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碰瓷計走起

出身商家,賺錢兩個字簡直天生刻在骨血裏,範靈修一聽到就兩眼放光:“怎麽說!”

其實他兩只爪子也蠢蠢欲動的想往崔俣肩膀上扒,也許是注意到了楊暄‘特別犀利’的視線,也許是昨天留下的習慣,他下意識停住了。

楊暄很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孺子可教。

他大大方牽起崔俣的手,扶着崔俣的腰緩步往裏走:“先進去再說。”

範靈修看着兩人自然而然的親密姿态,眼睛倏的瞪大,不過也只是瞬間,就重新眉眼飛揚起來,笑的特別有深意:“嘿嘿嘿……”

崔俣卻沒懂。實在是近日來一直受楊暄近身照顧,不管身體還是思緒都習慣了,而且楊暄年紀太小,才十三歲,個子還沒他高……他根本不可能往別的地方想。

見範靈修笑容詭異暧昧,磨磨蹭蹭的沒動,他還有些納悶:“範兄?”

範靈修這才揉揉臉,拉回遠到天邊的思緒,重新擺正東道主身份,殷勤熱情的引崔俣楊暄入內落座。

飯桌上談事是有套路的,不可能一上來就進正題,炒熱氣氛拉近關系稱兄道弟酒酣耳熱才好說話。今日入座的是好朋友,不是什麽需要巧妙周旋提高心思對付的生意夥伴,範靈修本不需要如此,可觑着楊暄臉色,他還是收起滿心好奇,沒再提這個話題,只連聲勸崔俣吃菜,妙語連珠的跟他八卦各種與桌上菜品相關的小故事,說此間席面如何如何與衆不同,不吃多,不吃好實乃浪費。

楊暄再次表示滿意。範靈修年紀雖小,眼色倒不缺……崔俣昨晚忙了整整一夜,覺沒怎麽睡,飯也沒好好吃,現在正經該吃點東西,旁的事都不急,皆可延後。

範靈修不高興時會有些小脾氣,可他高興時,一張嘴能翻出花來,絕對能哄的任何人找不着北。再加上他氣質不俗,細眉細眼白淨精致,眼神清亮笑容真摯,雖好走富貴風把自己打扮的相當華麗,其實身上并沒有世人固有的商人滿身銅臭痕跡,反倒像哪個高門大戶的活潑公子。

崔俣病未全好,酒當然是不能喝的,只一一品嘗着面前菜式。也許是身體近好,久違的胃口重來,他眉梢帶笑,吃的很開心。

楊暄見狀,伸長胳膊把遠處的菜也一一夾來,布到他碟盤。他吃的開心,就再夾,不喜歡,就棄之不再碰。

範靈修直當眼瞎了沒看到,幽幽看着空空的酒杯:“這要有點酒就好了……”

“範兄可自飲。”崔俣一點也不介意。

範靈修嘆氣:“還是算了。謝家秋宴在即,附近哪還有好酒,都送過去排隊了。”

“謝家秋宴做的很成功。”

“是啊,讓人心向往之!”範靈修暗挫挫想,內裏多少商機啊,世家的敗家子們偏看不到,姿态那叫一個鼻孔朝天,還大把往裏扔銀子!

……

崔俣吃的差不多,重提前事:“昨日範兄說,家中有很多印書未賣?”

範靈修眼睛刷的亮了:“是!”所以要用這些賺錢嗎?

“有多少?”

“五間倉房,全裝滿了。”

“五間啊……”

“……是。”範靈修聲音有點虛。

“我給你出個主意怎麽樣?”

範靈修面對着燭光跳躍下更加明潤俊美,頗為動人的臉,不覺走了神,聲音也不由自主有些緊:“呃……啥?”

“幫你賣書,”崔俣眼梢微翹,更顯的面目生動,誘人的很,“不保證賣完,但大賺一筆沒問題,範兄想要麽?”

“要……要!要!”面對這樣一張臉,誰能說出否定的話!

突然面前一閃,楊暄後腦勺突兀插過來,擋住範靈修視線。

範靈修:……

面對着崔俣頗為不自覺,生動勾人的臉,楊暄舌尖舔過唇角,輕輕嘆氣。他先是伸手撩開崔俣鬓角一縷發絲,再輕輕碰了碰崔俣的臉,手指撫過他唇側。

崔俣滿臉不解。

楊暄晃了晃手指間醬汁,神色很是平靜肅穆。

崔俣恍然大悟:“多謝。”

“不用。”楊暄見崔俣表情沒那麽亮了,方才退開,作勢擦了擦了手指,好像想起自查自己是不是嘴角也有醬汁,他手指緩緩的,慢慢的擡起,蹭過自己嘴唇。

鋒利眼神卻直直盯着範靈修。

似有警告,似有威脅。

範靈修:……他只是一時被晃花了眼,真的!并不敢對崔六起什麽心思!

閉了閉眼,深呼吸幾口,範靈修逼迫自己調整情緒。

楊暄此時從容插話:“我們可不是白幫。”

範靈修很懂:“那當然!”生意歸生意,人情歸人情,就算崔俣不提,他自己也要說的!

崔俣撞了楊暄一下,似乎嫌他說話太直,不過話已出口……崔俣微笑看着範靈修,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不瞞範兄,我最近的确頭手緊,如若我能幫忙,能否分幾分利?”

範靈修:“那些書賣不出去淨占地方,我爹都想一把火燒了,你能幫我處理掉,錢全給你都行!”

崔俣:“這可不行,畢竟是你家東西。”

範靈修:“那這樣,除了我家下的本錢,其它全給你!”

崔俣:“你若堅持如此,今日就到此——”

“別,別呀!”範靈修長嘆口氣,十分挫敗,“真沒見過你這樣的,錢還往外推,這樣,五五,咱倆一人一半,總行了吧!”

他瞪出非常兇猛的眼神,表示不能再退。

他是真的想交好崔俣這個朋友的,舍些銀錢于他無關痛癢,若能幫扶崔俣更是好上加好……崔俣這樣的人,将來必成大器,只是因為太年輕,才沒錢沒勢,很快,他就會不缺錢缺人甚至不缺朋友,到時再想表現就難了!

崔俣:“除卻你家印書及倉房保管所有成本後,你與我五五分。”

“成交!”範靈修與崔俣擊掌,眼睛放光,然後側身湊近,聲音低下來,“咱們要怎麽做?”

崔俣眼角帶笑,讓範靈修附耳過來,手輕覆唇側,低聲說了些話。

範靈修眼睛更亮了:“真能行?”

崔俣笑容自信:“十之八九。”

“不會有問題?”

“有事我扛着。”

範靈修最後一拍大腿:“幹了!”

“走,我先去看一眼你那幾庫書,”崔俣反正也吃飽喝足了,“明天你就能幹活了。”

範靈修對于賺錢的事一向積極:“好!”

楊暄……楊暄不置可否,反正崔俣到哪,他就到哪。這些天來被崔俣調教的也盡夠了,崔俣讓他暫時低調不要動,他就最好別動,否則崔俣有的是方法收拾他……也不知道這人腦子怎麽長的!

他任勞任怨的扶崔俣上馬車,還幫崔俣提袍角別絆倒。

範靈修……繼續假裝沒看到。

藏書倉房離這裏不遠,馬車行一刻鐘就到。

範靈修叫人打開倉房門,帶崔俣楊暄進去。崔俣坐到內裏唯一的矮凳上,請範靈修幫他把不同名字的書分別拿一本給他看。

楊暄嫌範靈修動作不精準,總是時不時碰到崔俣手啊袖子的,幹脆推開他,親自上陣。

崔俣有些奇怪的掃了楊暄一眼,不過楊暄體力好,也會武,一些放置比較高的書,他拿的很輕松,的确比範靈修效率高……也就不想了。

五倉書看着很多,但大多名字內容相同,崔俣沒一會兒就翻完了,暗自點頭,內容還成,挺合适這次的事。他從中取出六本,分成三排,手指依次點過去:“一、二、三,記住了麽?”

範靈修很懂,笑的相當有深意:“放心吧!”

許是坐久了起來太猛,許是今日勞神多了太累,事情辦完,崔俣起身告辭時身體晃了晃。

楊暄皺着眉,懶的聽他和範靈修話別,直接把他打橫抱起,帶上馬車。

範靈修:……好吧他瞎了就是沒看到!

這些天又是重病又是坐輪椅,崔俣早習慣了被楊暄抱來抱去,輕輕動了動腰調整姿勢,一如既往的納悶,明明個子沒他高,怎麽力氣就這麽大,抱他無壓力?

楊暄捏了把他的腰,警告:“別亂動,否則——”

崔俣忍不住發笑。這輩子見面楊暄太小,毛沒長齊的熊孩子一個,根本沒到開竅年紀,也不可能再對他一見鐘情,他們兩個,以後不會有任何暧昧,前因糾扯,沒準能成就君臣相得美名,怎麽想都十分美好。已試探數次,他相信楊暄不會害他,當然也不會怕這似有似無的威脅。

“就把你扔了!”

看,果然,到底年紀小,還是心軟啊。

崔俣靠在楊暄肩頭,看着月光透過樹梢落下,突然覺得,這孩子的肩背好像正一點點寬厚起來,慢慢的,有了前世模樣。

風疏夜靜,梆子悠遠。

他聞到了桂花香氣,馥郁綿長。

……

第二日,居于白馬書院的王複山長,迎來了特殊的客人。下人禀報,說一個少年捧書而來,欲請教學問。

王複自然是不見的。到了今時今日地位名望,這樣慕名而來的人很多,尤其在他不教書不收弟子之後……他淡淡遞過一個眼色,下人就明白了。

然而……到了中午,下人來報,人還沒走。到了晚上,下人來報,人仍然沒走。

王複心如磐石,淡定翻着手裏書頁:“天黑就走了。”人總要吃飯睡覺的。

可惜他低估了範靈修少爺。

範少爺就是不走,反正不缺銀子,哪怕守在王複家門房,換點吃喝也是容易的。範少爺在成長路上被親爹虐着拔苗助長,雖喜歡華麗光鮮,苦也是吃過不少的,天黑了入夜,他仍然不走,花大錢同門房置了被褥,直接就在門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下人苦着臉來找王複,實在沒見過這樣的,說見不到山長,死也不走啊!

王複仍然板着臉:“趕出去。他難道還露宿街頭不成?”

“可是咱們王家待客沒這規矩,太粗暴是不是……”

“趕出去。”

主子下令,下人不敢不從,雖然略心疼這長相喜慶,彎彎眼帶笑,還好學至此的少年,也不得不将人請出去。

然後發現……這少年還真露宿了!他在王複家門外搭了個簡單帳篷,說除非得山長一句話,否則就是不走!

下人顫微微的來找王複:“這影響是不是不大好……老爺您是做學問的,人家只是好學……”

王複皺眉,覺得也是有點不合适,時間長了會有人指指點點的。

他索性命下人收拾東西,出了門。

他不在家,總行了吧!

誰知這少年竟像有狗鼻子,不管他到哪,少年都能聞着味找去!

他到茶館喝茶聽書,少年找去,舉着書在窗邊看他求指點;他去古剎找老友下棋,少年找去,蹲在遠處大石邊舉着書求指點;他去別人家做客,少年竟然跟着登堂入室求指點!

如果主人家不讓進,他也不急,蹲門外等着,王複乘馬車離開時,他騎馬跟着,舉着書在車窗外求指點!

一時間,不管王複走到哪,都能看到這個少年。不管是坐是走,只要四下一望,肯定能看到少年身影,或是騎着馬,或是蹲窗戶邊,或是窩樹上,或是扒着牆頭……

到處都是少年舉着書的瘦長手指,求知似渴的清亮眼睛。

王複被纏的實在沒辦法。

他并非沒被人纏過,但一般纏他的都是讀書人,哪怕再粘,行為也是有底限的,要臉的,斷不會做出這種事,王複覺得,他要堅持不給機會,沒準哪天坐馬桶上時,擡頭都能看到這少年的臉!

少年身份不難打聽,商者出身,長安富戶。商者賤,王複對商人并沒有好印象,但他對每一個誠心讀書的人,都不忍心生輕賤。

這人求知心實在太強,心志太堅定,趕不走踢不走,還能神通廣大探到他行蹤……王複無法,最後只得找過去,皺着眉:“你想怎樣?老夫不收弟子,也不會再教人,你就是賴死在這裏,也沒用。”

範靈修眉眼一彎,露出小虎牙,笑容燦爛:“晚輩不敢肖想山長為師,只是近來看到此書——”他将書遞過去,“山長覺得如何,适合晚輩讀麽?”

王複接過書。

範靈修臉微紅:“晚輩讀書不多,但向學之心從未滅,苦無師長指導,不知哪些書适合。”

王複翻了翻:“這書還可以,不過只是些雜學,你若真心向學,可先熟讀四書五經。”

得他一句話,範靈修眼睛大亮:“多謝山長!”

然後的确說話算話,見過王複,得了一句話,範少爺就不再糾纏,轉身走了。

王複捋着胡子皺着眉,看了少年活潑遠去的身影好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

……

範靈修勝利歸來,立刻叫人把倉房裏的書搬出來,放在長安最大最好的店裏,最醒目的位置,旁邊和門外都挂出大大的牌子:王山長贊不絕口的好書!

長安城街市繁華,游人如織,如此新鮮的牌子一挂出去,很快就有人來問:“是那個白馬書院的王山長麽?”

夥計挺直腰背,底氣這叫一個足:“自然!咱們長安地界,除了那位還有誰配叫王山長!”

“真是王山長評價不錯的書?”

“我家少爺親得的話,怎會有假!”

很快,陸陸續續有人進門,生意特別好。等第二天名聲傳出去,更多的人蜂擁而至,尤其讀書人,呼朋喚友來買,氣勢那叫一個足。

可不得足?王山長都多久沒露面了,別說收弟子,這兩年都沒有著書沒有做批注的本子外傳,衆多讀書人想求指點苦無門路,現下有王山長絕口稱贊的書,怎麽可以不買?

買!砸鍋賣鐵也要買!

人群背後,範靈修看着一把把流入櫃臺的錢,手裏金算盤不停打着,笑的見牙不見眼。

足足賣出一倉房的書,客人漸漸少了,範靈修摩拳擦掌,沖着對面二樓喝茶的崔俣遠遠揮了揮手。

崔俣淡定的朝他伸了兩根手指。

範靈修再次揮手,表示明白!

第二輪攻擊開始!

範靈修帶上崔俣挑出的第二批次的書,再次踏上征程,找王複去了。

範家打着王山長旗號賣了幾天書,衆人瘋搶,同在長安城,王複怎麽可能不知道?他不關注,下人也要告訴他。遂這一次範靈修過來,待遇十分不好,上次對他親切的下人們全部變了臉色,連賞錢都不接,同仇敵忾的瞪他。

範靈修也不介意,仍然笑容燦爛:“勞煩通報,我想求見王山長。”

門房根本沒往裏傳話,直到王複要出門,才自己看到了範靈修。

看看左右人表情,王複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王山長,您看這本書——”

範靈修話還沒說完,王複就擡手阻了他:“這書不怎麽樣。”說完就看着面前少年表情。

商家子故意做計,借他名義攬錢,他肯定不會高興,并深感憋屈。但此子雖有誇張,贊好的話卻是他自己說的,他自己中了計,反駁也不占理。但是此事必須适可而止,他不會再讓此子如此掙錢!

他以為少年會難過失望,誰知少年只是輕嘆口氣,就不再糾纏,轉身走了。

……

當天下午,範家位于長安城中心,最大最豪華的店裏,再次搬來一批書,并挂出牌子:王山長大力批判,不與茍同的書!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作者有話要說: 俣美人(反省中):因為吃頓飯而已不需要走路所以沒用輪椅,我是不是錯了?

太子(托腮抛媚眼):那裏的毛有沒有長齊……美人要不要親自看看?孤可以脫褲子。

範靈修(舉起了火把):喲喲切克鬧,秀恩愛的架起燒,燒燒燒!

小老虎(怒):喵嗷——這一章仍然沒虎大王!你們再這樣會失去虎大王的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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