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們的小艇油量不是很足,但即便如此,也只能根據艇上的羅盤指向,往有可能存在陸地的位置狂奔。

犬牙隐隐覺得他們不能順利到岸,事實也确實如此。

海上的天氣說變就變,前一秒風平浪靜,後一秒就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犬牙出海的經歷不是很多,打仗的時候也只在陸地上奔走,為數不多的關于航船的印象就是幾回調兵遣将時和戰友們悶在船艙裏,以及後來做了傭兵,曾經遠遠地在岸邊狙擊一個在豪華游艇上的富商的任務。

但很遺憾,那次任務犬牙完成得并不好。

當時他看得到有兩個女孩正在富商的旁邊,一個在他後面親吻他,一個在他胯間口交。按照犬牙自己的經驗,這種要到不到、要出不出的時候人是不怎麽動的,應該屏息凝神,集中精力體驗快感的彙聚,就像發着狠勁要拖動一塊巨石一樣,然後等到高潮降臨并勢如破竹般将精華射出後,才會松懈一般,軟綿綿地耷拉下身子。

可那富商十分不老實,他爽到一半突然扯住胯間女孩的頭發往後壓,自己則迅速前傾,導致犬牙一子彈射偏了,與富商半禿的腦袋擦過,反而正中身後與他一并前傾的女孩。

結果可想而知,游輪周圍的保镖馬上察覺了異樣。

不得已,最後犬牙幹脆放棄了狙擊,扛起RPG打了一發,把整艘輪船轟了拉倒。

當然他沒有得到尾款,他把這事情鬧得太大了,還死了一些不該死的合作者。東家沒找他算賬就不錯了,他也沒敢再提尾款的問題。

那件事給犬牙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他不喜歡船,更不喜歡在船上撸管管的人,不喜歡蔚藍的大海,更不喜歡大海變成此刻陰沉沉的模樣。

他們一直航行到小艇像哮喘一樣歇氣才停下,也不知道飄了多久,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天空飄下。

那雨冷得讓人發抖,讓他們疲倦至極又不敢睡着。

黑羽的嘴唇更是發白得可怕,雖然傷口簡要地包紮好了,但他的狀态非常糟糕,四肢不住地打顫,眼神也變得恍惚。犬牙好幾次試着和他說話來拖住意識,他都口齒不清,答得亂七八糟。不過他還是時不時擰一下自己的大腿,他們好不容易才從魔窟逃出來,要逃到一半死在海上,那就太虧了。

犬牙也很矛盾,雖然他仍然覺得不上貨輪是正确的,但就這樣背水一戰地駛向深海,也實在稱不上好的選擇。

雨漸漸地加大了,海浪也愈發翻湧,把他們的小艇打得七歪八倒,時不時還有浪花潑到身上,冷風一吹,讓他們如墜入冰窖一樣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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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牙最後的印象是自己怎麽也撐不開眼皮,他用麻繩把自己和船拴在一起,也讓黑羽這麽做,然後趴在甲板上,昏昏沉沉,飄飄蕩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意識因無法對抗自然條件的嚴酷而變得越來越稀薄,最終,跌入了溫暖而美麗的幻境裏。

在夢裏犬牙見到了一個女人,一個穿着改過的裙子,笑得如陽光燦爛的女人。她右手牽着一個娃娃,左手邊站着一個男孩。她遠遠地望着犬牙,然後朝他靠近。

她招手讓他來,于是犬牙便失了魂般走過去。

當犬牙來到她身旁時,她擡手指了指街邊的餐館。

她說,你看,我們有房子了。

犬牙順着女人的指向看去,餐館的招牌在背光下看得不太清楚。于是他把目光轉下,望着店鋪的門面。

店鋪雖然不大,卻被打理得井井有條。透過擦得幹幹淨淨的玻璃窗,還可以瞧見裏頭忙忙碌碌的服務生,客人幾乎占據了每一張空着的桌椅,生意紅火得超乎犬牙想象。

他回頭想對女人誇贊兩句,卻發現女人不見了。不僅是女人,連同她帶着的娃娃和側旁的小男孩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刀疤和老鬼。他們勾肩搭背,像看不見犬牙似的,一邊談笑,一邊往餐館裏走。

犬牙追了上去,見着刀疤和老鬼落座在紅毛和白面的左右。

此刻白面沒有那麽蒼白,紅毛的臉皮也緊緊地貼着,而三面熊則在吧臺的位置呼喝了一聲,于服務員的手裏接過兩瓶火馬酒,咬開瓶蓋,往桌上狠狠地一拍。

犬牙剛想說話,卻聽得背後冷不丁地一句——“你快回來。”

犬牙一驚,轉身見着黑羽站在他的身後。

黑羽露出緊張的神色,眼球布滿了血絲。他的胳膊上還有包紮的痕跡,裸露在外的皮膚也全是炮火的灰燼。

犬牙開口問他要回哪裏,但黑羽卻像聽不見他的回應一般,提高了聲調又喊了一聲——“喂,你快回來!”

犬牙朝黑羽走近,他想拍一下黑羽的臉,結果他的手掌直接穿透了黑羽,撲了個空。

他大驚,試圖抓住黑羽的肩膀,可是兩手在對方的肩膀捏了捏,竟然什麽都握不住。

“你快回來!”黑羽又喊了一聲,這一聲近乎于咆哮。他的額頭青筋暴起,眼眶也變得更紅。

犬牙不停地說我就在這裏,我該回哪裏,你在哪裏,為什麽我抓不到你。

但他們的信息似乎是無法傳遞的,黑羽的神色越來越慌張,他的吼聲也一句比一句淩厲。直到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恐,舉起手臂,對着犬牙的腦袋用力地掄了一拳。

頃刻間,那一句“你快回來”被打散了,變成零零碎碎的回音,一圈一圈在犬牙的耳畔回蕩。

犬牙心說奇怪了,他抓黑羽抓不着,可為什麽黑羽一拳竟能确鑿砸他臉上。

他晃晃悠悠地站好,卻見着黑羽也變得模糊。他好像也随着那一句問話消散一樣,無數的重影在他身邊疊加。

犬牙用力地眨眨眼,想甩掉重影,再把黑羽看清楚,但他才稍稍定了神,排山倒海的疼痛就席卷了他。

他手臂痛,腰痛,腿痛,頭痛,面頰也痛得要命,在黑羽影像再次清晰起來時,各種各樣的痛覺也回到了犬牙的身體裏。

犬牙真正地睜開了眼睛。

他們是在一間小棚子裏醒來的,犬牙眼珠動了動,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這大概是一座建在海邊的小屋,門邊還擺着殘存魚鱗的漁具。腥臭的味道在房間裏散開,混着一點潮濕的氣味,一瞬間讓犬牙反胃幹嘔。

他的喉嚨口反出了一絲又鹹又澀的玩意,他随口吐在了床邊。

“感覺怎麽樣?”黑羽問。

此刻他的傷口已經重新包紮過了,紗布也換了新的。雖然還有一點點血漬滲出,但黑羽的臉色好了很多。

犬牙試着動了一下,但渾身還是痛得散架。

不知道黑羽用什麽方法把他弄到這裏,也不知道他這樣躺了多久,一大堆問題盤旋在他的腦海中,即便努力回憶,也只能回憶起夢境最後的那家餐館。再往前想,便想起了漂浮在海面的屍體和火焰,以及滔天的爆破聲和人群的嘶吼嚎叫。

犬牙不想了,他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稍微點了點頭作為對黑羽的回答。

黑羽為他端了點水來,還盛了一點稀糊糊的粥。可是犬牙什麽都吃不進,只消一聞到粥的味道,胃又不停地攪動。

他好像被海水泡透了,鹽分腐蝕了他的內髒。

他曾經見過那些泡了很久的屍體,皮膚泛白,肉體鼓脹。兩只眼球好像要蹦出來似的,周身長滿了奇怪的蟲子。

他難以接受自己變成那副樣子,非得選擇,他寧可一槍爆了腦袋,直接躺在地上等鳥獸把他吃光。

那天晚上晚些時候,小木屋的主人回來了。那是一對中年的漁民,他們說着一些難懂的語言。黑羽和他們比比劃劃半天,好不容易才相互理解。但也正是因為操着這種窮山僻壤才有的語種,才讓犬牙放下心來,說明他們遠離了流放島,暫時不會有被發現和追擊的危險。

犬牙在這對漁民的家中休養了三天,黑羽也一樣。

一開始漁民挺害怕他們身上那些進了水的槍和匕首,但三天之後也慢慢習慣了。他們用力地交談着,最終犬牙總算明白——夫婦倆把他們當成無意中和部隊走散了的士兵罷了。

犬牙問他們,戰火是不是沒有過來。

夫妻倆點點頭,然後又指指另一個方向,大概意思是隔壁村有見過士兵,但他們住得太偏了,所以士兵來的時候,他倆并不知道。他們以為戰争還沒有結束,并問他們現在是誰贏了,是什麽局面。

犬牙說當然是我們贏了,好日子就快來了。到時候馬路會修到家門口,坐個車就能到集市裏去賣魚。交通一發達,集市就會比之前的更大,人也更多,金幣便嘩嘩地來,再也不用住這種小屋子了。

雖然語言不通,但夫妻倆勉強聽懂後,臉上還是露出興奮的表情,似乎已經看到了犬牙所說的未來,哪怕他們看似差不多六十歲,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蓋樓房的新時代。

黑羽卻不怎麽吭聲,他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而犬牙知道他在想什麽。

到了第三天晚上犬牙出到屋外抽煙時,黑羽也問他要了一根,然後道出了這幾日一直萦繞在心頭的想法——“你跟我一起去找吧。”

“找什麽?”犬牙明知故問。

黑羽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火光在黑夜中被吸得亮了一瞬。

“黑石隊長,”黑羽轉過頭來看犬牙,目光灼灼,“我要找到他,告訴他小島上的一切。”

也不知道是不是犬牙的錯覺,他總覺着一旦提到這個人時,黑羽的雙眼就如火光一樣閃亮。

犬牙借着月光盯着黑羽看,看得黑羽的眼神有點閃躲。但犬牙沒讓,他走到黑羽的面前,擡手捏住了黑羽的下巴掰過來。

黑羽也沒反抗,任由犬牙捏着他打量。

犬牙把黑羽的腦袋左右晃晃,突然笑了,“你是我花錢買下的奴隸,怎麽到了這會,我反而覺得我是你的奴隸?”

黑羽有點尴尬,他皺了皺眉頭,往後躲了半步,他推開了犬牙的手,看樣子想說點什麽。但欲言又止了幾次後,他還是搖搖頭,自顧自地抽起煙。

犬牙明白了,黑羽是想起了那天晚上莫名其妙撸的一發。

看來黑羽實際上并不接受他和犬牙的關系,無論是主人和奴隸,還是床上的那一點點。

但犬牙卻更想逗弄他了,他猛吸了兩口煙,把煙蒂丢在地上踩滅,再次朝黑羽靠近。

“你想我跟着你,那你得讓我舒服一下,”犬牙無賴地道,“何況你那黑石隊長就算真存在,也過了那麽多年,你我想找着他,要付出的代價可不小。不過我是一個很好說服的人,如果你——”

犬牙本想放松放松,畢竟這一路過來他們的神經都緊繃着。而放松精神最好的方式就是幹一發,即便黑羽不能接受開後門,那用手撸一撸也是可以的。

自己撸和別人撸雖然都是用手,但感覺還是完全不一樣。何況即便不用後頭,黑羽還有一張嘴。犬牙自認已經對黑羽夠好的了,但不意味着他能滿足于現狀。他總是要讓黑羽完全接受他的,哪怕一步一步來,對方也得有點實際行動,讓他感受到動力。

可黑羽的反應大大地超乎了他的想象,前者幾乎像觸電一樣從犬牙身邊讓開,硬生生地瞥了犬牙一眼,道了句更冰冷僵硬的話——“我沒有!”

犬牙理解這反駁還花了幾秒,不禁覺着又好氣又好笑。說黑羽對男人沒感覺,他敢保證那天晚上黑羽硬了。但要說他有感覺,他冷靜時的态度又令犬牙質疑。

如果天色再亮一點,犬牙至少能看到黑羽的脖頸有沒有發紅。只要有一點點發紅,就能證明黑羽只是害臊罷了。有時候對付這種人就得得寸進尺,頂着對方的害臊抗拒迎難而上,沒幾次對方就能半推半就了。

但很遺憾,現在犬牙看到的僅是黑羽黝黑的皮膚,以及脖頸露出的小小幾寸,其餘的皮膚全在漁民夫婦的大衣裏遮得嚴嚴實實。

犬牙還想繼續靠近,但黑羽也迅速地把煙滅了,轉個背就鑽回了農舍,甚至不在乎犬牙有沒有答應跟他一起找什麽黑石頭。

那天晚上黑羽睡得離犬牙很遠,就像怕犬牙有什麽舉動似的,中間隔着一條泾渭分明的界限。

說實話,犬牙還是有點失望,雖然他一開始和男的做只是為了解決體內的悸動,後來也因着這份悸動操過一些亂七八糟的物種,但他現在不是。

他想操黑羽,是因為自己真的對這人有點好感。不是境遇型,也沒有憋太久急需宣洩的大背景。他們雖然已經從孤島出來了,但絲毫沒有改變犬牙能為黑羽硬起來的狀态。

可黑羽卻不一樣,黑羽的表現讓犬牙看不懂。

犬牙也沒有強求,轉個背便也這麽睡去。

他倆一夜沒多話,而到了第二天醒來,黑羽卻突然推了推犬牙的胳膊,沒頭沒腦地道——“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這麽說的。”

犬牙睡得雲裏霧裏,扭頭見着黑羽一夜沒睡的眼睛。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一邊坐起一邊問道——“你說什麽了?”

黑羽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片刻之後雲淡風輕地道了句“沒什麽”,便翻身起床。

所以犬牙和黑羽之間确實有些東西開始發酵了,只是犬牙能很坦然地接受,而對黑羽來說,似乎還需要多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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