃飯再敘啊”。
站在一旁作陪襯的老邢,有些佩服紀式薇這張口就能胡言亂語的能力,關鍵她還無比鎮定好像她自己說的都是真理一樣。
身為紀式薇的熟人,老邢有些站立難安的尴尬。
正當他急速想要和紀式薇離開現場的時候,聽到身後的男人說:“我有愛人。”
“那個位置只有她,只能是她。”
“我要替她謝謝你。有人喜歡我,她一定會很高興,這樣才能說明她眼光好。”
“另外,我不會因為個人問題虐待你的,比如我如果給你不及格,一定不會是讓你抓心撓肝的59分,至多會是58分,你可以放寬心。”
老邢原本在林蔭道上走得是直線……瞬間就腿一抽走成了s。
他禁不住感慨,人以群分,這話實在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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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墨這幾天的所有空閑時間,都被從外科轉過來的一個病人占據。
這個名叫華服的男子因為車禍腿傷入院,卻在進入外科病房接受治療的時候,因怪異的言行舉止引起外科醫師的關注,聯系精神科會診之後,他就被轉入精神科這邊繼續接受治療。
他自認是曹操的轉世,他接觸到的身邊人,也被他當成了同樣轉世的東漢末年人。
比如他問淡墨:“小喬,公瑾今天可好?”
淡墨猶豫了三秒後,就聽到他蹙眉問:“難道公瑾病情加重?”
淡墨搖頭,配合他問:“他很好,丞相今天打算召見誰?”
華服閉上眼睛繼續曬太陽:“今天乏了,誰都不見,讓他們都退了吧。”
他如此享受現下的生活狀态,淡墨微微一笑,遠遠地已經看到紀式薇大步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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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事老邢,邢伺。大刑伺候的邢伺。”
紀式薇介紹完,就開始交流容夏的情況。
“我們剛離開n大,路上接到最新的鑒定報告。抛屍現場發現的車轍,是s系列,容夏剛好開這款車。我們曾經路上巧遇過她和別人撞車。”
“所以我們現在需要了解更多容夏的情況。”
事态竟然有了指向容夏的變化……淡墨心底一沉,職業道德要求保護病人*之外,身為公民也理應配合警方調查。
她點頭:“容夏是我的病人,患有卡普格拉綜合症,認為身邊人被別人冒名頂替,尤其是她的丈夫,現在是前夫。病史很長,去年确診。入院接受治療一段時間,出院已經很久,藥物鞏固期也已經結束,上個周剛剛停藥。”
上個周?
陸梨遇害的确切時間,就在上個周。
紀式薇有些焦急:“她平時有沒有表露出對什麽人的怨恨不滿?”
“有,她的丈夫。”
老邢也加入進來:“為什麽她會怨恨自己的丈夫,他們感情不睦?”
“她告訴我,曾經撞破丈夫出軌。”
如果她有犯罪舉動,動機論指向的目标首當其沖的應該是她的丈夫和那個第三者。
“她的病情有沒有其他變化,比如複發,或者演化成其他病症?”
淡墨回想起最近容夏頻繁出入醫院的情況:“至少目前她表現出來的狀态,我認為不構成複發或者新的精神問題。她有自控調節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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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紀式薇特地告訴淡墨:“今天在n大不小心見到你後院失火,天幹物燥的,你回去多研究研究怎麽滅火。”
淡墨眯起眼:“火勢多大?生猛地撲上來的那種,還是火苗瘦弱到看着就讓人覺得心疼不舍得滅那種?”
紀式薇拍拍她的肩:“想多了,是言許他欺負別人。我聽到他說要給人58分。你知道上學的時候這樣的老師是最可恨的,我擔心人家小姑娘報複,哪天課堂上拿刀剁了他就麻煩了。”
“畢竟你要是哭,我不是很擅長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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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采集信息一圈,剛回到警局,陸梨遇害的案件就有了新進展。
屍檢報告顯示,陸梨指甲內出現的皮膚纖維組織,來自于容夏。
更巧合地是,警局接到匿名郵件顯示,陸梨和容夏的前夫顧時遷之間存在非正常聯系。
一時間,案件進行的太過順利。
陸梨既然是破壞容夏家庭的第三者,容夏殺人動機自然充足。
抛屍現場的車轍,屍體上發現的皮膚纖維,所有的物證也都指向容夏。
可是太過順利,衆人反而耿耿于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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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夏坐在警局的偵訊室裏笑得很含糊:“我和陸梨的關系的确很特別。我們是師生,站在她的立場上,大概還是情敵。”
“但是沒有一個人來戳破這種現狀,我們甚至沒有過争吵和對峙。”
她話不多,對所有的問題都很配合。
“上周二、周三,你在哪裏,做什麽?”
“警官,你知道我是個病人,窩在家裏休養生息而已。”
“你的住所內外沒有監控設備,沒有證據能夠表明那幾日你在家裏,沒有出過門。”
容夏搖頭:“沒有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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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式薇從未涉足過聽風這樣類型的藝術畫廊。
進門之後,就看到廳內陳列着一副巨型油畫。
畫面上是個微笑的稻草人,火苗在它右手上漸漸燃亮。
稻草人玩火。
同歸于盡的意思?
她往前走了幾步,畫廊老板突然從一側走過來向她推介:“這是n大的學生寄存在這裏的畫作,小姐有興趣?”
心跳莫名加快,紀式薇開口聲音甚至有些喑啞:“能告訴我作者的名字嗎?”
等待的那兩秒,她心底已經出現了一個無底的黑洞。
終于畫廊老板的聲音響起:“她的具體信息我不能透露,你可以稱呼她為陸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