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情深不壽(七)
星星落下來。
黑夜沒有眼。
你是月河。
我是少年。
好吧,我們不在一起漫游。
……
兩天後,雲深的堂姐前來拜訪,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雲深記得,小時候總有一個小姐姐給他弄點心吃,不過沒多久,小姐姐就被送去日本讀書,直到大學畢業,才回國。
雲深和江岸一進門,就看到一個人等在那裏的雲希。
她捧着骨瓷杯坐在窗邊,白色羊毛衫格子裙,看起來溫柔又極具書卷氣。
雲家人似乎都有一種與安靜類似的氣質。
雲希看見他們,放下骨瓷杯,她眼睛很大,黑是黑白是白,剪着短發,臉頰兩邊的烏發像內微微彎起,膚色白皙,整個人都給人一種白山黑水一樣幹淨的氣息。
“好久不見,阿深都比我要高了吶。”雲希微笑着打趣,語氣自然,久別重逢的生疏和尴尬減輕了不少。
雲深同樣回道:“希姐變化也很大,應該是很多人心中的女神吧。”
雲希笑着,目光落在江岸身上,來回在兩人身上打轉,眼底微微訝異,最後化成一汪善意的春水。
“阿深的男朋友也很帥嘛,希姐都還沒有找到男朋友诶,阿深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話落,不只是江岸被驚到了,雲深也有些驚訝,去看江岸,果然看到對方紅紅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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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解釋道:“希姐,你誤會了,他是我同學,江岸。”
“誤會了嗎?”雲希微微蹙眉,手搭在格子裙上,“可是感覺真的很像耶。”
“沒辦法呀,誰讓那些我認為是單身的男性朋友最後都三三兩兩的出櫃了啦,有的時候超煩惱诶,本來想撮合閨蜜和一個朋友的,沒想到最後卻鬧了個大烏龍,去問他們的性向又覺得超不禮貌。”
雲希輕聲解釋,語氣帶點苦惱,調和着氣氛。
她說話的時候帶着一點點日本腔調,但她的語氣很柔和,平添了一種奇異的語言魅力。
雲深向江岸介紹道:“她是我堂姐,雲希,剛從日本回來,你也可以稱他希姐。”
雖然剛才雲深介紹他的時候讓江岸有點失落,不過他心裏明白,對着雲希禮貌開口:“你好,希姐,其實你不用煩惱,畢竟誰也沒怪你不是嗎?”
雲希聞言道:“謝謝安慰,剛才失禮之處請多多見諒。”
日本禮儀衆多,雲希雖然省掉了一些禮儀,但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是極致禮貌的,江岸并不覺得是因為雲希不喜歡他才如此禮貌。
雲希打算再過幾個月就回日本考研,她似乎并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向往日本,熱愛日本。
江岸問起雲希為什麽要留在日本。
雲希微笑,她說,我很喜歡日本的櫻花,蘆葦,雪,松木,物語,以及到銀座線的末班車。
她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裏的人,骨子有一種很特別的東西,就像日本富士山的櫻花。
“非常感謝招待,下次再見。”雲希在雲深的邀請下吃了晚飯才告辭離開。
不過,讓江岸覺得有點古怪的是,雲深應該是有兄長的,但雲希和雲深聊天的時候,并沒有提及。
像刻意回避,更像一個隐晦的秘密。
兩人并排走在回房間的路上,江岸的房間就在雲深的旁邊,到了樓梯口,江岸突然拉住了雲深的手腕。
雲深步子頓住,回身看他,眉眼溫柔,出聲詢問:“怎麽了?”
江岸看着他,黑色的瞳孔微微閃爍了一下,他緊緊抿着唇,平複下心情,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雲深,可以和我交往嗎?”
他每一個字都咬得極為清晰,仿佛已經在口腔中模拟了許多次,手腕處江岸的手緊張得有些輕微的顫抖。
他說——雲深,可以和我交往嗎?
一個字一個字,都觸碰到了雲深最柔軟最隐秘的內心,他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十四歲的自己。
當年,他同樣抓住哥哥的手腕,鼓起所有的勇氣,卑微乞求——哥哥,可以愛我嗎?
那個時候,哥哥是怎麽回應的?記得哥哥的臉龐模糊在一片朦胧的燈光中,玉白的五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緩緩地慢慢地一根根搬開他的手指,聲音一如既往的冰涼清冷。
——我可以當做沒有聽到你的這句話,小深。
他想過拒絕,卻未想過連愛的權利都沒有。
那個時候,心髒痛的無法呼吸,仿佛自己都已經不屬于自己。
江岸保持着冷靜看着雲深,對方久久都沒有開口,對方如果拒絕……
原本有些欣喜期待的情緒一點點沉了下去,越沉越深,身體仿佛結冰般的冷。
雲深看着江岸,又像在看十四歲的自己。
看着不知道是誰的眼裏那微微的期待與緊張,那樣清澈的幹淨,無知的懵懂。
沒有什麽不同。
只不過一個是乞求,一個是等待。
手腕處傳來的另一個人的溫度,明明是切身體會,卻感覺那麽遙遠。
好想好想擁抱他,像擁抱曾經的自己。
——哥哥,可以愛我嗎?
“可以。”
雲端微微笑着,纖細溫柔,如嘴角的呼吸。
江岸一驚,一掃陰霾,笑起來很陽光,很溫暖,朝氣蓬勃,一如初見。
江岸上前抱住雲深,頭埋在脖頸處,頭發摩擦頸部有些癢。
雲深手環住他的腰身,隔着布料傳遞出灼熱的溫度,一直暖到了心裏。
他突然想起,今天,似乎是情人節。