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為誰寒露立中宵

一夜北風緊,大雪紛紛落。輕輕柔柔的雪花漫天飛舞,似被扯破了的棉絮,又像是被風揚起的鵝毛,愈下愈大,一陣緊似一陣。

天地間只落得白皚皚一片,映得窗子光輝奪目。鄢然醒得早,被這刺目的光亮驚訝了,連忙起身掀開窗屜,朝窗外望去。雪已經停了,但地上的積雪已有一丈深厚,銀裝素裹,分外妖嬈,真應了詩句中描寫的光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她心中歡喜不已,瞧得癡迷。衛國終年暖濕,冬日連冰柱都結不了,好不容易落場雪,卻也是零零落落的,不成氣候。

一陣侵肌侵骨的寒風順着打開了一個小縫的殿門鑽了進來,夕若端着盥漱的水,手上不方便,只好用腳趕緊地把殿門帶上。她把盥盆放在桌上,搓了搓凍得有些通紅的雙手,往內裏去喚鄢然起床。

卻不想平日裏睡得迷糊的鄢然今日醒得能有有這麽早,夕若看着僅着白色中衣立于窗邊的鄢然,不禁嗔怪了一聲,“娘娘,天冷的利害,您又穿得這樣單薄,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何況您這樣的金玉之質啊!”說完就上前把半掩着的窗屜放下,拉着鄢然離開去梳洗。

“哎呀,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嬌貴啊。”鄢然戀戀不舍地回望了幾眼窗外的冰雪世界。

盥漱了一番,三千青絲還未挽起,似潑墨一般垂至腰間。夕若手拿梳子一梳梳到發梢處,關切地問道,“娘娘,連着好長時間陛下都沒有來長樂宮了,雖說他的賞賜多的令人眼紅,可畢竟,畢竟再多的金銀珠寶也比不上噓寒問暖來得暖心啊!”

“哪裏會?!”鄢然對着銅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真金白銀可比口頭上的幾句話實在,你呀,還是活的太夢幻了。”

“可是...”夕若打量了一下鄢然的神色,唏噓道,“若陛下一直不來,您又,又怎麽能懷上龍嗣呢?”終究還是十七八歲的年紀,話還未講完臉頰就紅的不行。

鄢然“撲哧”笑了出來,莞爾道,“你還是懂得挺多的。”

夕若垂下頭,忸怩道,“是姑姑教的好。”

鄢然抿嘴輕笑了一聲,突然聞到了一股撲鼻寒香,仔細嗅了嗅,才分辨出這是梅花幽幽的芬芳。她将梳妝臺邊的銀白色絲帶遞與夕若,“現在的梅花應開的正妙,不如咱們去剪幾枝插在新賞賜的琉璃瓶中,也好裝飾幾分。”

夕若接過絲帶,曉得她不喜繁複的式樣,只是簡簡單單地绾了個雲鬓,松松散散地斜攏在一邊,接口道,“外頭冷得很,娘娘若是想賞梅,派奴婢去剪幾枝即可了。”

鄢然從鏡匣中取出一把剪刀,撇嘴道,“那有個甚麽意思,這種事還是要親力親為的好。走,讓咱們今日作一回風雅之人,冒雪賞紅梅,豈不樂哉!”

長樂宮不遠處既是漪瀾園,園內遍植紅梅。胭脂般的紅梅,似大紅的嫁衣般豔烈,映着粉妝銀砌的萬物,美妙的很,如瑤池仙境。

“給,剪刀。”夕若把手中的剪刀遞給鄢然,手立即地就縮到袖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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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你這樣縮手縮腳的。”鄢然笑嗔了一聲。怪的很,以往她都是極其畏寒的,可真到了這滴水結冰的冷天,她倒是沒什麽感覺了。可能是冰魄的寒性已經滲進骨髓之中了,即使是再冰寒的時候,身體上也沒什麽感覺。

挑挑揀揀了許久,也沒瞧到一枝中意的。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欹為美,正則無景;以疏為美,密則無态。好不容易瞧得一株合心意的,卻是生在最上端。鄢然和夕若怎樣蹦都夠不着,無奈只好遣夕若折回長樂宮辦一個凳子來。

站在紅木漆花方凳上,再踮起腳尖,鄢然才算是勉強夠着了。可披着孔雀毛織成的鬥篷,怎麽也不方便施展身手,只好解下鬥篷遞給夕若拿着,輕裝上陣。

夕扶着鄢然的腿,擔憂道,“娘娘您可千萬小心啊,若是摔下來可就是傷筋動骨的啊。依奴婢瞧,您手邊的這枝紅梅就開的極是豔麗,您就別去夠那枝高處的了吧。”

“我知道啦,你就安心吧。”鄢然又踮起腳尖,伸手勉力去夠高處的那一枝。枝幹有些粗,她費力剪了好久才将它剪下來。

當鄢然笑欣欣地擎着那株紅梅回頭時,卻發覺扶着自己的人不知何時已換成了恒飖,而本應扶着自己的夕若,現在已遠遠地立在一旁。他披着一件黑色的鶴氅,星眉劍目中透着淡漠的神色,恰與這冰天雪地相稱的很。

鄢然一驚一疑,驚的是他竟如此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自己身後,疑的是自己竟一點都未有知覺。但幸好她足夠鎮定,驚訝和疑惑也只是在心中一閃而過,她仍是穩穩地立在板凳上。

許久未曾見面,難免有些生疏,又加之上次那件尴尬的事情,實在是不好如先前那樣親切地打個招呼問候幾聲。一時間二人僵持着這個動作,誰也沒有出聲。

鄢然躊躇了好久,站的腿都有些發抖了,才生澀的開口,“你,不松開手,我怎麽跳下去呢?”

恒飖果如她的應求,松開了扶着她腿的手,可轉瞬又環在她的腰上,一下子把她平穩地放在地上。可之後,他卻是更緊地摟住了鄢然,将臉貼在她的臉邊,他從對上她眼睛的那一刻就知道她還是耿耿于懷的,所以他什麽也不說。

說什麽都是錯的,倒不如不說,維持二人間難得的靜谧,雖然短暫的只有幾秒。

鄢然被他這樣摟着,擎着紅梅和剪刀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只是尴尬地舉在半空中。她突發奇想,自己握着剪刀的手狠狠地從他背後刺下去,究竟會不會把他殺死呢?又莫名其妙地感慨,他實在是太沒有警惕心了,像現在這樣容着一把能致命的兇器懸在自己背後,實在賭自己的命足夠大嗎?

那一晚的發生的是她還沒有忘記,如鲠在喉,卡的難受。可是這一刻,她卻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推開他麽?鄢然本來是如此想的,可是當她窺見他深邃眼眸中的動容時,原以為早已冰冷透了的心腸又不自主的柔軟了下來,掙脫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雖然她明白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傾何,可深情如斯,不也是很令人憐惜的嗎?

默然相擁了好長時間,恒飖慢慢地才放開她。隔着幾分距離,他握上她的手,感受到指尖傳來冰冷的溫度時不由皺眉,低聲道 ,天寒地坼,冷風侵骨,怎麽連件鬥篷也不披上,你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嗎?”

鄢然不自在地把手從他手中抽離,又往後退了一步的距離,“我有穿的,只不過剛才剪梅花的時候礙手礙腳的不方便,我就脫下來給夕若拿着呢。”又故作訝然地往左邊一瞧,“呀!夕若什麽時候往那呆着呢,我,我去把我的鬥篷穿上。”說着拔腿就跑。

恒飖望着她有些慌亂無措的背影,心中有些懊惱自己上一次到底還是魯莽了些,無奈地嘆了一聲,步履從容地跟在她的身後。

夕若站的不遠,剛才的情景她也是都瞧見了,喜滋滋地替鄢然系上鬥篷,興奮道,“娘娘真是有遠見,冒着大雪前來賞梅,居然就遇上了陛下,可見老天爺也不會辜負您的風雅的。”

鄢然氣鼓鼓地把手中的剪刀和梅花一并的塞到她手中,“你還說呢,你就這麽不負責任的走了,就不怕我摔下來又傷筋又動骨啊!走吧走吧!回長樂宮!”

正說着,恒飖就走上前來,伸手拂去了落在她松垮雲鬓上的一片梅花花瓣,“漪瀾園離長樂宮最近,這呵氣成霜的冷天,你就不請我去你宮裏歇歇腳,暖暖手?”

“呃...這個...”鄢然尚且猶豫自己怎樣才能委婉含蓄又不失禮數的拒絕時,一擡頭卻發覺恒飖一驚邁出了好遠,且還是朝着自己宮殿的方向走去,只得無奈地喊道,“喂!你還是等等我啊!”

長樂宮中,鑄銅鎏金熏籠袅袅娜娜地焚着香,暖氣盈滿內室,倒也是暖和的很。夕若取下恒飖披着的鶴氅,又恭敬地将暖爐遞給他後,知情識趣放下氈簾,默默地退到簾子後面。

恒飖将手中的暖爐遞道鄢然手中,含笑望着她,“我過幾日要出宮一趟,我曉得你整日困在皇宮也悶得很,所以你可要随我一起去?”

“啊?”鄢然擡起了從進入殿中就一直低垂着的腦袋,不可置信地問,“身為一國之君的你可以這麽不負責任地随随便便出宮嗎?”想了想又點頭道,“你确實也很不負責任的,上一次你不就出宮去了,還是千煙閣那種風華雪月的場所!”

“所以說...”恒飖淡淡地笑了一聲,繼續問道,“你到底要不要同我一起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 白天睡不醒 晚上睡不着 我真是作死的節奏啊

我對着我家的空調發誓 明天一定晚上十二點前更

早睡早起 嗯 身體好

還有就素 大家有木有什麽意見 額 或者說是吐槽呢 說出來我也好修改下啊

嗯 就是這樣 晚安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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