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情深不壽(三)

舊圖書館的香樟樹要比教學樓的那棵香樟樹老一些,樹冠更大,主幹更粗,枝幹蜿蜒曲折,綠葉中夾着黃葉,有的葉色層次分明,有的卻斑駁錯雜。

雲深手中捧着一本《穆.斯.林的葬禮》細細讀着,寫法很有趣,過去與現在交錯隔離在一起,有關玉,有關民國,有關宗教,雖然只看了三分之一,但文字的骨血之間已經深刻地融入了悲情。

手指一頓,雲深看着桌上的紙飛機,他失笑,這人沒有像上次一樣扔的準,這次的話語是直接寫在飛機右邊羽翼上的——

你喜歡什麽樹啊?我是比較喜歡銀杏樹的。

銀杏?

曲而不折,年年如舊。

右手輕巧地轉動圓珠筆,雲深撐着額頭思考了一下,手指帶着筆尖在紙飛機另一邊的羽翼上移動,筆頭微顫。

然後放下筆,看着上面的字跡笑了一下。

他學着曾經看的青春文藝片裏的動作對着紙飛機前面哈了口氣,右手一擡一動。

紙飛機沿着不知名的軌跡飛去,然後搖搖晃晃地落定。

像是載着一場并不華麗的夢。

過會,白色運動服的少年沿着花木緩慢地路過舊圖書館,從香樟樹的低矮枝幹上小心翼翼得抽出紙飛機。

他雙手拿着紙飛機,看着上面的字句微微出神。

——那麽,樹的生命有多長?

時間是指縫的流沙,輕輕緩緩地流過。

少年的心思像香樟樹葉,綠色只是定義,但并非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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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圖書館的陽光永遠溫和,窗外總會在一定的時間漫不經心地路過一個去打籃球的男生。

他路過的時候總會帶着一架折紙飛機,在剛好的位子飛出紙飛機,落進木窗,每天都要在紙飛機右翼上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你能正對着太陽一分鐘不眨眼嗎?

——如果班主任掉水裏了,你要怎麽做?

——嘿嘿,敢不敢撕一張你現在看的書給我?

——草莓奶昔和原味奶茶你喜歡那個?

窗旁總會坐一個安安靜靜的少年,留下一個看書時清俊恬淡的側影,當一架紙飛機從窗外飛來的時候,他嘴角總會勾起一絲笑,仿佛所有的悲傷都暫時遠離。

每次沒過多久,問問題的少年都會得到答案,總會被他的回答弄得樂不開支。

——我還不想成為色盲。

——先寫一份以落水為題不少于八百字的作文。

——敢,如果你願意買一本《穆.斯.林的葬禮》的話。

——其實我更喜歡焦糖瑪奇朵,多加糖,謝謝。

第二天,雲深照例去圖書館看書的時候,他每每坐的位置上,放着一杯焦糖瑪奇朵,旁邊一架白色折紙飛機,紙飛機右翼上一如往常。

——明天英語測試,不想考試怎麽辦?

雲深靠着窗,雙手捧着瑪奇朵深吸了一口,濃郁的奶泡瞬間充斥了整個口腔,甜到發膩,連帶着整個心髒都暖了起來。

恍惚之間,有點分不清過去和現在。

“哥哥……”

原來,疼痛一直還在繼續。

籃球場,江岸接過從朋友手中扔過來的籃球,聽着他們略帶抱怨卻絕對好奇的話。

“江岸你最近怎麽都來的這麽晚,這可不像你的作風,不會是……”

扔給他籃球的男生故意拉長了語調,和旁邊的男生對視一樣,恍然大悟的齊聲開口:“戀愛了吧!!”

江岸翻了個白眼,“我只是走另一條路過來而已。”

“哼,就算是走舊圖書館那條路,也不會用這麽長時間吧,快說快說……”

江岸聞言,沒忍住,手一抛,剛才接住的籃球就扔了過去,正中那人腦袋,他大怒一聲,作勢就要打江岸。

江岸躲過,一片歡聲笑語。

打籃球的時候江岸有些心不在焉,靠在欄杆上,剛才開他玩笑的那個男生走過來,吊兒郎當地斜靠在圍欄上。

他叫程畫齊,個子高高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五官輪廓深邃,嘴角總是帶着點痞氣的小情緒,五分帥的臉也變成了七分帥,他在四班,兩人從初中玩到現在,也算死黨了。

“怎麽,打籃球心不在焉的?今兒心情不好?”

“沒。”江岸下意識地反駁,等說出口才發現自己語氣有點異樣,看了程畫齊一樣,轉移話題,“安楚呢?”

“不知道。”程畫齊皺了下眉,“今兒他沒來,我準備等會去他家找他。”

江岸點頭,“那我先走了。”

他習慣把書包放在教室,從初中開始打籃球時就養成了這種習慣,沿着來時的路,舊圖書館依舊安靜沉寂,黃昏的光呈現出淡淡的金色,在香樟樹下灑下一片好看的碎光。

圖書館裏已經沒有了人,一個女學生正準備鎖門,看到他愣了一下,“有事嗎?”

“啊,我有東西落在了圖書館,可以進去拿嗎?”江岸擾擾頭,說道。

女生皺眉,不過也虧江岸長的好,她點點頭,“那你快點。”

“嗯嗯。”江岸感激地笑了一下,往圖書館裏面走去,直到走到靠窗的位置。

幹淨的木桌上,靜靜地放着一架白色紙飛機,風吹動,輕微搖晃,耳邊是樹葉聲響。

左翼空白一片,他低頭,眼底微微黯然。

金色的陽光落進來,裏面有塵埃飛舞。

作者有話要說:

給東方千沐同學,這麽晚了,快點睡吧。

我在幹什麽QAQ勞資明天還要打暑假工啊啊啊啊啊!!

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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